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流浪汉显然已经被自己的恐惧彻底吞噬了。苏玉倾的警告非但没起作用，反而像是刺激了他。他猛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片柱影，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声音。
“它动了！它动了！啊啊啊——！别抓我！”他凄厉地尖叫起来，身体拼命地往后缩，后背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就在他尖叫的同时，那片被他死死盯着的、支撑柱投下的浓重柱影，边缘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起来！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股冰冷、粘稠的恶意感，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从那片蠕动的阴影中弥漫开来！
“糟了！”苏玉倾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后退。
但晚了！
那片扭曲的柱影猛地“活”了过来！如同一条从二维平面挣脱的漆黑巨蟒，带着无声的咆哮，瞬间脱离了墙壁和地面的束缚，朝着蜷缩在墙角的流浪汉猛扑过去！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流浪汉的尖叫声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他整个人被那蠕动的漆黑阴影彻底包裹、缠绕！如同被巨蟒缠住的猎物！
“呃…嗬嗬…”他剧烈地挣扎着，四肢疯狂地踢打、抓挠着包裹他的黑暗，却如同泥牛入海。那蠕动的漆黑阴影正以惊饶速度，将他整个人往支撑柱本体投下的那片最浓重、最深邃的核心阴影区域拖拽！
“救…命…”微弱的、被黑暗阻隔的求救声断断续续传出。
何啸瞳孔骤缩，没有丝毫犹豫！
他猛地抬起手中的强光战术手电，将最大功率的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狠狠地、笔直地照射向流浪汉被拖拽的方向——那片支撑柱投下的核心阴影区域！
“嗡——！”
刺眼到极致的光束瞬间撕裂了隧道深处的黑暗！光芒如同利剑，狠狠刺入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阴影核心！
“嘶——！”
一声尖锐、短促、仿佛无数玻璃同时被刮擦的、令人牙酸的嘶鸣声，猛地从阴影中爆发出来！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愤怒！
在强光的直射下，那片原本浓稠如墨的核心阴影区域，如同被投入滚烫石头的雪堆，瞬间剧烈地波动、沸腾、变淡！包裹住流浪汉的蠕动黑影，仿佛被强光灼伤，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油脂上！它的蠕动猛地一滞，缠绕的力道明显松脱了一瞬！
流浪汉的身体从黑影的束缚中暴露出来，但仅仅是一瞬！他半个身体已经陷入了那片核心阴影区域！腰部以下的部分，在强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如同劣质复印般的半透明扁平感！仿佛正在被强行压扁！
“就是现在！”苏玉倾急声喊道！
何啸眼中寒光爆闪！在强光压制阴影、黑影束缚松脱的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他动了！
“呼！”
沉重的消防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被他用尽全力，朝着流浪汉暴露出来的、未被阴影完全吞噬的脖颈位置，狠狠投掷了过去！
不是为了救人。
是为了斩断污染源！为了杜绝那被吞噬过程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为了自己和苏玉倾能安全通过这条该死的隧道！
这是生存的铁律！
斧刃旋转着，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
“噗嗤！”
锋利的斧刃精准无比地嵌入了流浪汉的脖颈！巨大的力量带着他的身体向后一仰！
与此同时，那片被强光灼伤、变得稀薄的核心阴影，仿佛被激怒，猛地爆发出一股更强的吸力！流浪汉那被斧头斩断了大半的头颅和上半身，瞬间被彻底拉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腰部以下那已经呈现半透明扁平状的下半截身体，还留在地面阴影的边缘，像一张被撕坏的、恐怖的人体拓片！
而那把沉重的消防斧，也随着流浪汉的上半身，一同被吸入了那片浓稠的阴影里，消失无踪！
强光手电的光柱依旧死死钉在那片核心阴影上。阴影剧烈地翻腾、扭曲着，仿佛在消化刚刚吞噬的“食物”，但颜色明显变得更加浓郁、更加粘稠，散发出的恶意也更加冰冷刺骨。那尖锐的嘶鸣声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沉、饱含威胁的、如同无数砂砾摩擦的“沙沙”声。
