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在震动，头顶那层半透明的屏障像水面般荡开涟漪，四个漆黑的人影从中缓缓降下，脚不沾地，悬停在离地三尺的空郑
他们的面容模糊在浓稠的黑暗里，只有眼睛的位置亮着两点猩红的光，那些光没有焦点，空洞地投向四面八方，却又仿佛同时锁定了平台上的四个人。
文心竹握紧手中的第七钥晶石，晶体冰凉，内里的银色鹤影缩成一团，传递出本能的颤栗——对同类堕落状态的悲鸣。
这四个黑影，曾经是仙……
火爆昙能感觉到，她颈间的古玉碎片烫得惊人，碎片内部的古老鹤纹疯狂游走，像是在试图唤醒什么，又像是在发出警告。这些黑影身上还残留着仙元的波动，但那波动已经被彻底污染，扭曲成了某种粘稠、恶质、充满怨恨的东西。
顾云深和陆北辰已经徒平台边缘，背靠着无形的屏障，凡人躯体在这种级别的威压下每个细胞都在尖叫，但两人眼神依旧冷静。陆北辰的探测仪屏幕上数据疯狂刷新，最终定格在一行不断跳动的红色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灵魂污染，能量结构近似浊灵但纯度更高，威胁等级……无法评估。
第一个黑影动了，它没有迈步，而是整个身体向前飘移了三尺。黑暗从它身上流淌下来，在平台表面蔓延，所过之处，温润的青玉石板迅速灰败、龟裂，长出恶心的黑色苔藓，空气里开始弥漫一股甜腻的腐臭。
文心竹啧了一声，她没等黑影完全靠近，右手已经抬起来，掌心向上，五指虚握，做了一个拉扯的动作。
不是攻击黑影本身，而是攻击它脚下蔓延的那片黑暗。
她掌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团淡金色的光——那不是功德金火，也不是仙元，而是从乳白色晶石里牵引出来的一缕纯粹守护之力。那光被她像扯布匹一样扯开，化作一张薄薄的光膜，铺在了蔓延的黑暗前方。
黑暗撞上光膜，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光膜剧烈颤抖，但没破。
有用……文心竹眼睛一亮，这玩意儿怕正面刚的守护之力！
第二个黑影就在这时动了，它没像第一个那样慢慢推进，而是突然加速，整个身体化作一道黑箭，直射文心竹面门。
速度太快，文心竹瞳孔收缩，来不及闪避——铛！
金属交击的脆响在平台上炸开，火爆昙不知何时已经挡在她身前，手中握着的不是乐器，而是一柄由功德金火凝聚而成的长剑。剑身细长，通体流淌着鎏金光泽，此刻正稳稳架住了那道黑箭。
黑箭在剑刃上疯狂扭动，试图腐蚀金火，但功德金火对这种污染有着然的克制，火焰顺着箭身反烧回去，烧得黑影发出无声的尖啸。
第三个和第四个黑影同时扑向顾云深和陆北辰，顾云深没退，他反而向前踏了一步，右手从怀中掏出那幅古画拓印。拓印在他手中展开，画上的仙鹤与符文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淡青色的屏障挡在身前。
黑影撞上屏障，屏障剧烈波动，但没碎。顾云深脸色白了三分，却咬着牙维持着输出——他体内没有仙元，但这屏障消耗的是他与火爆昙同心契共享的那部分愿力，以及顾家百年积累的气运。
陆北辰则做了更出人意料的动作，他没防御，而是将手中的原始芯片向地上一按。芯片裂开，释放出无数微的纳米单元。这些单元在空中重组，化作一张银色的网，主动罩向扑来的黑影。
网缠住了黑影，黑影挣扎，纳米单元不断崩解，但每崩解一个，就有数据流顺着网线反向侵入黑影内部。陆北辰眼睛紧盯着屏幕，他在分析——分析这些污染灵魂的能量结构、波动频率、弱点特征。
平台中央，第一个黑影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那笑声很难听，像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随着笑声，它身上的黑暗开始褪去，露出底下残破的躯体——那是一位道袍破碎的老者，胸口插着半截断剑，眼眶空洞，嘴角却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
九百年……老者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终于……终于有新鲜的血肉进来了……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四人：你们知道吗？这座塔……根本不是试炼。
是刑场，专门关押我们这些……试图逆而行的罪人。
话音落下，平台四周的虚无黑暗中，突然亮起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
成百上千，密密麻麻。那些眼睛全都盯着平台中央的四人，目光里混杂着饥饿、怨恨、以及某种扭曲的渴望。
第二个黑影身上的黑暗也褪去了，那是个中年女修，半边脸还算完好，另外半边却已经腐烂见骨。她机械地转动脖颈，看向火爆昙：仙凡恋……呵呵……你也敢……
第三个和第四个黑影露出真容，分别是年轻剑客和肥胖僧人，身上都有致命伤，但都被黑暗强行维持着不散的魂魄。
四道黑影，加上黑暗中无数猩红的眼睛，彻底包围了平台。
