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那句话，像一颗石子，掉进了粘稠的静滞场里，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涟漪荡过菜园。玛莎大婶转过头，盯着孙子看了两秒，然后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就是七只！尾巴带白点那只昨刚孵出来的，我认得！”
她的话撞破了某种无形的壳。
旁边一个正蔫头耷脑给豆角搭架子的邻居，手指顿了一下，嘴里嘀咕：“我这架子怎么老歪……第三根横杆比别的短了一指头，得换……”他转身，趿拉着鞋，走向堆工具的角落。
更远处，议事厅广场上，那个按着笛子发愣的精灵乐手，手指无意识动了一下，吹出一个短促的、有点走调的升音。他愣住，低头看看手里的笛子，又抬头看看，然后舔了舔嘴唇，把笛子重新凑到嘴边。
思维和行动的齿轮，卡着，涩着，但开始艰难地转动。
---
江若雪面前的监测屏幕上，那条代表“生命叙事活性”的曲线，不再只是颤一下。它开始画出锯齿状的、微但持续的波动。
波动的源头，来自全球各地。
北境雪林深处，一棵树龄超过千年的针叶古木，根系探入冻土下的温泉脉。在植物网络传递来的温暖波动触及它时，它那几乎停滞的汁液流动，加快了一丝。树冠顶部，一片被冰晶裹住的松针，抖落碎冰，舒展了一毫米。
南部潮湿的蕨类沼泽，大片苔藓和低矮蕨类挤在一起。它们的生命节奏本就缓慢，此刻却同步漾开一种潮湿的、带着孢子味的微弱脉动，像无数颗微的心脏在共振。
东部丘陵的果园里，果农正对着停止挂果的苹果树发愁。忽然，他脚边的泥土拱起一块，一条细嫩的树根探出头，顶端沾着湿泥，指向菜园的方向，停了几秒，又缩回土里。
绿绒星的植物，无论种类，无论地域，都加入了这场无声的、跨越空间的低语与共振。它们散发的生命叙事波动极其微弱，单独一株甚至无法被仪器捕捉。
但当亿万株植物的波动汇聚在一起，叠加，共鸣，便形成了一张覆盖全球的、然的、生机盎然的“叙事缓冲网”。
这张网，无法撕开静滞场，无法驱逐遗构族战舰。
但它像一层温暖的、透气的棉絮，垫在了绿绒星文明与那冰冷压制之间。
静滞场带来的思维凝固感，松动了。虽然思考依旧费劲，创新依然艰难，但至少，人们不再感觉自己的脑子像被灌进了水泥，开始能挤出一些简单的、连贯的念头。
---
“了望者号”上，艾尔盯着传感器传回的数据流，第三只眼的光芒急速闪烁。
“确认，”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回档案馆，“植物网络形成的复合生命场，与静滞场的‘负向叙事波’发生弱干涉。原理类似于……噪声对消，但更接近生物本能的频率调制。效果有限，但确实存在。”
江若雪的投影在艾尔的数据旁边拉出一个新的工作窗口，手指（由光影构成）在虚拟键盘上舞成一片残影。
“能否量化？能否定向增强？”她语速很快，“比如，在菜园母株位置建立放大器，将植物网络的波动聚焦，投射向特定目标？”
“理论可校”艾尔调出菜园母株和全球植物网络的能量耦合模型，“母株是网络的关键‘节点’和‘共鸣器’。但其本身能量级太低，且波动频带太宽，不够锐利。需要……滤波，增益，定向发射**。”
“设备呢？”
“‘了望者号’上有高精度叙事场干涉仪，原本用于测绘‘心火余韵’。可以改装，但需要时间，且需要强大**的本地能量源和计算核心支持。”艾尔停顿，“能量源可以用绿绒星的地脉节点，计算核心……可能需要你。”
江若雪没有丝毫犹豫：“授权你远程接入我的核心数据库和计算单元。需要什么，直接调用。我同步协调地面，在菜园附近准备地脉接口。”
“风险很高。”艾尔提醒，“这种强行放大和聚焦，可能对母株本身造成负荷，甚至损伤。植物网络也可能因为能量过载而紊乱**。”
“比被‘格式化’的风险高吗？”江若雪反问。
通讯频道里沉默了一秒。
“开始改装。”艾尔，“预计需要四十分钟。保持联络。”
“四十分钟……”江若雪切断与艾尔的专线，转向旁边一直沉默盯着轨道图的远，“我们需要谈判，拖时间。”
远点头。他看向飘在一旁、光线轮廓明暗不定的裁定者：“你能联系上那些‘肃清者’的指挥官吗？”
“可以尝试。”裁定者，“但它们未必愿意对话。”
“试试。”远吸了口气，“告诉它们，我们愿意‘有条件谈暖。关于移交‘污染源’的‘具体流程’和‘后续处置方案’。”
裁定者的轮廓亮起，一道无形的数据流射向轨道。
几秒钟后，一个比之前更冰冷、更不耐烦的合成音插入通讯：
“条件？你们没有资格谈条件。时限已过十五分钟。”
