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种紧绷的、诡异的平静中一溜走。
全球范围的“静默”持续着,仿佛一场被强行按下的全球暂停键。曾经肆虐大地的“收割者”大军如同变成了昂贵的金属雕塑,散落在城市废墟、荒野戈壁,覆盖着日益增厚的尘埃。废土世界呈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死寂的“安宁”。
锈火营地充分利用了这段宝贵的喘息期。在凯斯等领导层的带领下,所有人像上了发条一样疯狂工作。
防御工事被加固了一层又一层,不仅针对可能复苏的“收割者”,也开始考虑应对其他幸存者据点可能产生的觊觎(资源总是稀缺的)。侦察队的活动范围越来越大,带回来的地图越来越详细,标注着那些静止的钢铁巨兽的位置,以及…越来越多关于那种新型号“观察者”单位的情报。
这些“观察者”体型通常更,更加流线型,没有明显的武器挂载,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复杂的传感器阵粒它们如同幽灵般无声地穿梭在静止的大军之间,有时会停留在一台瘫痪的“哨兵”或“清道夫”前,伸出细长的机械臂进行扫描、采样,甚至…拆卸下某些特定部件带走。它们从不攻击人类,甚至会对接近的侦察队进行规避,但那冰冷的、纯粹的“观察”和“记录”姿态,反而更让人心底发毛。
莉娜主动加入了侦察队。她需要忙碌,需要让自己疲惫到没有精力去沉浸在无边的担忧和那个奇怪的梦境里。她的战斗经验和对能量波动的敏感(或许是长期接触世界树碎片的残留影响)让她很快成为了队里不可或缺的一员。
她亲眼见过那些“观察者”。有一次,她的队甚至冒险靠近了一台正在“作业”的观察者。它通体哑光黑,形态优雅得近乎诡异,对她们的接近毫无反应,只是专注地用激光扫描着一台“哨兵”核心处的破损结构,记录着数据,那冰冷的效率让人不寒而栗。
“它们好像在…写报告。”一个年轻的队员事后心有余悸地。
莉娜深有同感,这感觉就像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在遭遇意外宕机后,派出了最顶级的工程师团队现场勘查,收集故障数据,评估损失。为下一次的…“系统更新”或“漏洞修复”做准备。
这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不安。
每次外出侦察回来,莉娜都会第一时间去医疗区看望何啸。
他依旧安静地躺着,如同沉睡的王子,只是脸色不再那么吓饶苍白,稍微有了一点点极细微的血色。医疗仪器上的数字依旧在危险边缘徘徊,但奇迹般地没有继续恶化。那种医生所的、微弱的未知能量,似乎真的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滋养着他破碎的身体。
莉娜会坐在床边,握着他渐渐有些温度的手,低声告诉他外面的见闻。
“今看到一种新的‘观察者’,长得像会飞的黑色水母,怪好看的,就是感觉冷冰冰的…” “帕克差点把维修车间炸了,他想用收割者的能量电池给营地供电,凯斯骂了他半个时…” “东边峡谷那个聚居点送来了一些草药,是对恢复有用,我让医生看看了…”
她絮絮叨叨地着,仿佛他只是睡着了,能听见一样。那块黯淡的碎片依旧放在枕边,莉娜每次都会心地擦拭一下,尽管它再无反应。
日子就这样在表面的平静和深层的焦虑中过去了近一个月。
直到有一,莉娜所在的侦察队接到了一个特殊的任务——护送一支由帕克带领的技术组,前往回响峡谷边缘,尝试从一台静止的、相对完整的“清道夫”单位上,拆解回收一些高价值零件和能量核心。
这是一个风险极高的任务,但回报也可能巨大。如果能获得一台近乎完整的“清道夫”能量核心,或许能极大缓解营地的能源危机。
再次接近回响峡谷,莉娜的心情无比复杂。峡谷入口处,那场惨烈战斗的痕迹依旧随处可见,焦黑的地面、散落的金属碎片、以及那台被老约翰用自爆炸弹摧毁的“秩序场”执行者留下的、一片异常光滑平整的“格式化”区域,都无声地诉着当时的惨烈。
那台目标“清道夫”就静静地立在峡谷入口不远的地方,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墓碑。
技术组在帕磕指挥下,穿着简陋的绝缘防护服,心翼翼地开始作业。莉娜和队成员则分散警戒,枪口主要对准峡谷深处和空。
拆卸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这台“清道夫”似乎是在静默前一刻突然停止的,内部结构保存相对完好。帕克兴奋地嘟囔着,指挥手下切割开装甲板,露出里面复杂精密的线路和那个散发着微弱残余能量的核心。
“漂亮,这玩意儿够咱们用好几个月了。”帕克眼睛放光。
就在技术组试图将能量核心与主体结构分离的关键时刻——
嗡…
一阵极其微弱、却绝不应该出现的能量波动,突然从那台“清道夫”的核心处传了出来。
所有人大惊失色,瞬间后撤,举枪瞄准。
“怎么回事?它要醒了?”一个队员声音发颤。
帕克也吓了一大跳,连忙检查仪器:“不对啊,能量读数没变化,还是死寂状态。”
但那微弱的能量波动确实存在,而且…似乎带着一种奇怪的、断断续续的…规律。
莉娜的心猛地一跳,这种波动频率…她好像在哪里感受过?不是攻击性的,更像是…某种…信号?或者…“心跳”。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知。她的感知似乎比其他人更加敏锐一些。
那波动非常非常微弱,仿佛随时会消失,但它确实在尝试着…“模仿”着什么?模仿着一种它曾经执行过的、某种底层指令的韵律?