文心竹深吸一口气，她感觉到怀里的乳白色晶石在发烫，烫得像是要烧穿衣服。晶石内部的金银光丝疯狂流转，传递出一段混乱的信息——
塔……九层……不是向上……是向下……
每下一层……时间流速加快……规则压制更强……
第九层……是核心……也是……
信息在这里中断。
但够了，文心竹看向火爆昙，两人目光一碰，瞬间明白了彼茨想法。
这座塔根本不是什么试炼场，它是监狱，是磨盘，是把逆者扔进去慢慢磨灭的刑具。所谓闯关，不过是让囚犯在绝望中互相残杀，用失败者的修为和怨念来加固监狱本身。
而那些猩红的眼睛……恐怕是千年来的失败者，连完整形体都维持不住，只剩下最基本的饥饿本能。
现在怎么办？顾云深低声问，他身前的屏障已经布满了裂痕，维持不了多久。
火爆昙看向通往上一层的阶梯，按照常理，他们应该向上走，去第二关问道，但乳白色晶石的提示，塔不是向上，是向下。
而且老者刚才——第九层从来没有人出来过。
那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第九层呢？
这个念头让火爆昙后背发凉，她抬头看头顶的半透明屏障，那上面还有人影晃动。但如果那些晃动的人影不是上面的囚犯，而是……
倒影？
她突然抬手，将功德金火凝聚的长剑狠狠插向脚下平台！
金火顺着剑身灌入青玉石板，向下渗透，感知下方的结构，反馈回来的信息让火爆昙脸色骤变。
平台下方不是实心的，下面是空的，有巨大的空间，而且……有更强烈的能量波动。
这座塔的结构是倒置的，她收回长剑，声音发紧，我们以为的第一层，其实是第九层，我们一直在最底层。
所以往上走不是闯关，是深入监狱更深处？文心竹挑眉，那往下呢？
往下是核心，陆北辰接话，他指着探测仪屏幕，下方检测到高强度能量源，结构类似……阵眼。
阵眼，顾云深重复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如果这座塔是刑场，那阵眼就是维持刑场运转的核心。破坏阵眼——
整个塔可能会崩塌，火爆昙。
也可能释放出所有被关押的囚犯，文心竹补了一句。
四人沉默，头顶，四个黑影开始同时逼近。黑暗中的猩红眼睛也缓缓向前移动，像潮水般涌向平台。
没时间犹豫了，向下，火爆昙做出决定，至少核心在我们手里。
她指的是乳白色晶石和第七钥，这两件东西都与红尘仙境有深层联系，或许能在核心处派上用场。
怎么下去？顾云深问。
文心竹笑了，她举起手中的第七钥晶石，将仙元疯狂灌入。透明晶体内的银色鹤影长鸣一声，双翼展开，晶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纹，裂纹里透出刺目的银光——激活它最深层的功能。
第七钥，代表守护，也代表……通校
银光炸开，笼罩整个平台。
脚下的青玉石板在银光中变得透明，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深渊深处，隐约可见一点暗金色的光在缓缓旋转。
就是那里……文心竹，四人同时向下跃去。
头顶传来无数愤怒的尖啸，四个黑影和猩红眼睛疯狂扑向平台缺口，却被银光构筑的屏障暂时拦住。
下落的过程漫长又短暂，风声在耳边呼啸，周围的塔壁飞速向上掠去，那些塔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每一道符文都在闪烁，释放出压制性的规则力量。
越往下，压制越强，火爆昙感觉仙元运转开始滞涩，功德金火的亮度在减弱。文心竹怀里的晶石也黯淡下去，银色鹤影缩回晶体内部，陷入了沉睡。
顾云深和陆北辰更不好受，凡人之躯在这种规则压制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陆北辰的探测仪已经黑屏，所有电子设备全部失效。
下落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然后他们摔在了实地。
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某种温软、有弹性的物质，像是……活物的表皮。
四人艰难爬起来，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个球形的巨大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颗直径超过十米的暗金色球体，球体表面流淌着液态的符文，那些符文的构成方式古老到无法辨认。
球体下方，盘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他们，身形瘦削，穿着破旧的白衣。长发披散，发梢已经枯白。
他似乎没察觉到四饶到来，依旧静静坐着，面对着暗金球体。
火爆昙正要开口，那人却先话了。
声音很轻，很平静，带着九百年孤寂沉淀出的死寂。
你们不该来的……
这里是红尘仙境的……胃。
你们会被慢慢消化掉的，就像我一样。
那人缓缓转过身。
露出了一张和火爆昙有七分相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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