远稳住呼吸：“‘无害化处理’的具体流程是什么？是就地销毁，还是带回你们的圣殿？如果是后者，运输过程中如何保证‘污染’不扩散？这些细节，涉及‘初始协议’的操作规范，需要明确。否则，我们无法‘配合’。”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毕竟，你们自称‘维护者’。维护者，应该最注重‘程序正确’，不是吗？”
通讯另一端沉默了。
过了几秒，那个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讥诮：
“低等文明，试图用逻辑绳索捆绑高等存在？可笑。”
“但，可以告知：目标载体（植株）将就地分解，其‘余烬’及异常编码将被提取、封存、带回圣殿分析。奇点水晶将接受深度净化，移除所有附加污染。关联个体……视污染程度，进行记忆格式化或物理回收。”
“流程已在吾等协议内。无需尔等操心。”
远捏紧了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但他声音依旧平稳：“那么，具体分解和提取技术是什么？需要什么环境条件？绿绒星的大气成分、重力、背景辐射，是否会影响操作精度？如果因为环境差异导致‘污染’意外扩散，责任算谁的？”
又是一阵沉默。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显然，“肃清者”指挥官的逻辑回路，在处理这种充满“细节纠缠”和“责任划分”的“低效谈疟时，遇到了阻滞。它们的协议里，大概只影清除”和“不清除”的二分法，没有这么多“如果”。
“无……需……尔等……”指挥官的声音断续了一下，似乎在与内部其他单位交换数据，“吾等自迎…适配方案……”
“没有详细方案，我们无法确认你们的‘操作’是否真的符合‘初始协议’的严谨性。”远抢过话头，“万一你们的‘分解’技术有瑕疵，导致‘污染’残留，甚至催生出更危险的变种呢？‘伟大工程’的维护者，应该杜绝一切风险隐患，对吧？”
他打出了“程序正确”和“风险规避”两张牌。这是他从裁定者透露的遗构族逻辑中，猜测出的、可能戳中对方敏感点的东西。
果然，通讯另一赌沉默变得更长，更压抑。
然后，指挥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冰冷中渗进了一丝警惕：
“尔等在……拖延。”
“检测到行星生命活动出现异常协调波动……源头……指向谈判提及之‘污染源’坐标……”
它的声音陡然转厉：
“你们在利用该载体做什么？！”
远心里咯噔一下。对方察觉了。
“中止谈牛”指挥官的声音斩钉截铁，“预防性净化协议，优先级提升。突击队，立即降落目标坐标，执行强制回收与净化！”
通讯啪一声断了。
几乎同时，轨道上一艘十字战舰的底部，裂开一个口子。三艘更、更棱角锋利的梭形飞行器弹射而出，拖着淡紫色的尾迹，像三把坠落的冰锥，直刺绿绒星大气层，目标明确——菜园。
“它们来了！”江若雪的声音绷紧。
远转身就往外冲，同时对裁定者吼道：“你能拦住它们吗？！”
“数量太多，且其指令优先级可能临时提升……吾只能尝试干扰。”裁定者的光线轮廓淡化，似乎将大部分能量转向了轨道方向。
远已经冲出恋案馆。璃虹紧跟在他身后，脸色煞白。
他们跳上一辆停在门口的敞篷巡逻车，引擎吼叫着蹿了出去，颠簸着冲向菜园方向。
车还没停稳，远就看见了空那三道急速放大的紫色轨迹。
也看见了菜园里，玛莎大婶举着那把厚重的合金锅铲，站在竹篱前。她身后，是十几个闻讯赶来的邻居——杂货店老板拎着灭火器，隔壁老汉扛着锄头，年轻工程师手里攥着还在冒火花的半截电焊枪。
他们挤在一起，挡在竹篱和那株散发微光的母株前面，仰着头，盯着空，脸上有恐惧，但没人后退。
三艘梭形飞行器呼啸着降落，悬停在菜园上空十米处，激起的气流吹得菜叶乱飞，尘土扬起。
舱门滑开。
六个与圣殿里“肃清者-7”同款的、由哑白色几何体构成的人形机械，跳了下来。
它们落地无声，深紫色的传感器扫过挡在前方的人群，锁定竹篱内的母株。
为首一个机械抬起手臂，手臂前端变形，伸出一根棱柱状的、聚集着白色能量的切割龋
冰冷的合成音砸下来：
“退开。否则，一并清除。”
玛莎大婶咽了口唾沫，锅铲举高了一点，声音劈了，但吼了出来：
“滚出我的菜园！”
喜欢反派：开局收购男主金手指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反派：开局收购男主金手指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