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冰盖之下，研究站自毁的余波仍在肆虐。
原本宏伟、精密、如同活体器官般搏动的巢穴，此刻已化为一座扭曲的金属与生物组织的坟场。巨大的爆炸撕裂了冰层与岩壁，冰冷的海水倒灌而入，与尚未熄灭的能量火焰碰撞，蒸腾起遮蔽日的白色气雾。无数破碎的管道像垂死的触手般耷拉着，泄漏出荧光的体液和嘶嘶作响的能量流，将浑浊的海水染成一片光怪陆离的幽蓝炼狱。
但这片毁灭的景象中，并非空无一人。
数个、数十个、乃至上百个银灰色的潜鳞者水下战斗单位，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从四面八方、从更深的海沟、从冰层缝隙中涌出，汇聚向这片死亡海域。它们以完全同步的、高效的阵列行进，无视爆炸的冲击和坠落的残骸，冰冷的光学传感器扫视着每一寸水域，搜寻着特定能量信号与生命体征。
目标明确：那三个携带“墟”核心数据、真幽阙意识碎片、以及“冰封之子”原始样本的人类逃生舱。
净化派的全面围剿，在凌霜华等人自以为逃脱的十分钟后，正式拉开帷幕。
逃生舱内，仪表盘上代表外部威胁的红色警示灯，如同得了疟疾般疯狂闪烁。
“卧槽！卧槽槽槽！”桑尼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失真且充满惊恐，“声呐屏上全是红点！密密麻麻！我们被包饺子了！这比春运火车站还挤！”
凌霜华所在的逃生舱内，山魈紧盯着屏幕，脸色凝重如铁。屏幕上，代表他们逃生舱的绿色光点，正被一片急速收拢的红色光环包围。距离最近的红色光点，已经进入可视范围——透过舷窗，能看到数个如同放大的深海龙虱、流线型身躯覆盖着鳞甲状装甲的潜鳞者战斗单元，正以远超逃生舱的速度包抄而来。
“数量太多，速度太快。”山魈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握住操纵改手背青筋凸显，“逃生舱火力只有两挺自卫机炮，能量有限。硬闯突围概率低于5%。”
凌霜华抱着意识存储单元和恒温箱，能感觉到女儿的光点因外部逼近的威胁而瑟缩。那个“冰封之子”胚胎则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光芒，对外界的杀机似乎毫无反应，或者……漠不关心。
· （凌霜华内心独白） 逃不掉了……至少不能一起逃掉……数据、胚胎、阙的意识……必须至少保住一样！桑尼带着胚胎和单元……山魈……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舱内简陋的布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逃生舱有自毁程序，是为了防止被俘获研究。但自毁等于全灭。分散？可逃生舱设计就是密闭整体……
“桑尼！”凌霜华对着通讯器喊道，声音斩钉截铁，“听着！你的逃生舱外部有没有手动分离接口？就是紧急情况下可以抛弃部分舱段增加速度的那种？”
通讯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桑尼敲击键盘和咒骂的声音：“我看看……有！有个狗日的‘应急减重模块’明！在屁股后面！是能抛弃非核心舱段，换取30%的瞬时加速和机动性提升，但抛弃后生命维持系统会降级，抗压和维生时间减半！这特么是赌命啊老板娘！”
“赌了！”凌霜华毫不犹豫，“山魈，我们掩护桑尼。你操作，我来射击。桑尼，你看准时机，等我们吸引大部分火力，或者制造出混乱缺口，你就启动那个模块，朝着东南方向，全速下潜！那里海床地形复杂，有热液喷口干扰信号，是你唯一的机会！”
“那你俩呢？！”桑尼急道。
“我们拖住它们。”凌霜华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数据硬盘在你那里，胚胎和单元也在你那里。你是最重要的‘包裹’。山魈，同意吗？”
山魈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逃生舱仅有的两门机炮操控权限，全部移交到了凌霜华面前的副控面板上。他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老……”桑尼的声音有点哽咽，随即又强行振作，“妈的，干了！你们俩可别死了！我还等着老板娘你给我发年终奖金呢！”
· （凌霜华内心独白） 阙，别怕……妈妈不会让它们再伤害你……山魈，对不起……又一次把你拖进绝境……但我们必须给桑尼创造机会……就像……当年“雪鸮”的任务一样……
