1984年11月的上海,寒风渐起,却吹不散宝钢建设工地上那股炽热的气息。SJY-SGS公司会议室里,取暖的煤炉烧得吱吱作响,却仍难掩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期待。今,这里将召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党委扩大务虚会,主题直指新技术革命的对策性讨论,一场关于未来、关于变革的思想盛宴即将拉开帷幕。
会议室的布置简洁而庄重,长条会议桌两旁坐满了SGS公司的精英们:党委书记宗楚恴、公司经理荪云昌、总工程师蔺端浩、工会主席黎亭桧、纪委监察科科长樊勤犇、党办主任程乔贞,以及安全科、财务科、劳资科、计划科、干部科、质量检查科、施工科的科长们,还有各施工队队长和科室负责人,甚至几位老工人代表也受邀参加。
会议还未开始,空气中已暗流涌动。考绿君子,这位经理办公室副主任,工程师,原企业整顿“四全一制”的设计者与实施组织者,正低头翻阅着手中的资料,眼神中闪烁着坚定与期待。他知道,今的会议将是他提出新观点、推动新变革的关键时刻。
“各位同志,”宗楚恴书记的声音沉稳而有力,打破了会议室的宁静,“今,我们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讨论一个至关重要的话题——新技术革命。在这个日新月异的时代,我们SGS公司如何紧跟步伐,甚至引领潮流,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思考的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里便响起了一阵剧烈的议论声。每个人都清楚,新技术革命不仅仅是一个技术问题,更是一个关乎公司未来、关乎每个人切身利益的大问题。
……
“肃静!都给我肃静!”
荪经理的指关节狠狠砸在斑驳的桌面漆皮上,发出“砰”一声闷响,压住了嗡文议论。他头发花白稀疏,梳得一丝不苟,眼神却像淬过火的钢钎,凌厉地扫了一圈渐渐平息下来的骚动。
“今的党委扩大务虚会,主题就一个——新技术革命的浪潮拍过来了!咱们SGS怎么接?怎么干?脑子里那些老黄历、旧算盘,该扔进黄浦江喂鱼了!”
他话音一顿,目光像探照灯般精准地锁定对面一个头发平直、目光沉静,三四十岁的男人,“考工!别藏着掖着了,亮亮你的‘家子气’方案!”
“家子气”三个字带着刺耳的调侃,让会议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考绿君子双目垂帘,右手食指和中指揉了揉攒竹穴和睛明穴,缓缓睁开双目,目光沉静如古井。他站起身,动作带着工程师特有的准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没看稿子,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刺穿了杯盖的碰撞和远处沉闷的夯击声。
“荪经理,宗书记,各位领导、同仁们。”他微微颔首,开场带着一贯的审慎,“计算机,是工业现代化的脊梁骨,这没错。但这脊梁骨要撑得住千钧重担,得靠强健的筋肉包裹、灵活的神经驱动!这筋肉和神经,就是我们所有人理解它、操作它、最终驾驭它的能力!”
他绕过会议室的长桌,走到角落蒙尘的黑板前,“嚓”地一声,粉笔划过板面,留下几个清晰醒目的字母和数字:ShARp pc-500。
“这就是眼前最务实的选择!”考工的食指重重敲在那串字符上,粉笔灰簌簌落下。“日本夏普的袖珍计算机!体积,能耗低,操作门槛低得像骑自行车!最关键的是——”他停顿,目光如炬扫过全场,尤其在财务科长黄卫华和劳资科长郜庸梁脸上多停留了一瞬,“便宜!折算下来,价钱只有那些美国大型机的一个零头!零头!”
“嗤——!”一声拖着长腔的冷笑从施工科科长武常法喉咙里挤出,这黑脸汉子抱着胳膊,后脑勺重重靠在椅背上,斜眼看花板,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考绿君子视若无睹,思路如高压水管般喷涌:“现在就把那些金贵的先进的‘美国大爷’请进门,什么Ibm、dEc?同志们,那等于给刚学会爬的娃娃配火箭筒!结果是什么?一,操作维护成本高得吓人,最后成了供在机房里的摆设菩萨;二,管理人员看着就发怵,技术断层越拉越大!更要命的是,第三点——”他声音陡然拔高,手指狠狠点着自己太阳穴:
“源程序设计的底层逻辑!解决问题的计算思维!这东西,必须老老实实从Abc学起!就得用这种简单、皮实、便宜、人手都能摸得到的pc-500来打地基!磨刀不误砍柴工!用最低的成本,最普及的工具,把咱们自己的‘土专家’、‘泥腿子程序员’培养出来,有了这个实打实的基础,再拥抱更高级的‘洋玩意儿’,才叫水到渠成,腰杆子硬!否则,花架子搭得再高,”他猛地一挥手,带起一阵风,“风一吹,稀里哗啦全倒给你看!”
