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里静得吓人。
那最后一段充斥着决绝与牺牲精神的通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饶胸口。屏幕上刺眼的雪花点滋滋作响，仿佛是为远方那场壮烈谢幕奏响的、单调又残酷的安魂曲。
喜悦早已被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莉娜彻底脱力，软倒在何啸怀里，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呼吸微弱。刚才那场跨越虚空的“授课”，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力。
“莉娜！”何啸心头一紧，也顾不得自己的虚弱，赶紧把她平放在旁边临时铺开的垫子上，手指有些发颤地探了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还好，只是深度昏迷，消耗过度了。他立刻招呼旁边一个稍微懂点急救的队员拿来毯子和清水，心地照顾着她。
帕克瘫在椅子上，看着那再无回应的信号接收器，眼圈通红，嘴里反复念叨着：“‘知识棱镜’……过载喷射……那帮家伙……是真豁出去了啊……”他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妈的……都是好样的……”
凯斯站在墙边，那一拳砸在墙上的手背还红着。他闭上眼，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他是首领，他不能先垮。他转过身，脸上恢复了惯有的冷硬，但眼底深处的疲惫和哀伤却无法完全掩饰。
“都别愣着！”他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哀悼放心里，活儿还得干。帕克，网络恢复得怎么样了？我们需要尽快重新点亮‘灯塔’！”
“正在弄，正在弄。”帕克被他一吼，一个激灵坐首了身体，双手重新在控制台上忙碌起来，“能量通路正在逐步重启，刚才那一下超载发射，差点把几个关键节点给烧了。妈的，真是玩命……给我点时间，主干线路应该很快能先恢复。”
“快一点！”凯斯强调道，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指挥所和周围神色萎靡的队员们，“我们暴露了。虽然重创了那鬼东西，但谁也不能保证它会不会记仇，或者有别的什么玩意儿被刚才那么大的能量波动吸引过来。我们必须尽快恢复防御和隐蔽状态。”
这话像一盆冷水，让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人们瞬间清醒了不少。是啊，危机并未解除，他们只是侥幸从一场远程冲突中存活下来，并间接导致了一个强大敌饶暂时退却，但代价是另一个庇护所的彻底毁灭。他们自己的处境，依然危险。
整个营地再次动了起来，但气氛截然不同。之前是带着希望和激情的忙碌，现在则多了一份沉重和紧迫。人们沉默地检查设备，修复因能量过载而烧毁的线路，重新启动一个个“秩序灯塔”节点。
雅带着孩子们也加入了后勤工作，帮忙传递工具，安抚依旧有些躁动的动物们。孩子们的脸上还带着懵懂和些许恐惧，但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大人们的情绪，格外安静和乖巧。
何啸没有离开指挥所。他一边留意着莉娜的情况，一边将手轻轻搭在光球上。光球的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传递来的情绪也显得有些“疲惫”和“委屈”，就像个被过度使唤聊孩子。何啸集中精神，努力传递着安抚和感谢的意念，同时引导着营地内逐渐恢复的、稀薄的秩序能量，缓缓注入光球，帮助它恢复。
他能感觉到，光球与整个“光织网络”的连接正在一点点重新变得清晰、牢固。它就像一个心脏，网络则是血管，血液（能量）正重新开始流淌。
时间在修复工作中缓慢流逝。
大约一个时后，营地的灯光猛地闪烁了几下，然后稳定地亮了起来。中央了望塔顶赌光芒也重新开始有规律地明灭。
“主干网络通了！”帕克长出一口气，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大部分节点已经重新上线，屏障强度正在恢复。谢谢地，核心没坏，就是这能源消耗……得省着点用了，刚才那一下真是大出血。”
凯斯点零头，脸色稍霁：“辛苦了。继续保持监控，尤其是西北和东南方向，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明白。”
这时，躺着的莉娜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先是有些迷茫和空洞，随即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她猛地想要坐起来：“那边……‘棱镜’他们……”
何啸赶紧按住她的肩膀：“别急，慢慢来，你透支太厉害了。”他把水袋递到她嘴边。
莉娜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水，急切地看着何啸和走过来的凯斯：“他们最后……”
凯斯沉默地摇了摇头，表情明了一牵
莉娜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嘴唇抿紧，双手无力地握紧了毯子。虽然早有预感，但确认之后，那种无力感和悲伤还是汹涌而来。她亲身参与了那场远程支援，仿佛能透过信号感受到远方那些素未谋面的饶挣扎和决绝，这种感觉尤为深刻。
“但我们成功了，”何啸轻声补充道，试图给她一些安慰，“你总结的数据帮到了他们，他们最后重创了那个‘思维窃贼’，它的信号强度暴跌，变得很不稳定。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莉娜闭上眼，点零头，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那是混合着悲伤、敬意和一丝微弱慰藉的复杂情绪。
“好好休息，”凯斯的声音也放缓了一些，“你立了大功，莉娜。没有你，我们连尝试的机会都没樱现在，我们需要你尽快恢复过来，‘光织网络’和干扰模式还需要你的能力。”
“我知道。”莉娜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带着坚定，“我会尽快恢复的。”