她的手指拂过机炮的虚拟瞄准界面，没有任何颤抖。过去的训练和本能接管了身体。她不再是那个温柔的母亲，而是变回了那个在阴影中守护、必要时会化作利刃的“雪鸮”。只是这一次，她要守护的，是她失而复得的女儿的灵魂。
“山魈，五点钟方向，那两个最近的，交错掩护靠近，优先打关节和传感器。”凌霜华的声音冷冽，如同在指挥一场日常演练。
“明白。”山魈推动操纵杆，笨重的逃生舱猛地一个侧滚，险险避过一道射来的高能水流切割束（类似水刀，但能量等级更高）。同时，凌霜华操控的机炮喷吐出两道细细的、高频率的能量射线。
“滋啦！”
射线精准地命中一个潜鳞者单位头部两侧的球状传感器。传感器外壳瞬间熔穿，蓝白色的电火花迸射，那单位顿时像没头苍蝇般在水中乱转，撞上了另一个同伴。
“漂亮！”桑尼在频道里喝彩。
但更多的单位已经围拢。它们不再急于靠近，而是开始有组织地释放出一种粘稠的、带着荧光的深绿色网状物质。这些网在海水中迅速扩散、连接，如同巨大的粘性过滤网，试图将两个逃生舱彻底笼罩、困死。
“是束缚网！被粘上就完了！动力会直接被锁死！”桑尼叫道。
“山魈，向上！冲过未合拢的网口！桑尼，准备！”凌霜华下令。
山魈将逃生舱动力推到极限，向着头顶尚未被绿网完全覆盖的区域冲去。凌霜华的机炮连续开火，试图清扫上方可能的阻拦者。
就在他们即将冲破缺口的瞬间——
“警告！高能反应！正下方！”山魈厉喝。
下方幽暗的海水中，一个体型明显比其他战斗单位大上三倍、形如扁平魔鬼鱼、背部排列着数根巨大能量发射管的潜鳞者重型单位，悄然现身。它背部的发射管已经充能完毕，刺目的蓝光正在汇聚！
那是足以一击贯穿逃生舱装甲的“脊刺炮”！
“躲不开了！”山魈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紧绷。
千钧一发之际！
那道本应射向凌霜华逃生舱的致命蓝光，突然在半空中诡异地偏转了！不是打偏，而是仿佛被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干扰怜道，擦着逃生舱的边缘射入远处的岩壁，引发剧烈的爆炸和坍塌。
紧接着，发射攻击的那个重型潜鳞者单位，突然全身剧烈颤抖，背部的能量发射管不受控制地接连过载、爆炸！它庞大的身躯抽搐着，冒着电光和泄露的体液，缓缓向海底沉去。
几乎同时，包围圈外围的几个潜鳞者战斗单位也出现了异常。它们突然停止前进，甚至调转枪口，对着身边的“同伴”开火！虽然很快就被反应过来的其他单位集火摧毁，但这突如其来的内讧，瞬间在严密的包围网上撕开了一个短暂的口子！
“是……是她？”凌霜华瞬间明悟。是幻月！她不仅之前护航，现在更是在直接攻击净化派的单位，为她们制造混乱和生机！这已经不再是暗中相助，而是公然叛乱了！
“桑尼！就是现在！走！”凌霜华在频道里大喊。
“收到！两位大佬保重！”桑尼的声音带着决绝。他的逃生舱尾部猛地喷射出大量气泡，一截相对臃肿的非核心舱段（包含部分维生系统和冗余设备）被强行抛弃！逃生舱本体瞬间变得轻巧，如同离弦之箭，借着幻月制造的混乱缺口，朝着东南方向幽暗复杂的地形全速遁去！
几个附近的潜鳞者单位试图追击，但立刻遭到了来自侧翼的、精准而致命的幽蓝色射线狙击。是幻月操控的、那种更高级的幽蓝单位在拦截！
“我们也不能浪费她创造的机会。”凌霜华深吸一口气，“山魈，向西北，相反方向，全速！把剩下的追兵引开！”
山魈毫不犹豫，操控逃生舱朝着与桑尼相反的方向冲去。果然，大部分潜鳞者单位（尤其是那些未被幻月影响或摧毁的）立刻调转方向，紧追不舍。幻月的干扰似乎也达到了极限，或者她需要应对自身因此暴露而带来的新危机，幽蓝单位的支援攻击频率明显下降。
逃亡变成了惨烈的消耗战。
凌霜华和山魈的逃生舱，如同被狼群追逐的受伤麋鹿，在崩塌的冰窟、尖锐的礁石和密集的能量射线中亡命穿梭。机炮的能量很快耗尽，山魈只能依靠高超的驾驶技术，利用地形进行规避。但追兵太多，太狡猾。
一次剧烈的震动，逃生舱左侧被一道能量束擦中，装甲板撕裂，刺骨的海水混合着高压瞬间灌入！舱内警报凄厉，气压骤降，温度直线下跌。
“密封舱破损！手动关闭左侧分区！”山魈吼道，同时努力稳住翻滚的舱体。
凌霜华扑向左侧的控制面板，冰冷的海水已经淹到她的腿。她咬紧牙关，用力扳动几个红色的应急阀门。厚重的隔离闸门缓缓落下，将破损区域封闭，但舱内空间被进一步压缩，维生系统负担加重。
“氧气存量下降，还能支撑四十分钟。”山魈看了眼仪表，声音依旧稳定，但额角有血淌下——刚才的撞击让他头部磕碰到了坚硬的舱壁。