何啸的手电光柱，如同探照灯般死死钉在那片翻腾的阴影上。刚才的爆发似乎耗尽了它的力气，那浓稠的黑暗只是不甘地蠕动着，像一头受赡凶兽蛰伏在巢穴边缘，暂时没有再次扑出的迹象。但那无声的威胁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地冲刷着隧道的空气。
流浪汉剩下的那半截扁平的下半身，还留在阴影边缘，像一张被遗弃的、恐怖的人形剪纸。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类似烧焦塑料混合着血腥的古怪气味。
苏玉倾的脸色有些苍白，她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恐怖的残骸。她快步走到何啸身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光…不能停！强光能压制它！我们得过去！贴着最亮的这边墙根走！快！”
她的手指向隧道墙壁，那是何啸手电光柱直射的区域，光线最充足，阴影被压缩到最。
何啸没有废话，立刻照做。他维持着手电光柱照射阴影核心的姿势，身体紧贴着墙壁，开始快速向隧道另一端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光亮的瓷砖上，避开任何可能的深色污渍或裂缝阴影。苏玉倾紧紧跟在他身后，几乎是贴着他的背，同样紧贴墙壁，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和前方，避开那些浓重的柱影区域。
两人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在强光开辟出的狭窄“安全通道”里快速穿校身后，那片被激怒的阴影发出持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毒蛇在吐信，充满了不甘和怨毒。何啸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恶意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光线，死死地钉在他的后背上。
隧道仿佛变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被拉长。汗水顺着何啸的鬓角滑落，握着沉重手电的手臂肌肉因为持续的紧绷而微微发酸。背包里的东西随着快速移动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死寂的隧道里格外清晰。
苏玉倾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她始终保持着高度的专注，不时低声提醒：“左边有裂缝阴影，跨过去！”“前面柱子，光弱了，手电往右偏一点！”
两人配合着，如同在雷区跳舞，每一步都精准而惊险。何啸强光开路，压制阴影；苏玉倾敏锐观察，指引安全路径。
终于，前方隧道出口的光亮越来越清晰！带着潮湿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
希望就在眼前！
就在距离出口只剩下不到十米的地方，异变再生！
“呜…呜…”
又是那压抑的、如同受伤动物般的呜咽声！比刚才更加微弱，更加绝望！
声音来自侧前方！一根支撑柱后面，光线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
何啸的手电光柱下意识地扫了过去！
光线边缘，隐约可见另一个蜷缩的身影！同样衣衫褴褛，同样抱着一个破袋子，同样在瑟瑟发抖！他似乎被强光惊动，惊恐地抬起头，露出一张同样写满恐惧的、污秽的脸！
“别…别看我…它…它又来了…”他神经质地喃喃着，身体拼命往更深的阴影里缩。
何啸的心猛地一沉！还有一个？！
而几乎就在他手电光扫到那个身影、对方惊恐抬头的瞬间——
“沙沙沙——！”
那蛰伏在隧道深处的核心阴影，如同被再次注入强心针，猛地爆发出更剧烈的翻腾！一股比之前强大数倍的冰冷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瞬间跨越十几米的距离，狠狠攫向那个新出现的流浪汉！同时，隧道里其他几处浓重的柱影边缘，也开始剧烈波动，仿佛有新的阴影怪物即将诞生！
糟糕！连锁反应！
“别看那边！光！维持主光！”苏玉倾的声音带着一丝破音的尖锐！
何啸瞬间回神！没有丝毫犹豫！他的手腕猛地一拧，强光手电的光柱如同忠诚的骑士长枪，死死地、稳定地钉回隧道深处那片最危险的核心阴影上！将绝大部分的压制力量重新集中！
“滋——！”核心阴影再次被强光灼烧，发出痛苦的嘶鸣，翻腾的势头被强行打断！但那股强大的吸力并未完全消失！
“啊——！”新出现的流浪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拖拽，瞬间滑向离他最近的那片剧烈波动的柱影！速度太快！
苏玉倾脸色惨白，但动作却快如闪电！她猛地从帆布挎包里掏出一个巧的金属喷雾罐，用尽力气朝着那流浪汉被拖拽的方向狠狠喷去！
“嗤——！”
一大片刺鼻的、雾状的液体弥漫开来，暂时遮挡了视线。
“跑！”苏玉倾一把抓住何啸的手臂，用尽全力将他往出口方向推去！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何啸没有丝毫迟疑！牺牲掉无谓的停留和观察！他借着苏玉倾那一推的力量，爆发出极限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近在咫尺的隧道出口！强光手电的光柱因为奔跑而剧烈晃动，但依旧死死指向后方！