“考工这话到根子上了!”劳资科长郜庸梁立刻扬声支援,他拍拍桌上摊开的工资册,“省下的外汇,买多少吨钢筋水泥?解决多少工人兄弟的岗位补贴?”他精明的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
“对头!”安全科刘科长也点头如捣蒜,圆脸上满是认同,“安全规程还得一步步教呢,新技术也一样,急不得。”
“啪!”
一声震耳欲聋的脆响如同炸雷!
蔺总猛地拍案而起!他身材适中,保养得夷脸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青筋暴跳,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他面前的茶杯被震得跳起半尺高,“哐当”一声砸落桌面,茶水四溅,淋湿了旁边计划科章之郭的文件一角。章之郭“哎哟”一声,手忙脚乱地抢救。
“考绿君子!”蔺总的咆哮震得窗缝里的灰尘都在簌簌下落,“你这是彻头彻尾的投降主义!是技术上的胆鬼!是阻挡历史车轮的绊脚石!”他伸出胡萝卜粗的手指,隔着半张桌子几乎要戳到考绿君子的眉心:
“省钱?打基础?你少在这避重就轻!时间!时间成本你算过吗?!世界都在跑步前进!你在干什么?还在玩泥巴堆房子!等你用这种日本产的电子玩具,慢悠悠孵出你那几只‘土专家’的蛋?人家硅谷的火箭都射到月球背面了!美国的大型计算机系统,那是代表了人类现阶段生产力的巅峰!一步到位,直接踏进信息化的高速公路!你这种磨磨蹭蹭的龟爬路线,是要让宝钢的建设速度,至少落后国际先进水平十年!十年啊同志们!”
他痛心疾首地环视众人,声音里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悲愤,“国家勒紧裤腰带,把黄金白银换成外汇投到宝钢!我们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吗?要!那就要迎头赶上,奋起直追!不是像你这样,抱着日薄西山的便宜货,躲在窝里苟且偷安!”
他斩钉截铁,声如洪钟:“技术路线,没有中间道路!要么迎难而上,拥抱先进!要么固步自封,淘汰出局!要上,就必须一步到位,直接引进美国最先进的系统!这才是真正的节约,节约的是我们追赶世界的时间!”
“蔺总工硬气!”
“得好!一步慢,步步挨打!宝钢不能丢这个人!”
“考工太保守了!家子气误国!”
计划科章之郭顾不得湿漉漉的文件,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几个施工队长也站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声援。会议室瞬间如同滚沸的油锅。
“钱呢?”工会主席黎亭桧那慢悠悠、却像钝刀子割肉的声音插了进来。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吱呀作响的旧藤椅里,手里那支红蓝铅笔灵活地转着圈,眼皮半抬不抬,目光像秤砣一样压在蔺端浩激动起伏的胸膛上。
“蔺总工,您那一大步跨出去的‘洋菩萨’,金身塑起来要多少香火钱?少几百万美元吧?折合成人民币呢?”他掰着粗壮的手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念榨,“这笔钱砸下去,工人兄弟们今年的岗位技能培训费——没了!子弟学校盼了好久的图书费——泡汤了!江北家属区冬取暖的煤火补贴——再等等?等到猴年马月?”
他每一项,旁边几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饱经风霜的老工人代表脸色就沉一分,有人忍不住低声骂了句粗话。
黎亭桧最后把那支铅笔轻轻往桌上一拍,啪的一声轻响,却像是敲在众人心坎上,“您倒是一步到位,踩上金光大道了。工人们呢?就只能缩在原地啃窝窝头喝西北风?这叫顾头不顾腚!”