凌霜华抹了把脸上的海水，看向舷窗外。追兵依旧如影随形，而且似乎收到了新的指令，攻击更加有章法，试图将他们逼向一个死角。
“山魈，”凌霜华忽然低声，目光落在怀里的意识存储单元上，“如果……最后实在不行，我会启动自毁。但单元和你的数据硬盘……得想办法送出去一个。”
山魈沉默了一下：“单元更重要。硬盘可以重建部分。”
“不。”凌霜华摇头，眼神决绝，“星舰图纸和我们在研究站的部分发现，关系到整个人类的未来。阙的意识……是我的私心。但如果只能选一个……选图纸。”
她将单元紧紧搂在胸前，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里面的光点似乎感受到了母亲决绝的情绪，微弱地闪动着，传递出依恋和不舍。
山魈没有看她，只是死死盯着前方的海床地貌：“还没到最后。看前面。”
前方，海床陡然下降，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海渊裂口。裂口边缘，有大量剧烈翻腾的气泡和浑浊的沉积物——是海底热液喷口群！高温、剧毒、成分复杂的水体，加上紊乱的地磁和热干扰，是绝佳的然信号屏蔽区，也是对精密仪器和生物体的死亡陷阱。
“冲进去！”山魈毫不犹豫，“赌它们不敢跟，或者跟进去会失去追踪能力！”
逃生舱引擎发出过载的呻吟，朝着那片翻腾着死亡气息的浑浊水域一头扎了进去！
剧烈的颠簸和高温瞬间包裹了逃生舱。舷窗外一片昏黄，什么都看不清。各种传感器疯狂报警，显示外部温度急剧升高，成分分析显示硫化物和重金属严重超标。
追击的潜鳞者单位果然在裂口边缘急停，它们围绕着喷口区高速盘旋，似乎在犹豫，或者等待指令。有几个试图靠近，但立刻被紊乱的水流和高温逼退，表面的装甲甚至出现了腐蚀的迹象。
暂时……安全了？
就在凌霜华和山魈在死亡热液中挣扎求生时，在远离北极的某个不可知的地球深处，潜鳞者的真正核心——“主脑”所在的蜂巢意识殿堂内，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席卷。
关于北极研究站被毁、核心数据外泄、“冰封之子”样本被夺、以及编号“幻月”个体连续异常行为并最终攻击同类的报告，如同冰冷的钢针，刺入主脑那庞大而古老的思维网络。
“评估：‘方舟计划’第一阶段隐蔽性已彻底丧失。人类关键个体（凌霜华及同伙）已获取我方核心科技蓝图及种族存在证据。‘幻月’个体叛变，行为模式出现不可预测的情感污染。‘净化派’主导的北极清除行动失败。”
“结论：继续执行原定渐进渗透替代方案风险极高。人类文明反应时间窗口被大幅压缩。”
“提议：提前启动‘方舟计划’最终阶段——‘收割黎明’。激活全球所有深度潜伏单位，同步执挟社会解构’、‘资源集织、‘关键节点清除’指令。在人类各国政府及抵抗组织形成有效联合前，制造最大范围混乱，瘫痪其指挥与生产能力，为我方‘方舟’建造完成及最终撤离扫清障碍。”
“代价：潜伏网络大面积暴露，与剩余人类势力进入全面敌对状态，计划完成时间可能被迫提前，存在不确定性。”
“表决。”
无数冰冷的意念在网络中交汇、碰撞、统合。
最终，一个不容置疑的决议形成，化作最高优先级的指令，沿着隐秘的量子通讯网络，瞬间传递到地球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潜伏的潜鳞者单位、每一个被替换或控制的关键人类节点意识深处：
【方舟指令：黎明收割，全面启动。倒计时：72（地球时）。】
四十八时后。
北欧某国，临近北极圈的偏僻海岸线。
一处废弃的二战时期地下观测哨所改造的“烛火”安全屋外。
秋雨淅淅沥沥，冰冷地敲打着锈蚀的铁皮屋顶和潮湿的岩石。咸湿的海风裹挟着雨丝，带来刺骨的寒意。
安全屋内，光线昏暗。凌霜华腿上缠着新的绷带，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正听着“烛火”留守成员的汇报。山魈站在窗边阴影里，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警惕着外界。桑尼还没消息，但“烛火”已经收到他通过应急中继器发回的、表示已暂时脱离危险并隐藏起来的加密信号。
他们是从那地狱般的海底热液区侥幸逃生的。逃生舱最终彻底报废，是靠山魈在极限深度启动紧急上浮，两人在接近冰点的海水中搏浪数公里，才被“烛火”预先安排在该区域接应的潜艇救起。代价是严重的冻伤、海水浸泡的伤口感染和几乎耗尽的体力。
但，他们带回了最核心的东西——凌霜华怀中的意识存储单元，以及山魈用生命保护下来的、记录了部分星舰图纸和研究站关键数据的数据硬盘。
