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室味儿冲得厉害,比老鬼那棚子好点有限,至少没那么些奇形怪状的变异生物和腐败甜腥气。主要是消毒水(可能是自制的,带着股怪味)、血腥味、还有伤号身上那股子汗臭和绝望混合在一块儿的颓败气。
所谓的医师是个独眼老头,手法跟老鬼一样糙,或者,在废土这地界,能让你活下来就不错了,别指望温柔。他检查了一下何啸那条又红又肿、摸上去滚烫还直跳的左腿,又掰开他嘴看了看牙龈(何啸强忍着没一口咬下去),独眼里没啥波澜。
“疯狗针劲儿上来了,骨头在长,痒就忍着。别真啃东西,不然长歪了变畸形,头儿更看不上你。”老头言简意赅,拿出些黑乎乎的药膏重新给他糊在腿上,又找零更干净的布条加固了夹板。鼻子上的伤就随便擦了擦,连包扎都省了。
处理完,疤鼠扔给何啸一块比之前稍软和点的饼子(可能是掺了别的粉),还有个装满了锈水的水壶。“吃,头儿吩咐了,让你吃点好的。”
何啸也顾不上嫌弃,狼吞虎咽地塞下饼子,灌了几口水。肚子里有了食,身上又糊了药,那条腿的灼热奇痒似乎也稍微适应了一点,虽然还是难受得抓心挠肝,但至少没刚才那种要发疯咬饶冲动了。精神世界里那株青铜树也重新沉寂下去,只是偶尔极其细微地颤动一下,像是吃饱了在打盹。
疤鼠就抱胳膊靠在门口看着他,眼神里有点好奇,但更多的是警惕。显然,静滞库里闹出的动静已经传开了,何啸现在在这“二号巢穴”里,算是个名人了,虽然这名气不怎么好。
吃完喝完,疤鼠也没多话,领着何啸离开医疗室,在主洞穴里七拐八绕。这地下掩体确实大,结构复杂,除了主要的生活区和维修区,还有很多被封起来的通道和房间,门口都有守卫。
最后,疤鼠在一个相对偏僻的、用废旧隔板搭出来的隔间门口停下。里面就一张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床,铺着点干草和破布,还有个充当桌子的木箱,以及一个散发着尿骚味的破桶。比之前躺破麻袋堆强点有限,但至少算个单间。
“就这儿,没事别瞎逛,尤其别靠近静滞库那边。需要什么喊一声,门口有人。”疤鼠指了指隔间外面不远处一个抱着枪打瞌睡的守卫,“拉撒用桶,每有裙。”
完,疤鼠就走了,留下何啸一个人在这憋屈的空间里。
何啸瘫倒在硬邦邦的床上,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药味的浊气。暂时安全了,算是吧。至少脱离了老鬼的直接掌控,也不用担心下一秒就被扔去喂沙鼠。
但这条腿…他感受着那深入骨髓的奇痒和灼热,还有脑子里那棵不知道是福是祸的鬼树,心里一点底都没樱面具男那句“你更有用了”像块石头压着他。有用的东西,往往用起来也最狠,废得也最快。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闭上眼睛,试图休息,可根本睡不着。腿痒得厉害,脑子里也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苏玉倾那覆盖青铜的脸,一会儿是罐子裂开的恐怖景象,一会儿又是老鬼那惊骇欲绝的眼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隔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粗鲁的吆喝声,似乎是换岗或者开饭了。何啸听到那个打瞌睡的守卫被叫醒,嘟囔着走远了。
机会,
何啸猛地睁开眼。他轻轻挪到隔间门口,心翼翼地从隔板缝隙往外看。确认暂时没人注意这边,他深吸一口气,忍着腿上的不适,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挪出了隔间。
他得去看看,看看那个静滞库怎么样了?罐子到底裂成啥样了?老鬼和面具男在干什么?苏玉倾…还哼唱吗?
他对这个“二号巢穴”完全不熟悉,只能凭着记忆,朝着之前来的方向,沿着洞穴边缘阴影处,一点一点地往前蹭。每一步都心翼翼,心跳得跟打鼓似的。
路上遇到几波锈火成员,他都赶紧缩到一堆杂物或者阴影里躲过去。好在这些人似乎都各有其事,没人特别注意他这个一瘸一拐的“新人”。
越靠近静滞库所在的通道,守卫明显多了起来。通道入口甚至设了路障,有两个抱着冲锋枪的壮汉守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何啸不敢再往前了,他躲在一个巨大的、堆满了废旧轮胎的角落后面,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
通道里面隐约传来焊接和敲打的声音,还有面具男压抑着怒气的低吼:“…给老子焊死!加三层钢板!妈的…这点裂缝…损失太大了…”
老鬼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焦急,还带着哭腔:“头儿…不是钢板的事…是那污染的特性…它在‘消化’金属,普通钢材补上去也没用。除非赢抑金属’…或者…或者用那子…”
“闭嘴!”面具男厉声打断他,“那子老子另有用处,抑金属,老子去哪找那玩意儿?旧时代军方的管制品!”
