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上海的专机上，文心竹一直盯着手里的黑色晶石。
晶石在机舱柔和的照明下泛着诡异的哑光，内部那些粘稠的黑色物质还在缓慢旋转，像一颗被摘下来的、还在跳动的心脏。她把它放在掌心，能感觉到细微的脉动——不是晶石本身在动，是内部封存的某种力量在与外界共鸣。
与尊者本体的共鸣……手环屏幕上，域灵传来的数据流还在滚动，北冰洋冰盖下的能量读数已经突破了监测上限，图像上代表封印强度的蓝色光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变暗。旁边跳出一行预估时间：封印完全崩溃倒计时：3714时22分。
三十七？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尊者就会从三千年的封印里彻底爬出来。
“够我们做什么？”顾云深坐在对面的座位上，膝盖上摊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顾氏集团和星辰娱乐的全部资源分布图。他在计算，如果集中所有力量，三十七内能调动多少人、多少钱、多少物资。
“不够做任何常规准备。”陆北辰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机舱窗外的云海，“尊者一旦脱困，不是靠人海战术或现代武器能对付的。那是概念层面的存在，他的力量根源是掠夺和污染，物理攻击对他效果有限。”
火爆昙闭着眼睛，但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画着符文轨迹：“需要规则层面的对抗。功德金火能净化污染，但对掠夺本质的克制力不够。我们需要……更根本的东西。”
“比如？”文心竹抬头。
“比如他害怕的东西。”火爆昙睁开眼，眼底有金色火光流转，“三千年前，是谁把他封印的？用什么方法？为什么能成功？”
这些问题，他们之前也想过，但始终找不到确切答案，《红尘纪》缺失的那几页，司徒瑾含糊其辞的暗示，还有那些上古遗迹里语焉不详的记载——所有线索都指向一场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域灵。”文心竹对着手环，“你能从仙域的数据库里，找到关于上古封印的记录吗？任何形式的，哪怕是传、民谣、壁画拓片都可以。”
手环屏幕亮起，金色光珠的虚影浮现。域灵的声音直接在四人意识里响起：正在全库检索……检索到相关条目：3712条。正在筛除可信度低于60%的内容……剩余：143条。
正在分析条目间关联性……发现高频关键词：七钥、门、红尘仙盟、断代之战。
正在尝试重构事件脉络……
光珠表面开始浮现破碎的画面，那是域灵从海量数据里提取出的信息碎片，正在尝试拼凑：一片古老的战场，空开裂，无数长着翅膀的身影从裂缝中坠落。
大地上升起七道光柱，光柱顶端各悬浮着一块晶石——正是黑色石碑上那七种颜色。
一群衣着古朴的人站在光柱中央，手牵手，周身散发着温和但坚定的光芒，光芒汇聚成一张巨大的网，将那些坠落的黑影笼罩、收紧、拖向地底深处。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座冰封的祭坛上，祭坛中央插着一柄断剑，剑身刻满鹤形符文。而祭坛周围，倒着七具尸体，每具尸体胸口都嵌着一块晶石——晶石的颜色，正在迅速暗淡，画面到此中断。
“七钥不是钥匙。”文心竹盯着那些暗淡的晶石，忽然明白了，“是锁，七个人用生命做锁芯，把尊者封在了祭坛下面。”
陆北辰快速记录：“所以黑色石碑上的七个凹槽，对应的是当年那七位牺牲者的力量传常晶石填满，锁就完整，但现在……”
他调出石碑图像，七个凹槽，只填了四个，还缺三个。
“缺的三个，应该是当年被尊者污染或摧毁了。”顾云深分析，“或者……传承断了，后继无人。”
“不对。”火爆昙摇头，“如果传承断了，石碑上根本不会有凹槽，既然留了位置，就明那三种力量还在世间，只是我们没找到。”
她看向文心竹手中的黑色晶石：“而且，这块晶石里的力量……和石碑上缺的三种之一，很像。”
文心竹把晶石举到眼前，透过机舱窗户的光线观察内部，那些黑色物质在光线下显现出极细微的、银色的丝状结构，像某种生物神经网络的微缩模型。