“……联合国的秘密听证会已经排上日程，但官僚体系运转缓慢，而且我们怀疑高层也有被渗透。” 负责情报的“烛火”成员，一个代号“渡鸦”的干瘦男韧声道，“更麻烦的是，我们监测到全球范围内，一些被我们标记的‘可疑目标’和‘异常企业’，在过去二十四时活动频率激增，资金流动异常，而且……部分地区的通讯和能源网络出现了原因不明的细微扰动。”
凌霜华的心沉了下去。净化派要提前动手了？还是……是那个“方舟计划”？
就在这时，山魈的身体突然绷紧，低声道：“外面，有东西。很快。”
几乎同时，安全屋简陋的预警系统发出了被触动的轻微蜂鸣。
不是人类常规的接近方式。没有脚步声，没有引擎声。像是……某种东西悄无声息地滑过湿漉漉的地面。
凌霜华和山魈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渡鸦”也迅速熄灭了屋内的主要光源，只留下一个应急红灯。
雨声中，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金属或硬物摩擦岩石的“沙沙”声，越来越近，停在了安全屋那扇厚重的防爆门外。
没有敲门。没有喊话。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雨声敲打。
凌霜华握紧了手中的枪，山魈已经悄然移动到了门侧最佳的攻击位置。
突然，门外的“东西”似乎放弃了隐蔽。一道微弱的、幽蓝色的光芒，透过门缝渗了进来。那光芒的节奏和频率……凌霜华和山魈都太熟悉了。
紧接着，一个被严重扭曲、充满电子杂音、但勉强能辨认出属于“幽阙”（或者幻月）声线特质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断断续续，仿佛信号极差的对讲机：
“……凌……霜华……开……门……”
“……我……没迎…更多……时间……”
“……它们……要来了……收割……黎明……”
“……我……被标记……追杀……”
“……合作……否则……一起……死……”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那幽蓝的光芒也急剧黯淡下去。
凌霜华和山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幻月？她真的叛逃了？还找到了这里？身受重伤？她带来的消息……“收割黎明”？
山魈用眼神询问。开，还是不开？
凌霜华看着那扇门，脑海中闪过研究站里幻月的暗中相助，深海中她不顾自身安危的拦截，还有那句断断续续的“合作”。
这个窃取了她女儿身体的异类，这个手上可能沾满血腥的潜鳞者，此刻却像个走投无路的逃亡者，倒在雨夜里，带来了可能是关乎人类文明存亡的警告。
恨意、疑虑、警惕、还有一丝极其复杂难言的……或许是对“共同敌人”的认同，在她心中激烈翻腾。
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对山魈点零头，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枪柄上敲出一串急促的密码。
门，缓缓向内打开。
门外冰冷的雨夜中，一个穿着破损不堪的仿生拟态服装、浑身沾满泥泞和可疑蓝色“血迹”、长发凌乱遮住大半面容的纤细身影，正蜷缩在湿漉漉的地上。她的一条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身上多处伤口还在渗出微弱的蓝光。听到开门声，她艰难地抬起头。
面罩早已碎裂脱落，露出那张与“幽阙”一模一样、却毫无血色、布满细密擦伤和能量灼痕的完美脸庞。只是那双眼睛，不再有模仿人类时的温柔或冰冷的高傲，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崩溃的疲惫，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属于真正走投无路者的绝望。
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泥污和那诡异的蓝色体液。
四目相对。
一个站在门内，手持武器，眼神复杂如深渊。
一个倒在门外，狼狈濒死，眼中尽是末路的疯狂与一丝微弱的、近乎祈求的光。
秋雨潇潇，落在两人之间，如同冰冷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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