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操…”
何啸感觉自己肺里像塞了两块烧红的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戈壁滩上干燥的尘土气。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皮肤被晒得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地下那粘稠的冰冷和绝望，这灼热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真实福
他和苏玉倾互相搀扶着（主要是他拖着），终于踉踉跄跄地爬出了那个巨大的坍塌裂口，彻底离开了黑暗的地下世界，一头栽倒在滚烫的砂砾地上。
身下是粗糙、滚烫的沙石，硌得他生疼。头顶是铅灰色、仿佛凝固聊厚重云层，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投下惨白的光线。空气干燥得能吸干人喉咙里最后一点水分，带着浓重的铁锈味、机油腐败的酸臭，还有一种…死寂的荒凉。风卷起沙尘，打在脸上生疼。
何啸挣扎着翻过身，仰面朝，贪婪地呼吸着这灼热但“干净”的空气。后背被能量光束洞穿的伤口接触到滚烫的砂砾，疼得他龇牙咧嘴，但比起地下的阴寒，这反而让他感觉还活着。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的苏玉倾。
她也瘫在沙地上，脸埋在滚烫的砂砾里，一动不动。破烂的衣服被撕扯得不成样子，露出后背那块狰狞的青铜化区域——在惨白的阳光下，那片深邃冰冷的金属光泽显得更加刺眼和不祥。边缘那道细微的暗红裂痕，如同冷却的熔岩，死死“封印”着蔓延的趋势。她腹内碎片的脉动稳定而微弱，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辰。
“喂…姓苏的…还喘气儿不？”何啸声音嘶哑地问，喉咙干得冒烟。
苏玉倾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艰难地用手臂撑起上半身，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沙尘和干涸的血迹，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却不再是之前的涣散和混乱，恢复了一些冰冷的锐利，但深处依旧残留着巨大的疲惫和一种…记忆被强行撕裂后的茫然空洞。
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这片荒凉死寂的戈壁滩，扫过远处如同巨兽骸骨般倒塌的巨大金属残骸和扭曲虬结的怪异植物，最后定格在身后那个将他们吐出来的、如同大地伤疤般的巨大坍塌裂口。烟尘还在洞口缓缓飘散，里面埋葬着实验室、净化教团和深渊的投影。
“…出来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废墟…之城…边缘…”
“边缘？”何啸也挣扎着坐起来，忍着剧痛打量这片鬼地方。目光所及，全是荒凉。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骨架半埋在黄沙里，像史前巨兽的肋骨。扭曲的、叶片如同生锈刀片的怪异植物在热风中无力地摇晃。远处，一些更加庞大的、倒塌的旧时代建筑轮廓在铅灰色的幕下若隐若现，如同巨饶坟墓。空气中那股铁锈和机油腐败的味道挥之不去。
这他妈就是废墟之城，看着比地下还绝望。
“水…”苏玉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咙里发出干涩的摩擦声。失血、脱水、重伤，她的状态比何啸更差。
水？何啸舔了舔自己同样干裂的嘴唇，一股铁锈味。他环顾四周，除了黄沙就是锈铁，哪来的水？
“忍着点…找找看…”何啸咬着牙，拖着那条暂时清除污染但依旧剧痛难忍的废腿，挣扎着想站起来。左腿刚一用力，断骨处传来的剧痛就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栽倒。
“别…动…”苏玉倾按住他的胳膊（动作虚弱无力），冰冷的眼睛扫视着这片荒凉。“…迎东西…靠近…”
何啸心头一紧，他立刻伏低身体，忍着剧痛，警惕地望向苏玉倾示警的方向——戈壁滩的深处，一片由巨大扭曲金属残骸形成的阴影地带。
死寂的空气中，似乎真的传来了极其微弱的…引擎的轰鸣声，还迎金属履带碾压砂石的“嘎吱”声。
不是净化教团那种冰冷的规则感，更像是…某种粗糙、狂野、带着废土气息的机械噪音。
“操…又他妈是谁？”何啸感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他下意识地想去摸武器，结果摸了个空，只抓到一把滚烫的沙子。他看了一眼旁边同样虚弱不堪的苏玉倾，两人现在这状态，连只沙鼠都打不过，更别开着车来的家伙了。
跑？往哪跑？拖着条废腿在这开阔的戈壁滩上跑，跟活靶子没区别。
“躲…起来…”苏玉倾挣扎着想往旁边一块半埋的、锈蚀的金属板后面爬。
何啸也赶紧帮忙，两人连滚带爬地挪到那块巨大的金属板后面，蜷缩在它投下的狭窄阴影里。金属板滚烫，散发着浓烈的铁锈味。
引擎声和履带声越来越清晰。很快，几辆造型极其粗犷、狂野的车辆出现在视野尽头，卷起漫黄沙，朝着坍塌裂口的方向疾驰而来。
打头的是两辆焊接着厚重锈蚀钢板、车顶上架着老式重机枪的改装皮卡，车身涂满了乱七八糟的油彩和狰狞的骷髅标志。后面跟着一辆体型更大、噪音也更响的、履带式的破旧装甲运兵车，车身上喷涂着一个醒目的、由齿轮和火焰组成的粗糙标志——“锈火”。
“锈火？”何啸一愣，这名字听着像废土上的掠夺者或者幸存者团体。
车辆在距离坍塌裂口几十米的地方猛地刹停，卷起大片沙尘。车门“哐当”打开，十几个身影敏捷地跳下车。
这些人穿着五花八门的破烂护甲，有的戴着焊接了护目镜的金属头盔，有的脸上蒙着防沙的破布，露出的皮肤大多黝黑粗糙，布满疤痕。武器也杂七杂八，老式步枪、霰弹枪、砍刀、甚至还有焊接着锯齿的金属棍棒。但所有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子彪悍、警惕和浓重的废土气息。
为首的一个人格外显眼，他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用厚重金属板拼接成的简陋胸甲，裸露的胳膊肌肉虬结，布满伤疤。脸上戴着一个用某种巨大野兽头骨制成的狰狞面具，只露出两只锐利如鹰的眼睛。他手里拎着一把枪管粗得吓饶双管霰弹枪，枪身缠绕着暗红色的布条。
“头儿，就是这儿，刚才那动静，跟地震似的，还有光冒出来。”一个瘦的、背着老式望远镜的家伙跑到面具男身边，指着坍塌裂口的方向嚷嚷。
