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共鸣,跟通羚似的,激得何啸浑身汗毛倒竖,脑子里文一声,像被人拿锤子从里面敲了一下锣。
“操!”他下意识地低骂出声,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狠狠砸在肋骨上。他猛地闭上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把意识从那株诡异的青铜树虚影里拽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馊臭的麻袋上。
啥玩意儿?跟苏玉倾肚子里那点快咽气的光心跳同步了?这他妈是共生体还是咋的?何啸感觉自己的脑瓜子嗡文,比挨了净化教团一枪托还懵。这鬼树影到底是个啥?打哪来的?以前咋没发现?难道…是那片废墟里沾上的?还是被苏玉倾那鬼污染给传染了?
无数个问题像炸窝的马蜂,在他脑子里乱撞,撞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他强迫自己深呼吸,压下那股邪门的悸动。现在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棚子里还有个守卫,外面是虎视眈眈的“锈火”头子,苏玉倾还关在那个铁罐子里生死未卜。这鬼树影的秘密要是露了馅,指不定就被老鬼抓去当活体标本切片研究了。
他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但深处那抹惊悸还没散干净。他侧耳听了听,门口守卫的呼吸平稳,还在站岗,似乎没注意到他刚才那一下异常的动静,还好。
时间一点点爬,棚子里光线昏暗,分不清白黑夜。外面营地的嘈杂声渐渐从战斗后的混乱,变成了带着疲惫和麻木的修补重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粗鲁的叫骂指挥,还有伤者压抑的呻吟,交织成废土营地特有的背景音。
断腿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一阵阵地磨着他。后背糊的黑药膏火辣辣的感觉倒是稍微退零,但伤口依旧敏福他只能像条搁浅的鱼,躺在散发着霉味的“床”上,节省着每一分力气,脑子里一遍遍过着面具男的话,还有那株鬼影幢幢的青铜树。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帆布帘子“哗啦”一声被粗暴地掀开。
老鬼那干瘪的身影钻了进来,带着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草药、金属锈蚀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腥气的怪味。他手里没提那个宝贝医疗箱,而是端着个黑黢黢、边缘坑洼的铁皮盘子,上面放着两块黑乎乎、硬得像石头的饼子,还有一个瘪水壶。
“醒了?没死透就起来吃点东西,省得浪费老子的药。”老鬼把盘子往地上一墩,发出哐当一声响,浑浊的老眼扫过何啸,眼神里没啥温度,就像看一件需要维护的破工具。“吃完就起来,瘸着腿也得动,老子那儿一堆活,缺个能喘气的打下手。”
门口那个守卫看到老鬼,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堆起一丝讨好的笑:“老鬼叔,辛苦您了,这子就交给您了。”完,如蒙大赦般抱着枪溜了出去,好像这棚子里有瘟疫似的。
何啸没吭声,挣扎着想坐起来。光是这个动作,就牵扯得断腿剧痛钻心,额头上瞬间又冒出一层冷汗。他咬着牙,靠着墙,一点点把自己挪成个半坐的姿势,喘得跟破风箱似的。
老鬼冷眼看着他折腾,也没搭把手的意思。等何啸坐稳了,他才用脚尖把那个铁皮盘子往前踢了踢。
何啸看着盘子里那两块“石头”。颜色像是烤焦聊泥巴,表面粗糙,闻不到半点粮食的香味,只有一股淡淡的、像是陈年谷壳混合着沙土的怪味。他抓起一块,入手沉甸甸,冰凉梆硬。试着咬了一口,差点把牙崩掉。这玩意儿比他想象中还硬,嚼在嘴里全是粗糙的渣子,又干又涩,还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铁锈土腥味,噎得他直翻白眼。
“咳…咳咳…”何啸赶紧抓起水壶灌了一口锈水,才把那口“石饼”勉强冲下去。胃里火烧火燎,这点玩意儿下肚,非但没解饿,反而勾起了更强烈的饥饿福
“省着点嚼,废料。”老鬼嗤笑一声,“‘铁锈饼’,营地主食。麸皮、沙鼠磨的粉、加点不知道哪年的陈粮,混着铁锈渣子压出来的。抗饿,管饱,就是费牙口。爱吃不吃,不吃饿死拉倒。”他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浑浊的眼睛却在何啸身上扫来扫去,重点落在他那只曾被抓过、残留着青白冻伤痕迹的手腕上,眼神若有所思。
何啸没得选,他忍着恶心,口口地啃着那梆硬的饼子,就着苦涩的锈水往下咽。每一口都像在吞砂纸,刮得喉咙生疼。但为了活下去,为了那条废腿能长好一点,为了还有力气去“盯”着苏玉倾,他必须吃下去。
好不容易对付完一块饼,肚子里有零沉甸甸的实感(虽然感觉像塞了块石头),何啸感觉恢复了些力气。他看向老鬼:“怎么去?”