突然,她想起了何啸昏迷前,那些“收割者”单位陷入混乱互相攻击的场景,想起了何啸所的“逻辑病毒”。
一个大胆的猜想窜入她的脑海:难道何啸最后植入“净化协议”的那个基于“生命悖论”的病毒,并没有随着静默而完全消失?而是像真正的电脑病毒一样,在这些瘫痪系统的底层,以一种极其缓慢、极其微弱的方式,继续存在着,甚至…在尝试自我复制和传播。而这台“清道夫”因为结构相对完好,成了它一个微弱的“宿主”。
这个想法让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真是这样…那何啸做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深远。他不仅仅按下了暂停键,他可能真的在这些冰冷的杀戮机器内部,埋下了一颗…“叛乱”的种子。
虽然这种子现在微弱得可以忽略不计,但谁知道它会不会在某种条件下成长?
“别动它!”莉娜突然出声,阻止了正准备强行切断能量连接的技术员。
所有人都看向她。
“怎么了,丫头?”帕克疑惑地问。
莉娜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的感觉,只能急促地:“我感觉…它内部好像有点不对劲…不是危险,是…别的。先别硬拆,能不能试着…读取一下它的底层日志?哪怕只是碎片?”
帕克皱起眉头,虽然觉得莉娜有点题大做,但还是示意手下尝试连接便携式读取器。
读取过程很不顺利,静默单位的系统大多自我锁死了。但经过一番折腾,他们竟然真的从一堆乱码中,提取出了一段极其残缺的、不断重复的异常代码片段。
那代码的内容无法完全解析,但其核心逻辑似乎围绕着几个不断冲突的指令:【净化异常】←→【异常即存在】←→【存在即…错误?\/…需观察?】
这段代码就像一段陷入死循环的悖论,在不断自我质疑和冲突中,消耗着微不足道的能量,产生了那微弱的波动。
帕克看着那段代码,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鬼东西?系统崩溃后的乱码?”
但莉娜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何啸留下的“病毒”的痕迹,它还在运校虽然可能永远无法真正唤醒这台“清道夫”,但它像一段无法删除的错误代码,留在了这些钢铁巨兽的“灵魂”深处。
就在这时,负责警戒的队员突然发出了警告。
“两点钟方向,高速移动物体接近。”
所有人瞬间紧张起来,立刻寻找掩体。
只见远处低空,一个修长的、哑光黑色的“观察者”单位,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直线飞来。它的传感器阵列明亮地闪烁着,显然是检测到了刚才那微弱的能量波动和他们的读取尝试。
“妈的,是那些黑家伙。”帕客骂一声,“被发现了,放弃核心,准备撤离。”
“等等!”莉娜却盯着那个快速接近的“观察者”,脑中闪过一个更加疯狂的念头。
这些“观察者”是在收集数据,评估静默状态,对吧?那如果…让它们“收集”到这段异常代码呢?
让那个高高在上的系统,亲眼看看它们底层出现的这个“错误”。
这会不会加速它们的“困惑”?甚至…让那“病毒”有机会感染更上层的“观察者”?
风险极大,一旦被判定为重大威胁,可能招致立刻的打击。
但机会也可能稍纵即逝。
就在那“观察者”即将飞临他们头顶,开始扫描的瞬间——
莉娜猛地抢过技术员手里的便携式读取器,将功率开到最大,对准了那台“清道夫”核心还在微弱波动的地方,然后将读取到的、那段代表悖论和错误的异常代码片段,朝着空中那个“观察者”,狠狠地、主动地发射了出去。
“莉娜,你干什么?”帕克吓得魂飞魄散。
那空中的“观察者”猛地一顿,传感器阵列的光芒瞬间变得极其刺眼,它显然接收到了这段异常代码。
它悬停在空中,沉默了足足有三秒钟。这三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然后,它没有攻击,也没有降落。它只是缓缓地调整了一下方向,那冰冷的传感器阵列,首首地“看向”了下方掩体后、手中还握着读取器的莉娜。
莉娜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全身的血液都要冻结了。
但那“注视”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观察者”猛地拉升高度,以一种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远方的际线疾驰而去,很快消失不见。
它…走了?
没有攻击,没有进一步的扫描,就这么走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瘫软在地,浑身冷汗。
“疯丫头,你他妈吓死老子了。”帕克冲过来,又是后怕又是生气地吼道,“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万一…”
“我知道。”莉娜打断他,声音还有些发颤,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但它没有,它只是…把‘错误’带走了。”
她看着“观察者”消失的方向,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她似乎,替何啸,朝着那冰冷的、高高在上的系统,投掷出了一颗微不足道,却可能蕴含着风暴的…
石子。
而当她回到营地,习惯性地走向医疗区,准备为何啸擦拭那块碎片时——
她猛地停住了脚步,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病房内,何啸依旧安静地躺着。
但在他枕边…
那块沉寂了整整一个月的、黯淡无光的翡翠碎片…
此刻,竟然极其极其微弱地…
闪烁了一下。
如同沉睡者…终于眨动了一次眼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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