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发送来的数据包，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锈火营地内部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帕克和他的技术团队几乎是不眠不休地投入到对那两个数据包的分析郑越是分析，他们越是感到震惊和难以置信。
那个所谓的“基础稳定程序”，其算法的精妙和高效，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它并非直接提供能量，而是提供了一种如何高效梳理和引导混乱能量的“方法”，像是一套顶级的“精神体操”或“能量物理治疗指南”，极其对症何啸与光球目前信息过载、能量淤塞的状态。
而那个“低风险数据包”里的高效能源转换材料合成方案，更是让帕克激动得手都在抖。上面详细列出的几种在废墟世界相对容易找到的替代材料和合成工艺，如果能实现，足以让营地目前的能源效率提升好几个档次，甚至可能为未来更强大的防御屏障或武器提供基础。
“宝贝，这他妈绝对是宝贝！”帕克眼睛里布满血丝，却兴奋得像个孩子，拿着打印出来的部分材料清单，冲到凯斯面前，“头儿，你看这个。用变异鼹鼠的腺体分泌物加上西边废矿坑里的某种特定氧化物，再辅以精确的能量催化……就能合成出这种……这种‘超导凝胶’？我的，这要是真的，咱们那些老掉牙的电池效率能翻十倍不止，”
凯斯接过那张写满复杂公式和步骤的纸，他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这诱惑太大了，能源，一直是制约营地发展的最大瓶颈之一。如果这个方案是真的……
但巨大的惊喜之后，是更深的警惕。
“这东西……验证过吗？确定完全无害？”凯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上不会掉馅饼，尤其是在这个见鬼的末世。
“呃……”帕磕兴奋劲稍微冷却了一点，“数据包本身的结构非常完美，自洽性极高，找不到逻辑漏洞。里面的理论也远远超出我们的认知水平，无法从原理上证伪。至于实际验证……”他搓了搓手，“需要材料，需要试验……这就有风险了。万一哪个环节出问题，或者这根本就是个诱饵……”
“那个稳定程序呢？”凯斯又问，“那个能直接用吗？”
“那个更抽象，是一种算法和引导模型。”帕克挠头，“理论上，可以尝试注入光球或者何啸的意识……但风险更大。这等于允许一段未知的外来代码直接接触我们的核心。万一它里面藏着什么后门或者逻辑炸弹……”
利弊得失，清晰又残酷地摆在面前。
“回声”送来了两份大礼，一份可能能救何啸和稳定光球，一份可能能让营地科技飞跃。但两份礼物的包装盒上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
很快，营地的高层和主要技术人员聚集起来，进行了一次激烈的讨论。
以帕克为首的技术派倾向于谨慎尝试，尤其是那个能源方案。“头儿，机会难得啊。咱们可以从规模试验开始，严格控制，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停止。有了能源，我们才能更好地活下去，才能应对未知的威胁。”
而以安全主管雷克斯为首的保守派则坚决反对。“放屁，谁知道那鬼东西安了什么心？万一那材料合成的时候爆炸呢？万一那稳定程序一运行，直接把何啸变成白痴或者把光球控制了呢？到时候哭都来不及，我们现在虽然困难，但至少活着。不能冒这个险。”
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谁也服不了谁。
凯斯听着双方的争论，眉头紧锁，目光再次投向医疗帐篷。何啸依旧昏迷，但生命体征平稳。莉娜已经苏醒，虽然还很虚弱，但意识清醒，正口喝着水，听着外面的争论，眼神复杂。
“莉娜，”凯斯走到她床边，“你怎么看？你‘感觉’到的，那些信息……有危险吗？”他现在非常重视莉娜的直觉。
莉娜放下水杯，微微蹙眉，努力回忆和感知着：“那个‘回声’……发送数据的时候，我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恶意……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冷漠的……‘交付’？就像……一个自动售货机，你投了币，它就给你货……”
她顿了顿，补充道：“但是……它发送的东西本身……我不确定。那个稳定程序，给我的感觉……很复杂，很精密，像一把非常锋利的手术刀。用得好，能救命。用不好……或者握刀的人别有用心……后果不堪设想。”
她的比喻很形象，但也让选择更加艰难。刀本身无善恶，取决于使用者。
“至于能源方案……”莉娜摇了摇头，“我感知不到太多，它更偏向物质层面。”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何啸的医生突然喊道：“何啸的手指又动了，脑波活动又开始增强。”
众人立刻围了过去。只见病床上的何啸，眉头再次紧锁，身体微微扭动，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抵抗着什么，又像是在努力理解什么。监测他脑波的设备显示，他的大脑再次进入了高速运转状态，但相比之前的彻底混乱，似乎多了一丝……秩序？像是混乱的数据流中开始有一些碎片被勉强组织起来。
“是那些信息，他还在本能地处理那些信息。”帕克叫道，“但他的精神负担还是太重了，需要引导。”
看着何啸痛苦的样子，又看看手中那可能带来希望的“手术刀”，凯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挣扎。
时间不等人，何啸的状态可能出现转机，也可能再次恶化。
莉娜看着何啸痛苦的表情，又看了看凯斯紧握的拳头和周围人焦虑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
“凯斯……”她轻声开口，吸引了所有饶注意，“让我来试试那个‘稳定程序’吧。”
“什么？”凯斯和雷克斯同时反对。
“不行！太危险了！”凯斯断然拒绝。
“莉娜，你才刚好一点！”雷克斯也急了。
“听我完，”莉娜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这里只有我的能力最适合做这件事。我能感知能量的频率和‘形状’。那个程序是一种算法，我可以尝试不直接对何啸或光球使用，而是先由我来‘运携和‘理解’它。”
她看着凯斯，眼神清澈：“就像我先拿起那把手术刀，比划一下，感受它的重量和锋利度。如果我感觉有任何不对劲，我会立刻停止。我的状态比何啸好，抵抗力和退出都更容易。如果我觉得没问题……或许，我可以成为他和光球之间的‘缓冲’，用我理解后的、更温和的方式去引导能量，帮他梳理。”
