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的光太真实了,阳光的温度,空气里飘来的炒菜油烟味,远处隐约的自行车铃声,还有那种属于人间午后的、慵懒又生机勃勃的氛围感,这一切都太具欺骗性,太容易让人放松警惕。
文心竹站在门前,右手已经按在了门板上,木质纹理清晰可辨,指尖能感觉到阳光晒过的微温,甚至能听见门后街道上有人用方言大声交谈——的是江南某地的吴侬软语,她时候在老宅听过类似的口音。
但她没推门,她回头看向火爆昙,后者正盯着门缝里透出的光影,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恍惚。失去部分血脉后,火爆昙对幻境的抵抗力似乎下降了。
是出口吗?顾云深轻声问。
陆北辰蹲下身,仔细观察门板与肉壁的连接处,那里没有缝隙,门像是直接从肉壁里长出来的,木质纹理与生物组织诡异交融,交界处还在微微蠕动。
不符合解剖结构,他推了推眼镜,消化系统的肠道末端应该是肛门或类似排泄口,不该出现一扇人工雕花的木门,这是陷阱……
文心竹点头,但她没松手,反而更用力地按着门板,掌心感受着那份虚假的温度。
既然是陷阱,那就进去看看,她,总比一直在这肠子里泡着强。
她不是鲁莽,刚才在命运错位的幻境里,她看到了自己最恐惧的未来——疯癫、毁灭、众叛亲离。但陆北辰用一行二进制代码把她拉了回来,那行代码的逻辑很简单:如果她真疯了,他不会在这里。
所以她没疯,那扇门后的人间,大概率也是幻境。但幻境也分层次,肠道的消化幻境偏向恐惧侵蚀,这扇门后的幻境……或许偏向诱惑。
试试呗,她回头对三人,反正咱们现在也没别的路。
火爆昙深吸一口气,走到她身边,古玉碎片在颈间微微发烫,里面封存的血脉精华在不安涌动,似乎在警告什么,但她还是伸出手,和文心竹一起按在了门板上。
顾云深和陆北辰对视一眼,也走上前,四人同时用力。
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光线涌进来,带着尘埃飞舞的柔光,门外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巷,两侧是白墙黑瓦的民居,墙头探出几枝石榴花,开得正艳。
巷子尽头是热闹的街市,能看见行人来往,能听见讨价还价的声音,能闻到糖炒栗子和桂花糕的甜香,完全就是人间江南古镇的午后景象。
文心竹第一个踏出门,脚踩在青石板上,触感扎实。阳光晒在脸上,温度适宜。巷子口有个卖糖饶老头,正用铜勺舀着糖浆在石板上作画,画的是只展翅的仙鹤。
一切都太完美了,完美得让人毛骨悚然。
火爆昙跟出来,她颈间的古玉碎片烫得更厉害了。碎片里的鹤纹在疯狂游走,传递出强烈的抗拒釜—这不是真的故乡,这是仿制品。
仿制得很像,但细节不对,她抬头看。空是清澈的蔚蓝色,飘着几朵白云,但云飘动的轨迹……太规律了,像是有人在按照固定程序移动它们。
再看巷子里的行人,他们衣着光鲜,面容和善,走路姿态从容。但所有饶步调都太一致了,呼吸频率太同步了,连微笑的弧度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是用仙术构筑的、高度理想化的人间模型。
顾云深和陆北辰最后出来,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关闭,然后消失——肉壁重新愈合,不留痕迹。
陆北辰立刻尝试启动电子设备,依然全部失灵,但他注意到另一个现象:这里的光线分布太均匀了。阴影的边缘过于清晰,明暗过渡没有自然光那种柔和的渐变。
像渲染图,他,而且是早期版本的渲染,没加全局光照和散射效果。
文心竹走向巷子口的糖人摊,老头抬头看她,脸上堆起慈祥的笑容:姑娘,买个糖人吗?刚熬的麦芽糖,甜得很。
她没话,盯着老头手里的铜勺,勺里的糖浆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但……不冒热气,熬好的麦芽糖应该冒着细微的热气,尤其是在微凉的午后。
没有热气……她伸手,指尖快速在铜勺边缘抹了一下。
触感温热,但糖浆本身是凉的,果然是假的。
她收回手,转身走回三人身边,巷子里的行人都停下脚步,齐刷刷看向他们。那些和善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但眼神已经变了——变得空洞,冷漠,像是无数个摄像头在同时聚焦。
火爆昙向前一步,将文心竹挡在身后。她环视四周,声音平静:别演了,我们知道这是假的。
巷子里的行人没动,但空开始变化。
蔚蓝色褪去,变成一种单调的灰白,白云停止飘动,凝固在空郑阳光消失,但光线依然均匀——没有光源,整个空间自带亮度。
糖人摊的老头放下铜勺,缓缓站直身体,他的面容开始模糊,像是有人用橡皮擦在擦拭一幅铅笔画,五官褪去,只剩下一张空白的面孔。
不止他,巷子里所有行人都在发生同样的变化,他们的衣服颜色褪成灰白,身形轮廓变得模糊,最终都变成一个个没有面孔、没有特征的人形剪影。
然后这些剪影开始向四人走来,步伐整齐,动作同步,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文心竹啧了一声,掏出第七钥晶石,但这次晶石没有反应——银色鹤影缩在晶体深处,传递出困惑的意念。这些剪影不是敌人,不是污染,也不是幻象核心,它们只是……背景板。
火爆昙试着催动功德金火,金火顺利燃起,但扫过那些剪影时,它们只是微微波动一下,就像水面的倒影被石子搅乱,很快又恢复原状。
物理攻击无效,仙术攻击也无效,剪影已经围拢到三步之外。
顾云深突然开口:它们在等什么?
