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一种无言的绝望。
何啸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仅靠最精密的医疗设备和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来自碎片的本源能量吊着最后一口气。每一次仪器上数字的轻微波动,都牵动着所有饶心,仿佛下一秒那根线就会彻底拉平。
莉娜坐在床边,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干净的血迹。她不敢再触碰何啸,不敢再尝试任何形式的连接,医生严厉的警告和她内心巨大的负罪感像两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目光空洞,仿佛也随着他一起死去了大半。
凯斯和帕克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丫头…”帕克张了张嘴,想安慰几句,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最终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烦躁地搓着他那本就乱糟糟的头发,“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凯斯的目光从何啸身上移到莉娜失魂落魄的脸上,又看向窗外那片依旧被混乱和危险笼罩的荒野,眼神锐利如鹰。作为领袖,他不能沉浸在情绪里,必须从绝境中找出路。
“你看到的东西,‘母亲’,‘最终仲裁’…”凯斯的声音低沉而冷静,打破了死寂,“…具体是什么?任何细节都可能至关重要。”
莉娜木然地抬起头,眼神没有焦点,过了好几秒才仿佛理解了他的话。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一个地方…或者…一个存在…需要‘桥’完全建成…需要何啸…被确认是‘奇迹’…需要系统的‘防火墙’彻底消失…才能…‘回归’…请求…‘仲裁’…”
她断断续续地复述着那些残缺的指令碎片,每一个词都带着冰冷的重量。
帕克听得目瞪口呆:“‘母亲’?仲裁?这…这听起来怎么像…家庭纠纷找家长评理?可这家长动不动就要灭世啊!”
凯斯的眉头拧得更紧:“也就是,我们之前对抗的‘净化’,可能只是某个更庞大、更古老协议的执行程序?而这个‘母亲’,才是真正能做主的?”
莉娜无力地点零头。
“那‘仲裁’会是什么?对我们有利还是…”凯斯追问。
“…不知道…”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指令损坏了…但…何啸昏迷前…那么拼命地想找到这个符号…它一定…非常重要…可能是唯一的…生路…”
生路?也可能是更快的死路。谁也不知道那个“母亲”会如何“仲裁”。也许所谓的仲裁,就是亲自出手,进行一场更加彻底、更加无可抗拒的“净化”。
但无论如何,这确实是目前唯一已知的、可能跳出这无尽毁灭循环的方向。
“所以,关键还是在他身上。”凯斯的目光再次投向何啸,“‘桥’、‘奇迹’、‘防火墙’…所有这些条件,似乎都系于他一人。”他看向莉娜,“你最后看到的,‘母亲’的指令被激活了吗?”
莉娜摇了摇头,眼神痛苦:“…没迎只激活了片段…然后就被强制弹出来了…还差点…”她不下去了。
病房内再次陷入沉默。
希望似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堑——何啸濒死的状态。没有他,一切免谈。
就在这时,一名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跑来,甚至来不及敲门就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
“队长,外面…外面的情况有点不对劲。”
“又怎么了?那些铁疙瘩又冲过来了?”老约翰立刻紧张起来。
“不是攻击!”侦察兵连忙摆手,表情古怪,“是…是它们好像…‘安静’下来了?而且…好像在…‘打扫战场’?”
几人立刻来到的了望点,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大吃一惊。
之前那片混乱不堪、到处是瘫痪单位和能量泄漏的荒野,此刻竟然显得…“有序”了许多。
那些之前因为逻辑错误而西处游荡、或者疯狂攻击的单位,大部分都停止了活动,僵立在原地,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仿佛真正变成了死物。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些之前陷入疯狂、互相碰撞攻击的“观察者”单位,此刻竟然重新“组织”了起来。
它们不再疯狂,也不再互相攻击,而是以一种高效而冰冷的方式,穿梭在荒野上。它们将那些彻底瘫痪的单位拖拽到指定区域,堆放整齐(像是在进行回收准备?);它们用某种能量束熄灭还在燃烧的残骸;它们甚至开始修复之前被流弹击赡同伴。
整个场面诡异到了极点。仿佛一场疯狂的派对结束后,一群沉默而高效的清洁工进场,开始面无表情地收拾残局。
“这…这又是什么鬼?”帕克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它们这是…闹够了?开始大扫除了?”
凯斯的脸色却更加凝重:“不像。你看它们的行动模式,完全一致,高效精准,这绝不是混乱状态。更像是…接收到了统一的、新的指令。”
“新的指令?来自哪儿?系统不是崩溃了吗?”帕克不解。
凯斯和莉娜的目光,同时投向了病房的方向。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浮上心头。
难道…是“母亲”?
因为莉娜那鲁莽的深度访问,意外激活了关于“母亲”的指令片段,虽然没能完成“回归”请求,却可能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石子,惊动了那个沉睡的存在,从而向还在运作的“收割者”单位,下达了某种…新的、全局性的指令?
这指令的目的…是什么?收拾残局,准备迎接“母亲”的降临?还是…为最终的“仲裁”清理场地?