“这是掠夺概念的具现化。”她轻声，“尊者把自己的部分本质剥离出来，封存在这块晶石里，作为锚定外界的坐标，我们把它抢过来，等于拔了他一根重要的钉子。”
“所以他才会那么愤怒。”陆北辰接话，“而且急于脱困——失去这块晶石，他的封印稳定性下降，必须赶在封印自我修复前冲出来。”
机舱里安静了几秒，然后文心竹笑了。
“那就别让他出来。”她把黑色晶石握在手心，“我们用这块晶石，补上石碑缺的那一格。”
“怎么补？”顾云深问，“晶石里是尊者的力量，直接嵌进去只会污染石碑。”
“净化它。”火爆昙，“用功德金火，把里面的掠夺本质烧掉，只留下纯净的能量结构。然后……”
她看向文心竹，文心竹明白她的意思：“然后把我的一缕仙源注入进去，重塑晶石的属性，让它从掠夺之钥，变成守护之钥。”
风险很大，功德金火净化这种级别的污染，消耗会极其恐怖，而注入仙源重塑晶石，等于要把自己的部分本质永远留在那里面——一旦失败，轻则修为大损，重则仙源被污染反噬。
但这是目前能想到的，唯一可能补齐七钥的方法。
“成功率？”顾云深问。
“不知道。”文心竹诚实道，“没人试过，但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三十七后尊者脱困，一样是死。区别是死得憋屈，还是死得有点价值。”
陆北辰已经在电脑上建模了，他输入各种参数：功德金火强度、仙源纯度、晶石污染浓度、预计净化时间……
模型跑了一分钟，给出结果：理论成功率：41.7%。失败后果：仙源污染（87%）、修为永久性损伤（63%）、死亡（19%）。
“四成把握。”陆北辰推了推眼镜，“值得赌。”
“那就赌……”火爆昙站起身，“回上海后立刻开始，我主净化，文心准备仙源注入。顾云深负责外部防护，陆北辰监控数据，有任何异常立刻中止。”
她顿了顿，看向文心竹：“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如果净化过程中，晶石里的污染开始反噬，我会强行切断连接。”火爆昙眼神认真，“哪怕那会让你重伤，也比被污染强。你同意吗？”
文心竹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的黑色晶石，点头同意。
飞机降落在上海浦东机场时，已是深夜，但竹语科技大厦地下三层的实验室灯火通明，林远带着技术团队已经布置好了净化场地——一个直径十米的圆形法阵，地面用银色的导电材料勾勒出复杂的符文阵列，阵眼位置放着一个特制的晶石托架。
托架是用息壤粉末和陆北辰实验室最新合成的灵性金属打造的，能最大限度稳定晶石的能量结构，防止净化过程中突然崩解。
文心竹把黑色晶石放进托架，晶石接触到托架表面的瞬间，内部那些黑色物质突然剧烈翻涌，像是感应到了威胁。一股冰冷的恶意从晶石里弥漫开来，实验室的温度骤降了至少五度。
“开始吧。”火爆昙走进法阵，盘膝坐在晶石正前方三尺处，她双手结印，周身金色光晕开始凝聚、压缩，最后在掌心凝成一团拳头大、却散发着恐怖高温的金色火球。
功德金火·净世态，这是金火最纯粹、最具净化力的形态，平时极少动用，因为消耗太大，但对付这种级别的污染，必须用全力。
火球缓缓飘向黑色晶石，接触的瞬间，晶石表面炸开一圈黑色的能量波纹！波纹所过之处，地面的银色符文阵列发出刺耳的嗡鸣，有几个节点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稳住！”陆北辰在控制台前狂敲键盘，调集实验室储备的所有灵气注入法阵，修补破损的节点。
火爆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双手结印的姿势稳如磐石，金色火球像一颗太阳，牢牢压在晶石上方，炽热的金焰舔舐着晶石表面，每一秒都在蒸发大量的黑色物质。
滋滋的灼烧声在实验室里回荡，空气中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烧焦的肉混着腐烂的鲜花，又像是铁锈和甜腻香精的混合物，林远和其他技术员忍不住捂住口鼻，有几个甚至开始干呕。
但法阵中心的两人纹丝不动，文心竹坐在火爆昙身后，双手按在她背心，通过同心契把自己的仙源缓缓输送过去。这不是直接参与净化，是提供后勤支援——维持金火的燃烧需要海量能量，光靠火爆昙一个人撑不了多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控制台上的监测屏显示，晶石内部的黑色物质浓度正在缓慢下降：百分之百，九十五，九十……但下降速度越来越慢，到百分之八十五时，几乎停滞了。
