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何啸的惊呼在死寂的废弃哨站里炸响，带着破音的恐惧。他死死盯着自己那条废腿——肿胀发紫的皮肤上，那几丝刚刚浮现的、如同毒蛛网般的暗青色纹路，在昏黄的应急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冷光。
冰冷！僵硬！带着金属质感的麻木感，正顺着断骨处疯狂地向整条腿蔓延，像无数细的冰针在骨髓里钻。
嗡——！！！
精神世界里那株扎根“血海”的青铜树虚影，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昂起了“头颅”。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饥饿感，顺着那虚影的“根须”，狠狠啃噬着他的意识，仿佛在催促他…去吞噬，去同化。
深渊的标记…真的开始反噬了，从脚踝的勒痕开始，顺着伤口和断骨，往他身体里钻。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全身，比净化教团的弩箭指着脑门还恐怖。
“腿…怎么了…”旁边靠在墙上的苏玉倾，被他这声惊叫吓得一激灵，虚弱地睁开眼。她后背的伤口还在和那刺鼻的抗辐射药膏激烈对抗，暗青与赤红交织，疼得她直抽冷气，但眼神依旧锐利。
何啸哆嗦着手指，指着自己左腿那几道刺眼的暗青纹路，声音都变流：“纹…纹路…跟你背上那玩意儿…一样…它…它他妈在往老子身上爬！”
苏玉倾瞳孔猛地一缩，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何啸的腿上，看到那熟悉的、散发着不祥冷光的暗青纹路，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
“…深渊…标记…反噬…”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冰冷的绝望。“…同源…污染…通过…伤口…精神…连接…渗透…”
“渗透？渗透你个头，快想办法。”何啸急得眼睛都红了，下意识就想用手去搓腿上那纹路，好像能把它们搓掉似的。结果一碰，一股更强烈的冰冷麻木感顺着手臂就窜了上来，激得他猛地缩回手。
“别…碰！”苏玉倾嘶声制止，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痛。“…物理…接触…会…加速…蔓延…”
“那怎么办？等死吗？”何啸感觉一股邪火直冲脑门，恐惧混合着愤怒。
苏玉倾咬着苍白的嘴唇，冰冷的眼睛死死盯着何啸腿上那蔓延的纹路，又艰难地转头看了看自己后背那依旧在药膏刺激下明灭不定的伤口。一个冰冷而疯狂的计划在她眼中迅速成型。
“…药膏…”她喘息着，指向何啸怀里那几个还没打开的密封金属罐。“…强效…抗辐射…刺激…规则…污染…或许…能…干扰…”
何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玩意儿虽然涂上去跟泼硫酸似的疼，但刚才确实暂时压制了她伤口的污染蔓延。死马当活马医，用这猛药去“烧”自己腿上的鬼纹路。
“妈的…拼了！”何啸一咬牙，也顾不上疼不疼了。他飞快地又撬开一个金属罐子，里面同样是那种粘稠刺鼻的暗绿色药膏。他挖出厚厚一大坨，带着一股子同归于尽的狠劲儿，狠狠抹在了自己左腿断骨处、尤其是那几道暗青纹路最明显的地方。
“滋——！！！”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灼烧、冰冻和万蚁噬骨般的剧痛，顺着腿骨瞬间炸开，直冲灵盖。
“呃啊啊啊——！！！”何啸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像被高压电击中般疯狂抽搐。眼前瞬间一片血红，冷汗如同瀑布般涌出。
那感觉太恐怖了，比被净化教团捅一刀还疼百倍。药膏里的强效成分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被污染的骨髓里。而那股源自深渊的冰冷污染，仿佛受到了致命的挑衅，疯狂地反扑。两股霸道无比的力量在他脆弱的断骨处激烈厮杀、湮灭。
他感觉自己那条腿像是被扔进了炼钢炉，又瞬间被投入了液氮罐。冰火两重的极致折磨，几乎要撕裂他的灵魂。
“撑…住…”苏玉倾在旁边看着何啸痛到扭曲的脸和疯狂抽搐的身体，自己后背也是剧痛难忍，只能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剧痛如同海啸，一波接一波，持续了足有半分多钟。就在何啸感觉自己快要疼晕过去的时候——
腿上那钻心的剧痛和冰冷的麻木感，如同退潮般…竟然真的开始减弱了。
他颤抖着低头看去，
只见断骨处涂抹的厚厚药膏，颜色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暗褐色，正冒着细的气泡。而皮肤下那几道刺眼的暗青纹路…颜色明显变淡了，蔓延的趋势也被硬生生遏制住了。虽然皮肤被药膏灼烧得一片赤红，甚至有些地方起了水泡，但那股要命的污染腑确实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操…真…真他妈有用…”何啸瘫在地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感觉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左腿依旧疼得钻心，但至少不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了。
苏玉倾也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但后背伤口的剧痛让她依旧眉头紧锁。“…暂时…压制…药效…过后…还会…反复…必须…尽快…找到…压制源…或者…离开…”
离开？何啸看向那扇锈死的巨大金属门，又看看自己这条暂时压住污染但彻底废聊腿，心里一阵苦涩，怎么离开？
就在这时——
嗡…嗡…
苏玉倾的身体猛地一颤，她腹内那点微弱的碎片脉动毫无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不是之前的共鸣感，而是一种…急促、尖锐的示警。
同时，何啸精神世界里那株刚刚平息一点的青铜树虚影，也猛地昂起“头颅”，散发出冰冷的躁动。
“…来了！”苏玉倾猛地抬头，冰冷的眼眸死死盯向哨站深处那条黑黢黢的、通往地图上“7号旧世观测站”方向的通道。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净化…教团…不止…追踪…还迎规则…干扰…器…他们在…强协稳定…这片…区域的…规则…要…进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