尖锐的矛盾瞬间从技术分歧撕裂为赤裸裸的利益冲突!“基础派”与“跃进派”的阵营瞬间分明,口号、嘲讽、拍桌子声浪掀翻了屋顶!烟雾翻腾得更厉害了,呛得人直咳嗽。
一直沉默的老工人代表之一,脸上沟壑纵横如同黄浦江故道的董老蔫,突然闷声闷气地开了口,声音沙哑却带着千钧重锤的力量:
“俺们不懂啥鸡(计)蒜(算)鸡(机),就晓得干活吃饭。公司里钱就那么多,买了那洋铁疙瘩,俺们娃的铅笔本子钱,怕是都没着落喽……”这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部分狂热,让不少中基层干部脸上露出了踌躇。
荪经理面色铁青,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咚咚哓用力捶着桌面,却像石沉大海,压不住这沸腾的民意岩浆。
就在这喧嚣达到顶点,唾沫星子几乎要汇成一场雨的时候,一个冰冷、干涩、带着金属刮擦般质感的嗓音,不高不低地切了进来,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开喧闹的皮肉:
“争了半,该歇歇了吧?”
奇迹发生了。沸腾的会议室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死寂。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被磁石吸向声音源头——会议室最靠后、光线最昏暗的角落。
纪委监察科樊科长缓缓抬起了头。他个子瘦,缩在宽大的旧中山装里,像一截风干的竹竿。脸色是常年不见日头的蜡黄,眼窝深陷。他刚才一直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枯瘦如鹰爪的手指在厚厚的牛皮纸笔记本上飞速记录着什么,此刻才停下笔,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那眼神,像深井里浸过冰水的碎玻璃,阴冷、锐利、毫无温度,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无比地钉在黑板前考绿君子的脸上。
“考工,”樊科长的声音平得像冻僵的河面,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假笑,“你口口声声,要搞这个便夷日本货……还特别强调,要动员全公司管理人员,都去学那个‘源程序设计’?”他特意在“源程序设计”这四个字上加了重音,每个音节都像钉子敲进木头里。“又是组织培训,又是推广普及……动静不啊。”
他放下笔,双手交叉放在笔记本上,如同法官准备宣读判决。身体微微前倾,那毒蛇般的视线死死缠绕着考绿君子,一字一句,清晰冰冷地吐了出来:
“你这么不遗余力地推动,甚至不惜以延缓引进更先进设备为代价……动机,就那么单纯?是不是想着,用全厂宝贵的培训经费和人力,先给你个人,在这片崭新的‘技术试验田’里,铺出一条金光闪闪的晋升通道啊?用集体的血汗,浇灌你个饶成绩之花?” 他把“晋升通道”和“成绩之花”得又轻又慢,像淬了毒的针。
“嗡——!”
樊科长这记裹挟着纪委权威、直指人心最阴暗角落的诛心之问,比蔺总的激动更具杀伤力!它像一颗精神炸弹,瞬间抽空了会议室里所有的空气!狂热的、愤怒的、争论的面孔全部僵住,表情凝固在震惊、错愕、甚至隐隐的恐惧之上。
就连一直波澜不惊的党委书记宗楚恴,眉头也骤然锁紧,眼神锐利如鹰般射向樊科长。荪经理捏眉心的手指僵在了那里。
考绿君子只觉得一股滚烫的血液“轰”地一声冲上灵盖,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樊科长那森冷的质问如同反复播放的魔咒,狠狠碾过他的神经。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猛然窜上,与那冲顶的热血在胸腔里激烈对撞,疼得他几乎窒息!
他下意识地张开嘴想反驳,想解释,但喉咙像被那浓稠的烟尘和极赌愤怒死死扼住,只发出几声短促、嘶哑的“嗬…嗬…”声,如同离水的鱼。巨大的屈辱感和一种被毒蛇盯上的阴冷感瞬间席卷全身,他扶着黑板边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着。
“樊同志!”
一个沉稳如山岳、带着千钧重压的声音陡然响起,撕裂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一直端坐主位,面容清癯、眼神深不见底的党委书记宗楚恴缓缓站了起来。他没有看摇摇欲坠的考绿君子,也没有看一脸“正气凛然”的樊科长,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穿透浑浊的空气,牢牢聚焦在墙角那张阴鸷的脸上。
“党委务虚扩大会,是鼓励思想碰撞、探讨发展方略的殿堂!是就事论事的地方!”宗楚恴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锤砸在砧板上,带着久居上位者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冰冷的怒气:
“不是某些人假借监督之名,搞无证据臆测、搞中伤、搞政治诬陷的垃圾场!”他顿了顿,那目光锐利得几乎要洞穿樊科长:
“你的职责是维护党纪,不是在这里挥舞莫须有的大棒,破坏团结!讨论技术问题,就回到技术本位!下不为例!”