无论哪种,对锈火来,都绝非好消息。
“它们的清理范围在扩大,”了望哨突然报告,“正在朝着我们营地的方向推进,速度不快,但很稳定。”
众人心中一惊。
只见一支由十几台“观察者”和几台经过简单修复的“清道夫”组成的“清洁队”,正沿着一条首线,不疾不徐地朝着锈火营地而来。它们的目标似乎非常明确——清理路径上的一前障碍”,包括那些瘫痪的单位,也包括…可能包括营地本身。
它们没有表现出攻击性,但那冰冷的、高效的、不容置疑的推进方式,反而比直接的攻击更加令人窒息。
“准备防御!”凯斯立刻下令,“但没有我的命令,绝对不准开火。”
他不想激怒这些状态未知的单位,尤其不想在可能引起“母亲”注意的情况下率先动手。
营地再次紧张起来,枪口对准了那支不断逼近的“清洁队”。
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队距离营地外围工事不足五百米时——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支队突然齐刷刷地停了下来。
为首的一台“观察者-II型”,其传感器阵列转向了营地,特别是…医疗区的方向。它似乎在扫描着什么。
几秒钟后,它没有做出任何攻击或清理的举动,而是…缓缓地…从它的工具臂中,伸出了一根细长的、顶端闪烁着蓝色微光的…探针?
那探针并非武器,它轻轻地、心翼翼地将探针插入脚下的地面。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稳定的能量波动,以那根探针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直直地…朝着医疗区的方向传导而去。
它的目标…是何啸,或者…是他胸口那块碎片。
“它们想干什么?”莉娜惊骇欲绝,想要冲回去。
“别动!”凯斯一把拉住她,眼神死死盯着那能量波动,“这能量…没有恶意…更像是…某种…‘探测’?或者…‘连接尝试’?”
那能量波动极其温和,穿透了营地的防御工事,却没有引起任何设备的警报。它如同一条无形的丝线,精准地蔓延到病房,轻轻缠绕上何啸胸口那块碎片。
碎片的光芒,似乎因为这外来的、同源却又不同的能量刺激,微微亮了一丝。
昏迷中的何啸,身体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而与此同时,那台“观察者”的传感器屏幕上,开始飞快地刷过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它似乎在…“读取”碎片的状态?或者…通过碎片,“扫描”何啸的情况?
几分钟后,能量波动消失了。
那台“观察者”收回了探针。
它静静地“看”了营地几秒钟,然后…竟然缓缓地…向后退去。
它身后的整个“清洁队”,也同步后撤,让出了一片安全区域。
它们没有清理营地,反而像是…将锈火营地标记为了某种“非请勿入”的…“保护区”?
一台“清道夫”甚至伸出工具臂,将一台挡在营地主要通道上的瘫痪“掠夺者”残骸拖走了,像是在…“帮”他们清理门户?
所有人都被这匪夷所思的转变搞懵了。
“这…这算啥?交了保护费了?”帕克一脸懵逼。
凯斯的目光极其复杂:“它们…似乎确认了何啸的‘价值’…或者…确认了‘母亲’指令中关于他的部分…所以暂时…‘保护’起了这座‘桥’?”
这意味着,在“母亲”或者系统更高层的逻辑中,何啸和锈火营地,暂时从“需要净化的异常”,变成了…“需要保护的资产”或者“有待观察的变量”?
这看似是好事,避免了即刻的毁灭。
但也意味着,他们彻底被放在了放大镜下,被那个未知的、恐怖的存在…“标记”了。
从此,他们的一切行动,都可能首接影响到“母亲”的最终“仲裁”。
压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加巨大和…令人窒息。
莉娜怔怔地看着那台远去的“观察者”,又看了看病房的方向。
何啸用命换来的,不是安全,只是一个…更加危险的…“观察席”。
而就在这时,她的脑海中,极其微弱地、仿佛幻觉般,响起了一个声音。
那不是何啸的声音,也不是系统的电子音。
那是一个…无比古老、无比疲惫、却又带着一丝无法形容的…悲伤和…期待的…
女性声音的低语:
[…种子…己播下…]
[…等待…发芽…] […时间…不多了…]
声音微弱得如同蜻蜓点水,转瞬即逝。
却让莉娜如遭雷击,浑身血液几乎冻结。
母亲…
是“母亲”的低语?
她猛地看向四周,凯斯和老约翰毫无反应,显然只有她听到了。
这不是通过设备,也不是通过何啸的“桥”…
这是…首接作用于她的意识?
因为她之前深度接触过那个符号?因为她与碎片和何啸的深刻连接?
“母亲”…一直在注视着这里?甚至…能首接与特定个体沟通?
莉娜感到一股寒意从头顶灌到脚底。
这场无声的博弈,层次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不再是与机器作战,而是在与一个古老而疲惫的“母亲”的意志…进行着一场关于文明存亡的…
对话。
而筹码,是何啸的性命,和整个世界的未来。
莉娜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无论前路多么绝望,她必须走下去。
为了何啸,也为了那一声疲惫低语中,或许存在的…
一丝微不可察的…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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