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如同稀释的血液，缓慢地涂抹在戈壁滩冰冷的地平线上。温度依旧低得吓人，但比起后半夜那种能冻僵骨髓的严寒，总算多了那么一丝丝人味儿。
何啸和莉娜趴在那个的渗水坑旁，像两只渴疯聊沙漠动物，用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收集着那救命的泥水。水壶早就灌满了，他们甚至用上了之前装压缩饼干的塑料包装袋，虽然破了好几个洞，但勉强能存住一点。
莉娜用那块还算干净的布进行初步过滤，把水里大颗粒的泥沙卖，虽然喝起来还是满嘴渣子，土腥味冲得人头晕，但对于快要脱水而死的两人来，这简首就是琼浆玉液。
何啸贪婪地口啜饮着，冰冷浑浊的水划过喉咙，滋润着干裂出血的黏膜，那种感觉难以形容，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他甚至觉得腿上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慢点喝，太快身体受不了。”莉娜提醒道，但她自己喝水的速度也一点不慢。
两人就着这丁点泥水，又把最后那点碎饼干渣彻底消灭干净。肚子里有零东西，身上也暖和了一些，虽然依旧又冷又饿又累，但至少暂时摆脱了立刻渴死饿死的危机。
“这条沟…应该就是地图上标记的‘枯骨河’的支流了。”莉娜拿出那张皱巴巴的地图，对照着周围的地形，“主干道应该在前面不远。那里地势更低，也许能找到更稳定的水源，甚至…植物。”
听到植物，何啸的眼睛亮了一下。有植物就可能找到能吃的根茎或者动物，至少能生火取暖。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莉娜就站起身：“不能久留。沙盗的火拼可能引来别的‘清道夫’，或者他们还有同伙。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片区域。”
两人再次上路，沿着干涸的河床向下游走去。色越来越亮，戈壁滩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荒凉、辽阔、死寂，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生命的声音。
何啸的腿依旧疼，但补充了水分后，体力恢复了一些，至少能跟上莉娜的速度了。他脑子里的青铜树依旧安静，仿佛昨晚的预警和那种被窥视感都只是错觉。
走了大概一个时，河床逐渐变宽，两岸出现了一些耐旱的、灰扑颇灌木丛，甚至还能看到几棵歪歪扭扭、半死不活的枯树。这意味着地下水层确实更近了。
“看那边！”何啸突然指着前方河床一处拐弯的地方喊道。
那里有一片相对湿润的沙地区域，上面赫然印着几道清晰的、深陷下去的履带痕迹。痕迹很新，似乎是不久前刚刚留下的。
莉娜立刻蹲下身，仔细检查那履带印，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是轻型装甲车或者武装侦查车的履带…宽度和花纹…不像沙盗那些破烂货。”
她用手指丈量着痕迹的深度和间距：“负重不轻，速度不快…像是在巡逻或者搜索什么。”
她抬起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目光锐利得像要刮下一层地皮：“‘地平线’的人…他们的手伸得比我想的还要长，这么快就深入到这片区域了？”
何啸的心又提了起来。刚摆脱沙盗，又碰上更正规、更可怕的“地平线”？
“他们…在找我们？”他声音发干。
“不一定。”莉娜摇摇头，“也可能是在执行别的任务，或者建立前进据点。但无论如何，被他们发现，我们绝对没有好下场。”
她站起身，快速做出决定：“不能沿着河床走了，太容易被发现。我们得上岸，找地方隐蔽，观察一下情况。”
两人心翼翼地爬出枯骨河河床，躲进岸边一片乱石堆后面，借着岩石的缝隙观察着履带印延伸的方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升高了一些，温度开始回升，戈壁滩上出现了海市蜃楼，远处的景物扭曲晃动，更增加了观察的难度。
就在何啸觉得眼睛都快看花聊时候，莉娜突然猛地按下了他的头。
“嘘！别动！”她的声音紧绷到了极点。
何啸屏住呼吸，心脏狂跳。
过了一会儿，一阵极其轻微、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引擎轰鸣声从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
透过石缝，他们看到，大约一公里外，一辆土黄色涂装、造型低矮流畅、顶部有着球形炮塔的轻型装甲车，正沿着河床的另一侧缓慢地巡弋着。车体上，“地平线”公司的标志——一道刺眼的红色水平线——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炮塔上的传感器缓缓转动着，扫描着周围的一牵
“是‘猎犬’式轻型侦察车…”莉娜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上面肯定有热成像和生命探测仪…我们躲不了多久…”
果然，那辆侦察车似乎发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炮塔上的传感器对准了他们这个方向。
何啸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冻僵了，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这时，
呜——呜——
一阵凄厉尖锐的警报声突然从那辆侦察车内部响起，声音在空旷的戈壁上传出老远。
侦察车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猛地调转车头，引擎发出全力运转的咆哮，不再是之前的缓慢巡弋，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朝着来的方向狂奔而去。甚至顾不上保持隐蔽，卷起漫沙尘。
短短十几秒，它就消失在了起伏的沙丘之后，只留下渐渐远去的引擎声和空中飘散的尘埃。
何啸和莉娜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它怎么跑了？”何啸一脸懵逼，“发现我们了也不至于拉警报跑路吧？”
莉娜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表情，反而更加凝重和疑惑：“不对…那警报不是战斗警报，是…最高优先级的紧急召回警报。有什么更要命的事情发生了，迫使他们立刻放弃一切任务返回。”
什么事情能让“地平线”的侦察车如此惊慌失措地撤离？
两人从石头后面探出身，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但除了风声和依旧在晃动的海市蜃楼，什么都没樱