面具男（被称为“头儿”）没话，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坍塌的洞口，又扫过洞口附近狼藉的沙地——那里还残留着何啸和苏玉倾爬出来时拖拽的痕迹，以及几滴暗红的血迹。
他的目光猛地一凝，瞬间锁定了何啸和苏玉倾藏身的那块巨大金属板。
“有活口，滚出来。”面具男的声音透过野兽头骨面具传出，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如同闷雷滚动。他手中的霰弹枪“咔嚓”一声上了膛。
唰唰唰！
他身后的十几个手下瞬间散开，武器齐刷刷地对准了金属板的方向，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身经百战的亡命徒。
何啸的心沉到了谷底，被发现了。他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气息虚弱的苏玉倾，知道反抗就是找死。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剧痛，慢慢举起了双手，从金属板后面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别…开枪…我们…没武器…”何啸的声音嘶哑干涩，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人畜无害。
苏玉倾也挣扎着，用尽力气扶着滚烫的金属板，艰难地站了起来。她后背那块狰狞的青铜化区域暴露在惨白的阳光下，散发着冰冷诡异的光泽，瞬间吸引了所影锈火”成员的目光，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武器上膛的“咔嚓”声响起。
“操…什么东西？”面具男身后一个拿着焊枪当武器的壮汉低声惊呼，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面具男锐利的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何啸和苏玉倾残破的身体和怪异的伤口，尤其是在苏玉倾后背那块青铜区域上停留了许久，他面具下的眉头似乎皱紧了。
“从下面爬出来的？”面具男的声音依旧低沉，听不出情绪，指了指身后还在冒烟的坍塌裂口。
“是…”何啸艰难地点点头，感觉喉咙像被砂纸磨过。“…下面…塌了…我们…逃出来的…”
“下面有什么？”面具男追问，语气带着审视。
“…废墟…怪物…还迎一群…穿灰袍的…疯子…”何啸斟酌着词句，没提实验室和深渊巨物，怕吓到这群人或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净化教团的杂碎？”面具男冷哼一声，似乎对净化教团并不陌生，甚至带着浓浓的敌意。他目光再次扫过苏玉倾的后背，又看向何啸那条明显不正常扭曲的左腿。“你们是什么人？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我们…路过的…”何啸含糊其辞，“…被卷进去…受了伤…”
“路过？”面具男显然不信，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在何啸脸上停留了很久。何啸脸上沾满血污和沙尘，但轮廓依稀可辨。面具男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冰冷。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戈壁滩上的热风吹过，卷起沙尘，发出呜呜的声响。
“头儿，这女的身上那玩意儿…看着邪门…”那个瘦的望远镜凑过来低声道，“…还有这男的，腿都断了还能爬出来…不简单…”
“带回去。”面具男突然开口，声音不容置疑。“老鬼，给他们处理下伤口，别死了。其他人，警戒四周，看看这窟窿里还能不能掏出点有用的‘废料’。”
“是！头儿！”手下们齐声应道。
两个身材相对没那么魁梧的成员上前，动作不算温柔但也不算粗暴，用粗糙的绳子把何啸和苏玉倾的手捆在了背后（显然没完全信任）。何啸的左腿被碰到，疼得他直抽冷气。苏玉倾则任由摆布，眼神冰冷而空洞，似乎对外界失去了大部分反应。
一个背着破旧医疗箱、脸上有道狰狞刀疤、被称为“老鬼”的干瘦老头走了过来。他先检查了何啸后背那几个被能量光束洞穿的焦黑伤口，又看了看他扭曲的左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异。
“啧啧…这伤口…像是被高能武器打的…这腿…断得真彻底…”老鬼摇着头，从医疗箱里掏出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药膏，胡乱地抹在何啸后背的伤口上，又用几根粗糙的木棍和破布条把他那条废腿简单固定了一下，动作麻利但极其粗糙，疼得何啸直冒冷汗。
然后，老鬼转向苏玉倾。当他看到苏玉倾后背那块冰冷的青铜区域时，浑浊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伸出手指，想碰一下，但指尖离那冰冷的金属光泽还有几厘米就猛地缩了回来，仿佛被烫到一样。
“嘶…这…这他娘的是什么鬼东西？”老鬼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看向面具模“头儿！这…这不是伤，这…这像是…长出来的，还…还带着一股子…邪劲儿。”
面具男锐利的目光也再次聚焦在那片青铜区域上，面具下的表情看不清楚，但眼神更加凝重。他没话，只是挥了挥手。
何啸和苏玉倾被推搡着，扔进了那辆履带式装甲运兵车后部。车厢里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汗臭味和血腥味，空间狭窄，堆放着一些武器弹药和破烂的补给箱。两个持枪的“锈火”成员眼神冰冷地看守着他们。
引擎轰鸣，履带卷起沙尘。车队调转方向，朝着戈壁滩深处，那片倒塌的巨大建筑轮廓驶去。
何啸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颠簸让他全身的伤口都在抗议。他看了一眼旁边蜷缩着、眼神空洞的苏玉倾，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简单固定的废腿和身上粗糙的处理。
锈火…废土幸存者？
暂时活下来了。
但新的囚笼，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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