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的轰鸣震得李默后槽牙都在发酸。他蹲在一根粗得像型星舰主炮的冷却管道后面，借着管道表面流淌的暗红微光，死死盯着熔炉正下方那片区域。
按锻炉之灵给的“地图”，真正的“矛盾之种”就藏在那儿——一个用三重空间折叠硬生生挤出来的夹层，像把保险柜焊进了承重墙里，不把墙拆了根本摸不到边。
（这老骷髅，防盗意识挺强啊。）
李默手往怀里一探，灵觉沉入指头上那个粗糙的金属圈。这破戒指还是之前在“永恒炽炉”外围拆那几个“炉渣畸变体”时，从它们烧融的核心残骸里抠出来的古物，空间不大，但装点零碎刚好。心念一动，那个巴掌大的【静寂能量拘束网】就落进掌心，中心的灰白晶体摸着冰凉扎手。
他抬头。
百米高空上，奥瑞坎那巨大的能量投影像尊暗金色的魔神，一动不动地盘坐在虚空里。无数细的能量触须从它身上蔓延下来，连接着下方那座山一样的熔炉和密密麻麻的机械臂。熔炉内部，那团不断变换形状的暗红色能量——那把“钥匙”——正在被无形的重锤反复锻打，每一下都震得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好机会。老骷髅上头了。）
“卡恩，”李默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熔炉的轰鸣吞掉，“盯着上面。老东西有任何分神的苗头，立刻喊。”
卡恩无声点头，左臂纹路的光收敛到皮肤底下，只有眼底映着高空那两团冰冷的白色火焰。
李默收回目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地板上。灵力缓缓注入手中的拘束网，圆盘中心的灰白晶体开始发出一种内敛的、如同深冬寒雾般的微光。
下一步，得先“看”到那扇被焊死的防盗门。
他左手抬起，食指在空中虚划。一缕精纯的、带着“静寂”法则特质的灵力从指尖渗出，像一滴融入水中的墨，悄无声息地飘向前方那片区域。
灵力接触空气的瞬间，异象出现了。
那片看似平整的暗金色金属地板，表面突然荡起一圈圈细密的、不规则的涟漪，就像平静的水面被微风吹皱。涟漪中心，三个极其复杂、相互嵌套的暗金色符文虚影一闪而过，又迅速隐没。
三重空间折叠的锚点。
找到了。
但问题也来了——这三个锚点相互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碰任何一个，都会立刻触发警报，顺带把藏在里面的“矛盾之种”给炸了，或者传送到某个鸟不拉屎的亚空间角落。
（得同时碰三个。）
李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脑子飞快转着。
他自己只有两只手。卡恩倒是可以帮忙，但卡恩的力量偏秩序和破坏，干这种精细活容易用力过猛。而且两人配合再好，也难保绝对同步，误差超过零点一秒估计就完蛋。
（要是能像章鱼那样有八只手就好了……等等。）
他目光扫过周围。
熔炉下方，几十条粗细不一的能量导管像血管一样延伸出来，连接着各处。几条负责搬运零件的机械臂正在半空中有规律地移动，轨迹固定，速度平稳。
其中一条机械臂，正好会定期经过那片区域的上方，距离地板大约三米。
轨迹固定……速度平稳……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借个“手”用用？）
李默深吸一口气，右手依旧握着激活的拘束网，左手则从戒指里摸出了那枚【铸造频率干扰器】。
干扰器的功能是干扰或覆盖基于铸造法则的装置。眼前这些机械臂，本质就是奥瑞坎用铸造权柄驱动的精密工具。
如果……不是干扰，而是极短暂、极细微的“覆盖”呢？
覆盖掉它预设程序里关于“移动轨迹”的那一段指令，让它“以为”自己该往下去一点，去“触碰”某个实际上并不存在的维修点？
只要时间够短，幅度够，应该不会被系统判定为异常。
李默盯着那条正在靠近的机械臂，灵力注入干扰器。棱柱表面的液态金属光泽开始流动，内部发出几乎听不见的蜂鸣。
他需要计算得极其精确。
机械臂的速度、距离、自身重量、惯性……还有干扰器输出信号的强度和持续时间。
五秒。
四秒。
机械臂进入预定区域上方。
三秒。
李默左手拇指轻轻拨动干扰器侧面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微调钮。
两秒。
干扰器射出一道比头发丝还细的暗金色光束，精准地命中机械臂肘部一个不起眼的传感器节点。
一秒。
机械臂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极其微的、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顿挫——就像人走路时突然被地上一个石子硌了一下脚。
就是现在！
李默右手猛地向前一甩！
掌心的拘束网脱手飞出，在半空中无声展开，六边形网格瞬间扩张到直径两米左右，中心的灰白晶体爆发出刺眼的寒光！
几乎在同一时刻，机械臂那微的顿挫，让它前端那个多功能的钳爪，以一种“意外”的角度，向下轻轻点了一下。
这一点，刚好“擦”过了三个空间锚点中最左侧的那个。
而李默甩出的拘束网，则像一张精准的大网，同时“罩”住了右侧和中间的两个锚点！
灰白色的静寂能量从网中喷涌而出，如同冰霜般瞬间侵蚀、冻结了两个锚点周围的空间结构。