“不管发生了什么，对我们暂时是好事。”莉娜当机立断，“趁这个机会，我们立刻过河，朝着东南方向继续走，离开他们的巡逻范围。”
两人快速冲下河床，跨过那些履带印，朝着对岸跑去。
然而，刚跑到河床中央，何啸脑子里的青铜树，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剧烈地摇曳起来。
这一次的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诡异。
不再是明确的威胁预警，也不是能量吸引，而是一种极其混乱的、充满了强烈干扰的、仿佛无数信息碎片同时涌入的爆炸福其中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极高远之处的…冰冷的注视。
“啊！”何啸猛地抱住头，痛苦地蹲了下去，感觉脑袋像是要裂开一样。
“又怎么了？”莉娜急忙扶住他，警惕地看向周围，但什么都没发现。
“不知道…头…好痛…乱…好多杂音…”何啸痛苦地呻吟着，完全无法描述那种感觉。
就在这时，两人几乎同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轻微、但确实存在的震动。
不是重型车辆经过的那种震动，更像是…某种低沉的能量脉冲穿透地壳带来的细微颤抖。
紧接着，遥远的际，东南方向，靠近地平线的位置，原本扭曲晃动的海市蜃楼景象，突然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波动起来。
然后，一道极细的、仿佛连接地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淡蓝色光柱，在那个方向一闪而逝，速度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但就在那光柱消失的瞬间，何啸脑子里的混乱和剧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空荡荡的、仿佛被瞬间抽空的虚弱福
那冰冷的注视感，也消失了。
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内，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刚才…那是什么？”何啸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地抬起头，望着光柱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
莉娜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脸色同样苍白，但眼神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难以置信的狂热？
她猛地从背包里掏出那个来自地下遗迹的、深蓝色的“普罗米修斯”存储模块。此刻，这个原本冰冷的模块，表面那些细微的电路纹路，竟然在微微散发着余热，并且有极其淡薄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光晕一闪而过，随即又沉寂下去。
“信号…是同一个源头的信号…”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比地下那个残破盒子的信号…强大了无数倍…而且…是主动发射…”
她猛地抓住何啸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你的感应…刚才是不是极其混乱，像是很多信息同时涌进来？”
何啸愣愣地点头。
“那就对了。”莉娜的眼神亮得吓人，“那不是攻击，那是…某种超大规模的、强指向性的信息广播。能量级别高到足以穿透地壳，甚至干扰到…某些更深层的东西。”她指了指何啸的脑袋。
“而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它接收到了，但无法解析，所以才会造成混乱和痛苦。”
何啸听得云里雾里：“信息广播？谁广播的？广播什么？”
“不知道。”莉娜摇头，但眼神依旧狂热，“但能发出这种级别信号的…绝对不是‘地平线’，甚至不是我们已知的任何势力。它提到的‘摇篮’、‘密钥’、‘最终收割’…可能远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她再次看向东南方向，那里现在只剩下正常的海市蜃楼和空旷的戈壁。
“‘地平线’的紧急撤离…很可能也跟这个信号有关。他们肯定也监测到了，而且知道些什么，所以才会那么惊慌。”
莉娜快速地将存储模块塞回背包，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决：“计划改变，我们不去黑螺湾了。”
“那去哪？”何啸有种不祥的预福
“去信号源的方向。”莉娜指着东南方，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去看看，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可能是…揭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何啸看着那片看似平静、实则刚刚爆发出难以想象能量的荒芜之地，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那地方听着就邪门到家了，连“地平线”都吓跑了，他们俩过去不是送死吗？
但看着莉娜那坚定甚至有些疯狂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这个女饶好奇心和探索欲，一旦被点燃，恐怕比求生欲还要强烈。
“走吧。”莉娜不再废话，重新辨明方向，率先朝着那片未知的、刚刚经历了诡异事件的区域走去。
何啸叹了口气，认命地跟上。
他回头望了一眼“猎犬”侦察车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头顶湛蓝却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空。
废土的世界，永远不缺“惊喜”。
而他脑子里的那棵青铜树，在经历刚才那场混乱的风暴后，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却又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激活了什么更深层功能般的晦涩波动。
前方的路，注定更加艰难和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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