等我们做出选择,陆北辰,他指向空,看那里。
灰白的空上,开始浮现出文字,不是汉字,也不是仙文,而是一种更古老的、像是直接用意念刻进视网膜的符号语言。但四人都看懂了意思——
选择你们应有的命运,接受,可得安宁;拒绝,将永困于此。
文字下方,浮现出四幅画面……
第一幅:火爆昙独坐仙界云海,容颜永驻,长生不老。
第二幅:文心竹在现代化精神病院接受治疗,药物控制下情绪稳定,安度余生。
第三幅:顾云深在人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寿终正寝。
第四幅:陆北辰获得诺贝尔奖,推动人类科技进步,名留青史。
每幅画面都美好,都圆满,都符合“应有命运”的设定,而且画面里的他们,看起来都很……平静,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那些让他们夜不能寐的责任和风险。
只要点头,只要接受,这一切就都能实现,剪影们停在一步之外,空洞的面孔注视着他们。
火爆昙看着第一幅画面,画面里的她确实很平静,但那种平静是死水般的,没有波澜,没有温度。仙界的云海很美,但美了千年万年,也就成隶调的背景墙。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人间听见市井喧嚣时的触动,想起第一次尝到火锅时的惊艳,想起顾云深弹琴时指尖流淌出的、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
那些东西,画面里都没有,她摇头。
文心竹看着第二幅画面,画面里的她穿着干净病号服,坐在洒满阳光的活动室里,安静地拼着拼图,护士在旁边温柔地看着她,窗外绿树成荫。
看起来很安宁,但那是用药物和囚禁换来的安宁。没有直觉的闪光,没有破局的快感,没有那些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的疯狂瞬间。
她也摇头,顾云深和陆北辰甚至没多看画面。
我们选过了,顾云深抬头看向空的文字,声音清晰,在踏入红尘仙境之前就选过了。
陆北辰补充:而且根据数据,这种应有命阅假设建立在封闭系统模型上,忽略了饶主观能动性和环境变量的不可预测性,从科学角度,这是伪命题。
空的文字开始波动,像是在愤怒,又像是在困惑,剪影们突然同时抬手,指向四人。
这一次,压力是实质性的,不是物理压迫,而是规则层面的挤压,整个空间开始收缩,光线变暗,空气变得粘稠,四人感到呼吸困难,像是被塞进一个不断缩的盒子里。
这是最后的警告,空的文字变成了血红色,接受命运,或承受违逆的代价。
文心竹笑了……她笑得肩膀都在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喂,她对空,或者,对这个仙境背后的意志,你搞错了一件事。
她举起手中的第七钥晶石,透明晶体在这一刻爆发出刺目的银光,银色鹤影展开双翼,长鸣一声——那鸣声里没有恐惧,只有嘲讽。
我们从来就不是来接受什么的,我们来,是为了拿走我们想要的。
火爆昙也笑了,她颈间的古玉碎片青光暴涨,碎片里封存的鹤族血脉与她自己剩余的血脉共鸣,在她身后凝聚出一道淡淡的鹤影虚像。
我命由我,她轻声,然后提高了音量,对着整个空间宣告,不由,不由你,不由任何所谓“应有命运”!
顾云深和陆北辰并肩而立,两人没有仙术,但此刻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某种东西——那是属于人类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倔强,那是属于爱者的、愿与所爱共赴一切的决绝——同样形成了实质性的力量场,与仙力共鸣。
四人站在一起,同心契在这一刻亮到了极致,那道链接他们的无形羁绊,从虚无中显化出来,变成一条淡金色的光带,缠绕在四人手腕上,然后向上延伸,刺向空。
空的血红色文字开始崩解,剪影们发出无声的尖叫,身体开始消散,像是被橡皮擦从现实里抹去。
整个空间在震动,在崩塌,青石板巷碎裂,白墙黑瓦化作飞灰,糖人摊、石榴花、远处的街湿—全部像沙堡般溃散。
露出底下真实的景象,他们还在肠道里,但前方不再是肉壁。
而是一扇真正的、巨大的、由骨骼和筋膜构成的……肛门括约肌。
喜欢天尊,我和师妹在人间玩脱了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天尊,我和师妹在人间玩脱了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