轰隆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猛地从通道深处传来，整个废弃哨站都随之剧烈一颤，头顶悬挂的锈蚀管道哗啦啦作响，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一阵清晰的、带着金属摩擦和沉重脚步的声响，伴随着那种特有的、冰冷无情的呼喝声，由远及近，从通道深处…急速逼近。
“锁定污染源位置！”
“规则稳定器功率全开！”
“肃清区域！准备接触！”
“为了净化——！！！”
冰冷的口号声如同死亡的宣告，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操！！！他们怎么进来的？！”何啸头皮瞬间炸开，那通道不是被规则乱流封死了吗？
“…规则…干扰器…”苏玉倾咬着牙，脸色惨白如纸。“…强协稳定…局部…规则…制造…通路…他们…早迎准备…”
完了！彻底完了！
何啸看着自己那条暂时压住污染但依旧废掉的左腿，又看看旁边重伤濒死、后背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苏玉倾。听着通道里越来越近、如同死神鼓点般的脚步声…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
跑？往哪跑？腿废了，苏玉倾也走不动。
打？拿什么打？赤手空拳对全副武装的疯子？
躲？这破地方一览无遗，能躲哪去？
脚步声已经到了通道口，昏黄的灯光下，已经能看到通道拐角处晃动的人影和武器冰冷的反光。
“发现目标！执行净…”一个冰冷的命令声戛然而止。
因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远比净化教团规则干扰器更狂暴、更原始、更混乱的规则乱流，毫无征兆地…从何啸和苏玉倾身上…爆发了出来。
源头，正是何啸腿上那被强效药膏暂时压制、却更加“愤怒”的深渊标记污染，以及苏玉倾后背伤口处，被药膏刺激后同样“暴怒”的青铜化规则污染。
两股同源却又激烈对抗的污染力量，在净化教团规则干扰器的外部刺激下，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失控。形成一股无形的、混乱到极致的能量风暴，朝着通道口…狠狠撞了过去。
轰——！！！
没有声音，只有一种令人灵魂撕裂的精神尖啸。
通道口那几个刚刚露头的净化教团成员，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砸郑脸上的金属面具瞬间扭曲变形，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通道的岩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他们身上携带的、闪烁着稳定光芒的规则干扰器，在这股狂暴混乱的乱流冲击下，如同脆弱的灯泡般…瞬间爆裂，炸成一团火花。
“呃啊——！！！”
“干扰器失效！！”
“规则暴走！反噬！！”
“撤！快撤出去——！！！”
通道深处，传来净化教团成员惊恐欲绝的惨叫和混乱的撤退命令。显然，这股由两个“污染源”失控爆发出的混乱风暴，比之前森林里那次更加恐怖。直接摧毁了他们的干扰器，引发了更强烈的规则反噬。
暂时…安全了？
何啸和苏玉倾也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混乱风暴震得气血翻涌，差点背过气去。何啸看着通道口那几个扭曲的人影和爆裂的干扰器残骸，又惊又疑。
“这…这他妈也行？”他感觉像是在鬼门关门口被自己体内的“炸弹”给炸回来了。
“…污染…对冲…失控…”苏玉倾剧烈地喘息着，嘴角溢出一丝新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冰冷的疲惫和一丝荒谬。“…暂时…逼退…但…我们…成了…更大的…靶子…”
更大的靶子？何啸一愣，随即明白了。刚才那一下爆发，等于是向所有能感知规则的存在（包括净化教团，甚至…深渊里那个东西），放了个超级大烟花，宣告了他们的位置。
“操…”何啸的心再次沉了下去。他看着自己腿上那被药膏灼烧得赤红、暗青纹路暂时蛰伏但随时可能反颇伤口，又看看苏玉倾后背那同样在药效过后开始重新亮起微弱青光的狰狞伤口…
跑，跑不掉。
打，打不过。
躲，没处躲。
体内的“炸弹”还随时可能再炸一次…
真正的绝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苏玉倾涣散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墙壁上那幅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地图。盯住了那个标记着“7号旧世观测站”的红色三角。
“…观测站…”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冰冷，“…地图…显示…迎直通…废墟之城…的…地下…轨道…或者…管道…”
地下轨道？管道？通往废墟之城？
何啸猛地看向地图，那条模糊的、代表河流的蓝色线条旁边，确实有一条用更细的虚线标注的、同样蜿蜒通向“废墟之城”的线路。线路旁边似乎还刻着几个模糊的字：
“…[污损]…维…修…通…道…”
维修通道？通往净化教团老巢的维修通道？
“你他妈疯了？”何啸脱口而出，“去那鬼地方不是自投罗网吗？”
“…最危险…的地方…可能…最安全…”苏玉倾喘息着，眼神锐利如刀。“…而且…那里…迎压制…污染…的…源头…或者…答案…锁链…崩断…之地…”
压制污染的源头？答案？
何啸看着自己腿上蛰伏的暗青纹路，又看看苏玉倾后背重新亮起的青光。留在这里，绝对是死路一条，体内的污染也迟早会要了他们的命。去废墟之城，那是龙潭虎穴，但或许…真有一线生机，或者…一个了断。
通道深处，净化教团混乱的惨叫声似乎正在平息，新的、更加冰冷的命令声隐约传来。显然，他们正在重整旗鼓。
没有时间犹豫了，
何啸看着苏玉倾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一咬牙，眼中也爆发出最后的疯狂。
“妈的…横竖都是死！老子就陪你…闯一趟阎王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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