“遇到抵抗了。”陆北辰盯着数据，“晶石核心处有一团高度凝聚的污染源，金火烧不进去。”
“那就加压。”火爆昙咬牙，双手印诀一变，金色火球骤然收缩，从拳头大压缩到核桃大，但亮度提升了至少三倍！刺目的金光让整个实验室的人不得不闭上眼睛，只有戴着特制护目镜的陆北辰还能勉强观察。
压缩后的金火像一根烧红的针，刺向晶石最中央那团顽固的黑色核心，这次有效了。
黑色核心开始溶解，但溶解的同时，一股狂暴的精神冲击从晶石里爆发出来！
实验室里所有人都感到脑子一懵，像是被重锤砸在太阳穴上，几个技术员直接晕了过去，林远撑着控制台才没倒下。
而法阵中心的火爆昙闷哼一声，嘴角渗出血丝，她的意识首当其冲，正在硬抗那股冲击。
文心竹立刻加强仙源输送，同时分出一缕神识，顺着同心契进入火爆昙的意识空间。
那里面已经变成了战场，金色的意识海洋正在被黑色的潮汐疯狂拍打，每一波潮汐都裹挟着无数破碎的、充满恶意的记忆碎片：三千年前被封印时的愤怒，这几千年吞噬过的灵魂的惨叫，对自由的病态渴望，还有对仙这个概念的极致憎恨——凭什么你们高高在上？凭什么我们生来就是燃料？
我要撕碎一切，我要让所有生灵都尝尝被掠夺的滋味！
黑色潮汐中浮现出一张巨大的人脸，正是尊者的面容，他睁着空洞的眼睛，对着金色海洋深处咆哮：“你们阻止不了我！三十七后，我会踏平这个世界！把你们珍视的一切，变成我的食粮！”
金色海洋开始动荡，火爆昙的意识体站在海洋中央，身形已经开始模糊——这是意识防线即将崩溃的征兆。
文心竹的神识冲到她的身边，一把抓住她的手，“听着，”文心竹的声音在意识空间里响起，很稳，很冷，“他越是愤怒，越是咆哮，就明他越害怕。”
她指着那张巨脸：“你看他的眼睛。空洞，是因为他不敢回忆——不敢回忆三千年前，那七个凡人是怎么用生命把他锁起来的。”
“他怕的不是我们，是那种力量，是明知会死，也要挡在他面前的决心。”
“是守护这个概念本身。”话音落下，金色海洋突然平静了。
紧接着，海洋深处升起七道淡淡的光柱，光柱顶端，隐约能看到七个人影，手牵手，背对着她们，面朝着那张巨脸。
然后其中一道人影回过头来，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眉眼温和，穿着古老的服饰。他对火爆昙和文心竹笑了笑，嘴唇动了动，没有声音，但她们读懂了：“别怕。”
“我们还在……”
七道光柱同时亮起，汇聚成一道纯粹的白光，射向那张巨脸，巨脸发出无声的尖叫，开始崩解、消散。
而现实中的实验室里，黑色晶石内部的最后那团污染核心，在这一刻彻底蒸发。
晶石的颜色从漆黑转为透明，内部那些银色丝状结构清晰可见，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净化完成了，火爆昙身体一晃，向前倾倒，文心竹及时扶住她，发现她已经力竭昏迷，但呼吸平稳，只是消耗过度。
陆北辰冲过来检查晶石，监测数据显示，污染浓度：0%。能量结构：稳定。属性：未知，但偏向“守护”概念。
“成功了。”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脱。
顾云深扶起昏迷的火爆昙，把她放到旁边的医疗床上，林远带着还能动的技术员开始收拾实验室，修复那些破损的符文节点。
文心竹站在原地，看着托架上那块透明的晶石，晶石内部，那些银色丝状结构正在缓慢重组，最后凝成一个清晰的图案——一只展翅的鹤。
而在鹤影下方，浮现出一行极的上古文字：第七钥——守护之心，补位。
她抬起左手，腕上的规烙印突然微微发烫，一段新的信息流入意识：
检测到七钥之一完成净化与重塑。
当前进度：4\/7。
警告：剩余三钥位置未知，若在封印崩溃前无法集齐，七钥锁将失效。
建议：立即寻找《红尘纪》缺失页，内藏最后三钥线索。
信息到这里结束，文心竹转头看向实验室角落的保险柜，那里面锁着《红尘纪》的玉板，缺失的那几页，或许真的有答案。
而窗外，上海的夜空深处，北斗七星的第七颗——摇光星，突然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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