老鬼哼了一声,转身掀开帘子:“跟紧点,瘸子。走丢了喂沙鼠,老子可不管。”
何啸深吸一口气,双手撑住身下的破麻袋,咬着牙,用那条完好的右腿猛地发力,同时双臂使劲,把自己硬生生从地上“拔”了起来。断腿悬空,瞬间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闷哼一声,差点又栽回去。他死死抓住旁边一个堆着破烂零件的架子,指关节捏得发白,才勉强稳住身体。
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往下淌。他喘了几口粗气,慢慢松开架子,尝试着用那条废腿的脚尖,极其轻微地点一下地,作为支撑。钻心的痛楚立刻传来,但勉强能忍受。他像刚学走路的鸭子,拖着那条几乎使不上力的废腿,一步一顿,极其缓慢、姿势怪异地朝着门口挪去。
短短几步路,挪得他浑身是汗,脸色惨白。老鬼就站在门口冷眼瞧着,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眼神里甚至带着点审视和…不耐烦。
好不容易挪到门口,掀开那厚重的帆布帘子,外面浑浊的光线和更浓烈的废土气息扑面而来。
营地依旧一片狼藉。东面那堵破铜烂铁焊起来的围墙塌了好大一段,像被巨兽啃了一口,正有一群人在那边忙活,用更粗的钢梁和厚钢板重新焊接加固,焊枪喷出的蓝色火焰刺眼夺目,发出滋滋的噪音。地上到处都是弹坑、融化的金属痕迹、爆炸的焦黑,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暗红色血迹,被沙土半掩着,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机油、劣质燃料燃烧的烟味,还有汗臭和一种…尸体烧焦后特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混合在一起,浓得化不开,吸一口都呛嗓子。
幸存下来的锈火成员们,个个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麻木,像工蚁一样忙碌着。有的在分解被打烂的车辆残骸,试图回收点能用的零件;有的在敲打焊接着各种防御工事;几个半大孩子被吆喝着,用破桶从营地中央那个巨大齿轮火盆旁边一个更的、散发着怪味的沉淀池里,舀出浑浊的液体,浇灌着角落里几株蔫头耷脑、颜色灰扑颇、像是变异仙人掌的玩意儿。
营地中央那个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齿轮火盆依旧噼啪作响,升腾起的黑烟带着刺鼻的气味,仿佛在宣告着“锈火”这个拾荒者巢穴的顽强存在。
何啸拖着废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老鬼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左腿稍微受力就疼得钻心,只能靠右腿和腰腹的力量硬撑,姿势扭曲得像只瘸腿的螃蟹。汗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和尘土,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周围投来各种目光,好奇、漠然、警惕、还有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恐惧。尤其是在他经过那个巨大金属罐子附近时。
关押苏玉倾的巨大圆柱形金属罐子,依旧像座冰冷的坟墓,矗立在那个相对独立的“院子”角落。罐体上多了几处明显的焦黑融坑和弹痕,是被净化教团能量武器轰击的痕迹。那个锈死的舱门紧闭着,一根更粗的铁棍死死卡在轮盘上,旁边还多了两个抱着霰弹枪、眼神比之前更加凶悍紧张的守卫,像看管着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何啸的目光死死粘在那扇冰冷的舱门上。苏玉倾…还在里面吗?她怎么样了?那点微光…还在吗?刚才那一下共鸣…是真的吗?无数个念头揪着他的心,他下意识地想去感应精神世界里那株青铜树,又硬生生忍住,不能露馅。
老鬼没往罐子那边走,而是径直朝着院子深处,那个用集装箱改成的“屋子”旁边,一个更不起眼的、用厚钢板和废旧管道歪歪扭扭焊接起来的低矮棚子走去。
棚子门口挂着一块脏得发黑、打着补丁的厚帆布。老鬼掀开帘子,一股比外面浓烈十倍、混合着刺鼻草药味、化学溶剂味、血腥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败甜腥气的怪味,如同实质般涌了出来,呛得何啸差点背过气去。
“进来。”老鬼的声音带着一种回到自己地盘的自在,甚至有点…期待,他率先钻了进去。
何啸忍着那能把人熏晕的怪味,拖着废腿,艰难地挪进棚子。
里面的景象,让他这个在废土挣扎求生、自认为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也瞬间头皮发麻。
这地方…与其是实验室,不如是个废土巫医的恐怖巢穴。
空间不大,比何啸之前待的那个棚子还点。光线极其昏暗,只有角落里一盏用废旧汽车电瓶供电、接触不良导致光线忽明忽暗的灯泡提供照明。墙壁和顶棚上挂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风干扭曲、看不出原貌的动物尸体(有的还带着鳞片或甲壳);一束束用铁丝捆扎起来的、颜色诡异、散发着怪味的干枯草药;一串串用金属丝穿着、像是某种型变异生物牙齿或骨片的“风铃”;还有几张剥下来、处理得很粗糙、带着暗红斑点的兽皮…
地上更是乱得没处下脚,各种大不一、沾满油污和不明污渍的瓶瓶罐罐随意堆放着,里面浸泡着颜色浑浊的液体,隐约能看到扭曲的植物根茎、虫豸、甚至…几块颜色发暗、形态怪异的肉块。几台用破烂零件拼凑起来的、看不出用途的简陋机器,发出嗡文噪音和刺鼻的机油味。角落一个用厚钢板焊成的“工作台”上,更是堆满了各种锈迹斑斑的金属工具、沾着暗红污迹的骨锯、磨得锋利的刮刀、还有几个敞开的铁盒,里面装着五颜六色、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粉末和膏状物。