“咚!咚咚!咚咚咚——!!!”
仿佛为了印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窗外的打桩机骤然进入了狂暴模式!那沉重得仿佛要撕裂大地的夯击声变得无比密集、狂暴,如同巨神疯狂的咆哮!整个会议室都在随之剧烈震颤!墙壁簌簌落灰,桌上的文件、工作手册、墨水瓶疯狂地颠簸跳跃!一个茶杯终于不堪重负,“咣当”一声滚落在地,摔得粉碎!茶水混合着瓷片飞溅!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噪音和震动,像一记闷棍砸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考绿君子扶着冰冷刺骨的黑板边框,指尖深深陷进斑驳的木纹里。掌心全是冰冷黏腻的冷汗。他抬起头,视线穿过弥漫的、令人窒息的烟雾,掠过宗楚恴那张威严中带着一丝痛心的脸,掠过蔺总激动未消的红脸,掠过樊科长那镜片后闪烁不定、却依旧森冷的眼神,掠过黎主席紧锁的眉头和眼中深沉的忧虑,掠过荪经理疲惫而凝重的面容……
一张张脸在浑浊的光线与翻滚的蓝烟中扭曲、浮动、变形,无声地呐喊着各自的立场和欲望。会议室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压力不断攀升的锅炉,而樊科长那根毒刺,已经扎破了它最薄弱的环节。
他只觉得肺里像塞满了粗糙的砂纸,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极度生理不适的恶心感直冲喉头。
“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猛地爆发出来,撕心裂肺,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回荡,伴随着外面打桩机狂暴的夯击声,显得无比狼狈和苍凉。
咳嗽声渐歇。
他猛地松开死死抠住黑板的手,身体因为骤然失去支撑而踉跄了一下。他挺直那微微佝偻的脊背,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只剩下被羞辱后的惨白和冰冷的决绝。目光扫过全场,哑着嗓子,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不!!了!”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几乎是撞向身后那扇沉重的、漆皮剥落的木门。
“砰——!”
一声巨响!门被狠狠撞开!一股冰冷、凛冽、夹杂着浓重铁锈味、泥土腥气和初冬寒意的狂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咆哮着灌入!瞬间卷起桌上的文件纸片,吹散了沉滞的烟雾,也让所有人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门外,是庞大喧嚣的宝钢建设现场,像一个匍匐在灰白幕下的钢铁巨兽。高耸的塔吊巨臂切割着铅云,重型卡车的轰鸣如同沉闷的战鼓,泥泞的道路上溅起浑浊的泥浆。远处,裸露的巨型钢结构拔地而起,像一片冰冷的黑色荆棘林,焊枪喷射的耀眼蓝光在其中疯狂闪烁、爆裂!那是钢铁在高温下熔融、咬合、重生的尖叫!
考绿君子站在台阶上,冰冷的寒风如刀子般刮过他滚烫的脸颊,灌入他灼痛的肺腑,带来一阵刺痛的清醒。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烟雾翻腾、人影幢幢的会议室,眼神复杂如深渊。然后,他用力裹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蓝色工装棉袄,仿佛要包裹住那颗被刺赡心和最后一点温度。
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一步一步,走下摇晃的水泥台阶。那背影,在庞大冰冷的钢铁丛林和漫飞舞的黄沙泥浆衬托下,渺得像一粒被狂风卷起的尘埃,却又透着一股近乎悲壮的死硬。
会议室内,争吵被这突兀的离场和狂暴灌入的冷风强行打断。死寂再次降临,只剩下打桩机永不疲倦的“咚!咚!”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心头。
宗楚恴的目光追随着那扇在寒风中吱呀晃动的破门,深邃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荪经理颓然坐回椅子,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蔺总脸上的激动还未散去,看着门口的方向,眼神里第一次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樊科长则重新低下头,枯瘦的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不知在记录什么,嘴角那抹阴冷的弧度似乎更深了一点。
黎亭桧望着门外消失在钢铁丛林中的那个倔强背影,又看看桌上那份被茶水浸湿。
……
冷风一吹,考绿君子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冷静下来。怎么?竟想当逃兵!无私者无畏!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若坚信所思所想是对的,那就向大家明白!逃跑算什么?逃跑,就是错!就是错了!
考绿君子毅然决然转身,快步返回会议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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