左侧，被机械臂“意外”触碰的锚点，则因为那微不足道的物理干扰，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能量紊乱。
三重锚点，在同一毫秒，被三种不同的方式——能量侵蚀、能量侵蚀、物理干扰——同时触动！
没有爆炸。
没有警报。
只有一声如同玻璃出现细密裂纹般的、极其轻微的“咔嚓”声。
那片空无一物的地板上方，空气像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凭空出现了无数道纵横交错的黑色裂痕。裂痕迅速蔓延、交织，最终“哗啦”一下彻底碎裂，露出后面一个仅有一立方米大的、幽暗的立方体空间。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的、不断在暗金色和灰白色之间剧烈闪烁、形态极不稳定的多面晶体。
矛盾之种。
真正的矛盾之种。
李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左手一收，干扰器光束切断，那条机械臂立刻恢复了正常轨迹，毫不知情地继续它的搬运工作，仿佛刚才那微不足道的“颠簸”从未发生。
而他的右手，则操控着拘束网，如同最灵巧的捕虫网，朝着那颗暴露出来的晶体当头罩下！
成了——
就在灰白色的网即将合拢的瞬间。
高空之上，奥瑞坎那巨大的能量投影，眼眶中的白色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
它“看”过来了。
不是看李默。
是看那颗刚刚暴露出来的“矛盾之种”。
仿佛一个沉浸于创作的工匠，突然发现自己藏在工具箱最底层的备用零件，不知怎么自己滚到了工作台中央。
祂的意志，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
以及随之而来的、本能的警惕。
嗡————
整个熔炉空间的能量流动，骤然一滞。
下方所有机械臂同时停止了动作。
无数道冰冷的、纯粹的感知力，如同探照灯一般，从奥瑞坎的投影上扫下，瞬间笼罩了整个熔炉底部区域！
李默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被发现了？！不……还没完全发现！祂的注意力还在种子上！）
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快！
再快一点！
拘束网终于合拢，灰白色的能量如同蛛丝般缠绕上那颗剧烈闪烁的晶体。晶体表面的光芒被强行压制，变得黯淡、稳定。
李默用尽全力往回一扯！
网中的晶体化作一道流光，被他硬生生从那个立方体空间里拽了出来，直飞向他的掌心！
也就在晶体脱离隐藏空间的同一刹那。
奥瑞坎的意志，彻底锁定了异常点。
“吼————————！！！”
无法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摩擦、能量尖啸和纯粹愤怒的咆哮，如同实质的海啸，从高空轰然砸落！
整个空间都在这一吼之下剧烈震颤！
熔炉的火焰疯狂窜起！
无数机械臂像被激怒的蜂群，同时转向，无数传感器和武器端口亮起危险的红光，全部对准了下方的李默和卡恩！
李默根本来不及看抓到手的“矛盾之种”是什么样，反手就把它塞进了戒指。同时左手抓起刚才就准备好的【基础相位稳定锚】，朝着脚下地面狠狠一拍！
“卡恩！撤！！”
十几个金属环瞬间展开到最大，银色的稳定力场以他们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周围十米的空间强行固化！
几乎在同一时间，至少二十道粗细不一的能量光束、切割射线和实弹风暴，从四面八方轰在了稳定力场的外壁上！
轰！轰！轰！轰！！！
银色的力场壁剧烈扭曲、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炸开无数刺眼的火花，但竟然硬生生顶住了这第一轮集火！
力场内部，李默被反震得气血翻腾，卡恩则已经一剑劈开了旁边冷却管道的检修盖板，露出了后面黑漆漆的维护通道。
“走！”
两人头也不回地扎进通道。
身后，奥瑞坎愤怒的咆哮和无数武器开火的轰鸣，被相位稳定锚制造的力场暂时阻隔，变得沉闷而遥远。
他们沿着来时的管道拼命狂奔。
而在他们刚刚逃离的地方。
熔炉空间内，奥瑞坎那巨大的投影缓缓低头，“看”着下方空荡荡的隐藏夹层，又“看”了一眼熔炉中那把尚未完成的“钥匙”。
白色火焰，剧烈地跳动、收缩。
然后，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意志，如同寒潮般席卷开来。
所有机械臂停止攻击，回归原位。
熔炉的锻打，以更快的频率、更强的力度，重新开始。
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但整片“静寂深渊”外围的虚空，那些漂浮的金属残骸，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炉心方向缓缓移动、聚集。
如同铁屑被磁石吸引。
奥瑞坎，加快了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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