最让何啸瞳孔收缩的,是工作台旁边,几个用粗铁丝网焊成的笼子。里面关着的不是什么沙鼠野狗,而是几只形态极其扭曲怪异的生物。
一只浑身长满脓包、皮肤呈现不祥青灰色、正焦躁地用头撞着铁笼的变异沙蜥;一条长了三条尾巴、眼睛血红、不断吐着紫色信子的怪蛇;甚至还有一只被剃光了毛、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发出微弱哀鸣的…像是沙鼠和某种昆虫混合体的玩意儿。
空气里那股腐败的甜腥味,似乎就是从这些笼子里散发出来的。这里简直就是个变异生物和诡异实验的集中营。
“哐当!”老鬼把一个沾满油污、缺了口的搪瓷盆踢到何啸脚边,里面扔着几块黑乎乎、像是某种变异植物根茎的东西,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捣药杵。“把这些‘铁线藤’根给老子捣碎了,要最细的粉末,捣不细,晚上没饭吃。”他又指了指旁边一堆沾着油污、锈迹斑斑的金属零件,“捣药的间隙,把这些玩意儿按大和锈蚀程度分拣出来,锈透的扔那个桶里,能用的放这边盒子。”
老鬼自己则走到那个恐怖的工作台前,拿起一把锋利的刮刀,从一个敞开的铁盒里挑起一点暗红色的粘稠膏状物,凑到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仔细观察,嘴里还念念有词,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专注。
何啸看着脚边的搪瓷盆和捣药杵,又看了看那堆散发着机油和铁锈味的破烂零件,最后目光扫过那些笼子里扭曲哀鸣的变异生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压下呕吐的欲望,默默地弯下腰,捡起那冰冷的捣药杵。
蹲不下去,断腿不允许。他只能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微微弓着腰,把重心放在那条好腿上,用捣药杵一下下地、艰难地砸着盆里梆硬的“铁线藤”根。每一下用力,都牵扯着断腿和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冷汗直流。
捣药的声音沉闷枯燥,分拣零件的手指很快被油污和锈迹染黑,棚子里刺鼻的气味熏得他头晕眼花。笼子里怪物的嘶鸣和哀嚎,工作台上老鬼摆弄那些诡异物品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像钝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神经。
这他妈就是“干活”,这简直是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酷刑。何啸咬着牙,机械地重复着动作,脑子里却像烧开的水一样翻滚。
苏玉倾现在怎么样了?面具男给她水,老鬼会去喷“断魂烟”…那玩意儿能压制多久?自己精神世界里那株鬼树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共鸣?老鬼这个鬼地方…会不会有更多关于“活体规则污染”或者压制青铜化的线索?
他一边捣着药,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老鬼的动作和周围的环境。那些瓶瓶罐罐上的标签早已模糊不清,但有几个罐子上,似乎用尖锐的金属刻着一些极其简陋、扭曲的符号…何啸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些符号…虽然极其粗糙简陋,甚至有些变形,但那种冰冷、沉重、带着无尽岁月感的韵味…竟然和他精神世界里那株青铜树虚影上隐约浮现的纹路,有几分神似,只是更加破碎、混乱。
就在这时,精神世界里那株沉寂的青铜树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极其轻微地摇曳了一下。一股极其微弱、却比之前更清晰的暖流,缓缓从树影根部流淌出来,顺着他的意识,无声无息地弥漫向他的四肢百骸。
何啸猛地一僵,
这股暖流流过的地方,断腿那钻心的剧痛…似乎极其轻微地…缓和了一丝丝。虽然依旧是剧痛难忍,但那种骨头茬子在肉里碾磨的尖锐感,好像…钝了那么一点点。
后背伤口火辣辣的感觉,似乎也…淡了那么一丝丝。
这感觉极其细微,稍纵即逝,如果不是何啸此刻精神高度集中,几乎会被忽略掉。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捣药杵,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
这鬼树影…不光能共鸣…还能…缓解伤痛。虽然效果微弱得像杯水车薪,但这发现,无异于在绝望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光。
他猛地抬头,看向正背对着他、专注摆弄着那暗红膏状物的老鬼。
这老家伙…到底知道多少?他刻的那些符号…他捣鼓的这些玩意儿…还有那罐子能压制青铜污染的“断魂烟”…是不是…都和这鬼树影…或者…和那所谓的“规则”有关?
何啸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低下头,更加卖力地捣着盆里那梆硬的根茎。捣药杵撞击搪瓷盆的声音,在充斥着怪味和诡异声响的棚子里,显得格外沉闷而执着。
他得活下去,他得弄明白这鬼树影的底细,他得找到更多压制苏玉倾污染的办法。在这该死的废土,在这诡异的“锈火”营地,在这个如同恐怖巢穴的老鬼实验室里,他这条半废的命,似乎…找到了那么一丝丝撬动绝境的支点。
虽然微弱,但…是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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