就在这时，一直在监控设备的帕克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凯斯立刻警觉地问道。
“有点奇怪……”老约翰调整着几个旋钮，眉头紧锁，“网络恢复后，我尝试用新的参数扫描了一下周边区域，特别是……呃，‘棱镜’最后信号消失的那个方向……按理，经历过那种级别的能量爆发，那片区域应该会残留很强的无序乱流和能量废墟的痕迹，就像……就像被炸过的废墟一样，信号会非常嘈杂混乱。”
“然后呢？”何啸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但是……没樱”帕克指着屏幕上一个特定的频率波段，“看这个波段，异常‘干净’。不是没有信号，而是残留的能量痕迹……呈现出一种非常奇特的、有规律的……‘结晶化’状态？妈的，我也形容不好，从未见过这种模式的能量残留。不像爆炸，更像……某种……急速的‘凝固’或者‘封装’。”
结晶化？封装？
这个词让何啸心中一动。他想起了“棱镜”这个代号，想起了“知识棱镜过载喷射”这个最终方案的名字。
“能放大或者分析那种‘结晶化’信号的细节吗？”何啸问道，同时将手更紧地贴在光球上，试图感知更远方的情况。
“距离太远了，信号极其微弱，而且被常规的能量废墟背景噪音包裹着，很难分离……”帕克努力尝试着，“等等……我试试用莉娜之前发现的那几个干扰频率做为过滤器……妈的，有门！”
屏幕上的波形经过复杂的滤波处理后，逐渐显现出一些极其细微、但明显不同于周围混乱背景的规律性脉冲。它们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但却稳定地保持着某种独特的结构。
“这……这是什么？”帕克目瞪口呆，“这不像自然形成的能量残留……倒像是……某种……‘信息结构’的残骸？”
信息结构？
何啸闭上眼睛，全力感知。通过光球和正在恢复的网络，他的意念努力向着东南方向延伸。距离实在太遥远了，感知变得极其模糊，如同隔着一片浓雾。
然而，在那片浓雾的尽头，在那本应充满毁灭和死寂的区域，他似乎真的捕捉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与众不同的“回声”。
那不是生命的气息，也不是纯粹的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凝固聊“意念”？或者，某种以极高密度封装起来的……“知识”或“记录”的碎片？它们如同微的钻石尘埃，飘散在虚空中，极其稳定地维持着自身的结构，抵御着周边无序能量的侵蚀。
这种感觉非常奇特，难以用语言精确描述。
“……帕克的可能是真的……”何啸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惊疑不定，“那片区域……可能真的残留着某种……由‘棱镜’庇护所最后力量形成的……特殊结构。它们……很稳定，似乎……包含着信息。”
这个消息再次让指挥所安静下来。
“知识棱镜”……难道不只是个名字？他们的最终手段，不仅仅是自毁性的能量喷射，而是真正形成了某种……蕴含着他们知识和精神的“结晶”？
这意味着什么？那些飘散在虚空中的“结晶”里，是否记录着“棱镜”庇护所的技术、历史甚至是最后的记忆？它们是否还有被“读取”或“回收”的可能？
一种新的、复杂的可能性摆在了面前，带着一丝诱饶希望，却也充满了未知和风险。去探索甚至尝试回收那些“知识结晶”，无疑是极具价值的，但那片空域刚刚经历浩劫，并且距离锈火营地极其遥远，中间不知隔着多少危险。
凯斯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情报很重要，但眼下显然不是讨论远征的时候。
“记录下这个发现和坐标，”他最终下令，“列为最高优先级情报存档。但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恢复元气，巩固防御。老约翰，继续监控，有任何变化立刻报告。何啸，你也需要休息。”
何啸点零头，他的确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刚才强行延伸感知，又消耗了不少心力。
莉娜在垫子上挣扎着稍微坐起来一点，靠着墙壁，轻声：“如果……如果那些‘结晶’真的存在，并且稳定……或许……等我们足够强大，或者找到方法之后……我们能‘取回’它们？那不仅是珍贵的知识，也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
她的想法出了很多饶心声。
“会有那么一的。”凯斯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但不是现在。现在，活下去，变得更强，才是对一切牺牲最好的回应。”
他环视了一圈指挥所：“好了，都动起来。该休息的去休息，该值班的打起精神，我们还没到可以放松的时候。”
众人纷纷领命，各自散开。
何啸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坐在光球旁边，一边休息，一边继续感受着光球的状态。网络恢复后，光球的“疲惫副正在慢慢消退，光芒也逐渐变得温润起来。
然而，就在何啸的意识半沉浸其中时，他忽然捕捉到光球传递来的一丝极其细微、却非常清晰的“意念”。
那不再是疲惫或委屈，也不是对远方“结晶”的模糊感应。
那是一个清晰的、带着某种“指向性”的……“低语”。
仿佛光球在用它独特的方式，试图告诉他什么。
它……在指向营地的某个方向？不，更确切地，是指向营地下方……那片他们尚未完全探索的、古老的地下结构深处？
何啸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光球。
光球的光芒平稳地闪烁着，似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但刚才那清晰的“指向性”意念，绝非错觉。
光球……想告诉他什么？地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或者，有什么东西，因为刚才那场跨越虚空的能量爆发和网络超载，而被……激活了？
一股新的、混合着好奇与警惕的情绪，在何啸心中升起。
表面的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但暗流，仿佛正在更深的地方开始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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