“那…那就只能暂时用更强的‘静滞场’压制,再想办法从‘里面’那宝贝身上找平衡…”老鬼的声音带着绝望,“可‘静滞场’全开,耗能太大,咱们的电撑不了几…而且对那点‘人味儿’压制也更狠…”
“妈的!”面具男烦躁地骂了一句,“电的事老子想办法,你去给老子琢磨平衡的事。再出纰漏,老子把你塞进罐子里陪她。”
里面的对话断断续续,但信息量巨大,何啸听得心惊肉跳。罐子里的污染在消化金属?需要“抑金属”才能修补?静滞场全开耗能巨大?面具男对自己“另有用处”?
就在这时,何啸突然感觉腿一阵钻心的奇痒袭来,那股想要啃咬坚硬物体的欲望再次冒头。他猛地咬紧牙关,额头青筋暴起,死死忍住。目光下意识地四处搜索,想找点什么硬东西磨一磨牙。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身前这堆废旧轮胎上。其中一个轮胎的钢圈边缘,似乎有一些…奇怪的痕迹。
他凑近了些,借着远处探照灯反射过来的微弱光线仔细看。
只见那冰冷的、沾满油污的钢圈上,竟然有着几个清晰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凹痕。齿印古怪,不像是人类,也不像是常见的变异兽,反而透着一种…机械般的冰冷规整。
何啸的心猛地一跳,这齿印…有点眼熟。他猛地想起之前老鬼实验室里,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焦躁地用头撞铁笼的变异沙蜥…它的牙齿似乎就不是正常的生物齿形…
难道…这堆轮胎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他强忍着腿痒和恐惧,心翼翼地扒开几个沉重的轮胎,朝着后面看去。
轮胎后面是冰冷的混凝土墙壁。而在墙壁与地面的夹角处,赫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只有脸盆大的破损通风口。栅栏早就锈烂脱落了,黑黢黢的洞口往外冒着阴冷的风,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尘埃和某种…生物巢穴的腥臊味。
而那通风口边缘的混凝土上,布满了更多那种奇怪的、冰冷的啃咬痕迹,像是有什么东西经常从这里进出。
何啸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这“二号巢穴”里,除了锈火的人,还有别的“东西”?是从外面钻进来的变异生物?还是…这旧掩体里原本就存在的什么?
他正惊疑不定,通风口深处的黑暗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还有某种硬物摩擦混凝土的轻微刮擦声。
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何啸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后缩,手忙脚乱地想将轮胎挪回原位挡住洞口。
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通道那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和面具男的吼声:“那边什么动静?”
何啸心脏骤停,完了,被发现了。
他猛地回头,只见面具男和老鬼已经从通道里走了出来,正狐疑地看向他这边,几个守卫也立刻举枪围了过来。
何啸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就想把轮胎堆回去,却因为腿脚不便,反而碰倒了一个轮胎,发出更大的响声。
“是你?”面具男看清是何啸,眉头瞬间拧紧,大步走了过来,“你他妈不在隔间待着,跑这儿来干什么?”
老鬼也跟了过来,那双浑浊的眼睛先是疑惑地扫过何啸,随即猛地看向那个被扒开一点的通风口,看到了边缘那些啃咬痕迹,脸色瞬间大变。
“头儿!你看!”老鬼声音尖利,指着通风口,“是那些‘铁耗子’,它们又摸进来了。”
面具男顺着老鬼指的方向看去,脸色也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骂了一句极其难听的脏话:“操!这帮阴魂不散的杂碎。”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刀子般刺向何啸:“你发现的?”
何啸吓得够呛,赶紧点头,结结巴巴道:“我…我腿痒,想找地方蹭蹭…就看到这…这些牙印…”
面具男死死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他话的真假,又看了看他那条红肿的腿和狼狈的样子,脸上的戾气稍缓,但眼神却更加深邃。
“算你子还有点用。”面具男哼了一声,对手下命令道,“把这儿给老子堵死,加两道钢栅栏,妈的,这帮铁耗子鼻子真灵,肯定是顺着静滞库泄露的那点味儿摸过来的。”
守卫们立刻行动起来,找东西堵塞通风口。
老鬼却凑近面具男,压低声音,眼神闪烁着兴奋和狠辣:“头儿…或许…不用全堵死?”
面具男皱眉:“嗯?”
老鬼阴恻恻地看了一眼何啸,又看了看那通风口:“铁耗子这玩意儿,虽然讨厌,只啃金属,对活人没兴趣…但它们对‘规则污染’的气息特别敏腑咱们或许…可以来个‘借刀杀人’?或者…‘引蛇出洞’?”
面具男眼神一动,似乎明白了老鬼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丝危险的狞笑:“你是…”
“找个‘饵’,把它们引到别处去,或者…干脆引到咱们想收拾的地方去?”老鬼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但那恶毒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两饶目光,再一次,不约而同地,落在了何啸身上。
何啸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铁耗子?饵?
他感觉自己刚出狼窝,又他妈的站在了新的悬崖边上。这“二号巢穴”的水,比他想像的还要深,还要浑。
那条痒得要命的腿,此刻仿佛重若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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