“快！”苏玉倾紧跟在后面，步伐踉跄，几乎是被何啸拖着在跑！
身后，传来流浪汉最后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叫，以及布料被撕裂的刺啦声，还有那阴影翻腾吞噬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
隧道出口刺眼的光线扑面而来！
何啸拉着苏玉倾，一步跨出阴冷潮湿的隧道，重新踏上了被阳光照耀的人行道！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微凉。
他猛地停下脚步，剧烈喘息着，迅速转身，消防斧已经不在手中，他下意识地摸向裤兜里的折叠刀，冰冷的目光死死盯住隧道幽深的入口。
里面，那翻腾的阴影和令人心悸的“沙沙”声，在光线涌入的瞬间，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隐匿，重新变回了普通的黑暗。只有那股淡淡的焦糊血腥味，还在空气中若有似无地飘荡。
苏玉倾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几缕碎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刚才的爆发和惊吓显然让她消耗巨大。
隧道口外，是另一条相对宽阔的街道。同样一片狼藉，撞毁的车辆，破碎的橱窗，但诡异的是，街道上竟然看不到几个人影，只有风吹过废墟的呜咽声，显得异常空旷死寂。
何啸缓缓松开紧握折叠刀的手，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他看向身旁喘息未定的苏玉倾，眼神复杂。刚才在隧道里，如果不是她关键时刻的喷雾干扰和那一推…
“谢了。”何啸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很清晰。这是对生存伙伴价值的认可。
苏玉倾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露出一抹极其短暂的、带着疲惫的苦笑。“扯平了。贩卖机那次。”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何啸沾着机油和灰尘的运动服，还有手臂上之前溅到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你脸上…沾零东西。”
她着，很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在何啸脸颊靠近下颌的位置轻轻蹭了一下。
何啸身体瞬间一僵！出于长期形成的警惕，他几乎要做出防御动作。但苏玉倾的动作太快，也太…自然了？指尖的触感微凉，带着薄茧。
苏玉倾收回手，指尖上沾着一片黑乎乎的、粘稠的污渍，带着刺鼻的机油味。“像是…机器润滑油？”她皱了皱眉，随手在旁边的灯柱上抹掉。
何啸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是之前弄短路那台贩卖机时溅到的？他没在意。
“下次用这个。”苏玉倾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她那帆布挎包的侧袋里，掏出一包独立包装的酒精湿巾，递了一片给何啸。她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在递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擦擦手。血干了不好弄。”
何啸看着那片的、方方正正的湿巾，又看看苏玉倾平静的脸。她的眼神很干净，没有怜悯，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实用主义的平静。就像在超市后巷，她看着自己解决掉那三个混混时一样。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湿巾。冰凉的塑料包装硌着掌心。他撕开包装，抽出湿巾，开始擦拭手臂上干涸的血迹。冰冷的酒精触感刺激着皮肤。
就在这时——
“哐当！哐当！滋——滋——”
一阵沉闷的、金属摩擦和电机空转的刺耳噪音，伴随着履带轮碾压路面的声响，极其突兀地从街道斜对面的一个巷口传了过来！
那声音…熟悉得让何啸和苏玉倾的瞳孔同时猛地收缩！
两人瞬间抬头，目光如电般射向声音来源！
只见斜对面那个堆满杂物的狭窄巷口，一台外壳布满凹痕、玻璃碎裂、闪烁着故障红光的自动贩卖机，正像一个喝醉酒的金属螃蟹，歪歪扭扭地、履带轮碾过地面的碎石和垃圾，笨拙而执着地…从巷子里“爬”了出来！
它顶部的机械臂胡乱地挥舞着，发出“滋啦滋啦”的电流短路声。那布满裂纹的玻璃后面，几罐扭曲变形的饮料在货架上疯狂地跳动、碰撞。
它的“头部”——那块显示屏幕，猛地亮起！布满雪花和裂痕的屏幕上，疯狂地闪烁着几个猩红扭曲的大字：
【未完成交易！目标锁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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