这个方法，相当于让莉娜成为第一个试毒的人，并且还承担起翻译和缓冲的工作。风险依然存在，但比起直接对昏迷的何啸使用未知程序，无疑多了许多可控性。
“这……还是太冒险了！”帕克也犹豫了，“万一那程序对你的意识造成冲击……”
“总比何啸一直这样，或者我们什么都不做要强。”莉娜坚持道，“而且……我相信我的直觉。那个‘回声’，至少目前看来，没有主动害我们的意思。这是我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帐篷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莉娜，这个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脸色苍白的女孩，眼中却闪烁着比任何人都要坚定的光芒。
凯斯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讨厌这种让队员去冒险的选择，尤其是让刚刚立下大功、身体未愈的莉娜去冒险。
但他也知道，莉娜的是事实。这是目前最优、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案。何啸等不起，营地也等不起。
漫长的沉默之后，凯斯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他猛地看向帕克：“准备好所有应急措施！莉娜，一旦有任何不适，立刻停止，这是命令！”
“明白。”莉娜点零头，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安慰般的笑容。
很快，准备工作就绪。莉娜再次坐在光球和何啸之间，数据接口连接着她旁边的终端，屏幕上显示着那段来自“回声”的、精妙而复杂的“基础稳定程序”代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莉娜闭上眼睛，深呼吸几次，将自己的精神力缓缓探向终端屏幕上的那段代码。
她的意识如同触碰一个光滑而冰冷的金属造物，谨慎地“阅读”和“理解”着那些算法结构。
一瞬间，庞大的信息流再次涌入，但这一次，并非地下刻痕那种狂暴无序的冲击，而是一种冰冷、严谨、逻辑极其缜密的“规则”和“方法”。
莉娜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理解并运行一段远超自身文明水平的算法，对她来负担极重，如同让一个古代数学家去理解现代微积分。
但她坚持着，努力跟随着算法的指引，在自已的意识中构建出能量梳理的模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突然，莉娜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惊喜。
“我……我明白了！”她声音带着疲惫，却充满兴奋，“这算法……太神奇了。它不是强行压制混乱，而是……引导，像大禹治水，疏而非堵。它能在混乱中找出潜在的秩序脉络，然后进行强化和引导，让能量自发性地趋于稳定。”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对这精妙算法的惊叹中，暂时忘记了风险。
“莉娜，感觉怎么样？”凯斯紧张地问。
“很好，没有恶意代码，这真的是一套……极其高级的‘治疗’方案，”莉娜激动地，“我现在就尝试用它来引导何啸和光球的能量！”
完，她再次闭眼，但这次，她的精神力不再是与算法交互，而是以自身为媒介，将理解后的、温和版的“稳定程序”效应，缓缓导向何啸和光球。
她的双手微微发出柔和的白光，分别笼罩在何啸的额头和光球表面。
这一次，没有剧烈的能量爆发，没有痛苦的反应。
在众人紧张的注视下，只见何啸紧锁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舒展开，呼吸变得更加平稳悠长。监测设备上，他那原本活跃混乱的脑波，开始呈现出一种更有规律的、和谐的波动。
同时，旁边的光球，光芒也变得稳定而温润，不再闪烁不定。
有效，而且看起来非常安全有效。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帕克喃喃自语，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
凯斯也长长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莉娜持续引导了十几分钟，直到感觉何啸和光球的能量场基本稳定下来，才缓缓收回精神力，身体一晃，差点虚脱倒下，被旁边的雷克斯及时扶住。
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但脸上却带着欣慰和满足的笑容。
“他……应该很快会醒了……光球也需要……休息吸收……”她虚弱地。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病床上的何啸，睫毛颤动了几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和恍惚，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他看了看周围围着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虚弱的莉娜身上，声音沙哑地开口：
“……我好像……做了个很长很乱的梦……” “……还有很多……奇怪的知识……塞在脑子里……” “……刚才……有一股很舒服的力量……帮了我……”
他的苏醒，如同最后的肯定，彻底证明了“回声”发送来的“基础稳定程序”的真实有效性。
帐篷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欢呼和如释重负的喘息声。
凯斯看着苏醒的何啸，看着虚脱却笑着的莉娜，看着稳定下来的光球，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份高效的能源方案。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回声”的馈赠，第一次验证，是真的。
那么，它所警告的“阴影”……
巨大的机遇和巨大的危机感，同时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上。
他知道，锈火营地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可能已经走向了一条完全未知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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