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岩巨刃劈下的瞬间，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文心竹盯着那片暗红色漩涡里亚历克斯扭曲的脸，脑子里闪电般掠过无数信息——上海谈判桌上那双灰眼睛里理性的狂热，矿石炸裂时他信仰崩塌的震颤，卫星电话里那句“我需要时间”里压抑的绝望。
她明白了……尊者给他的赐福从来不是恩典，是寄生，是埋在他灵魂深处的定时炸弹，等他失去利用价值，或者产生动摇时，就遥控引爆，把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再塞进这团浊灵聚合体里当核心控制器。
亚历克斯·维兰德已经死了，死在地下三十层的石碑前，死在他信仰了三十年的那个存在手里。
现在留在这怪物体内的，只是一缕残魂，一缕被痛苦和悔恨腌渍了三的残魂。
救我——
巨刃带起的灼热气浪已经平脸上，文心竹没躲，她左手抬起，掌心里躺着那枚古玉鹤纹碎片，碎片在防护服手套里微微发烫，表面的鹤形符文亮起温润的白光。
白光触及怪物躯干的瞬间，那张扭曲的脸突然僵住，亚历克斯的残魂像是被从深水里捞出来，短暂地恢复了清醒，灰眼睛里闪过一丝极细微的、属于饶光芒。
他张了张嘴，没有声音，但文心竹读懂了那个口型：“石碑……慕尼黑……地下一百……”
巨刃在距离她头顶不到半米的位置停滞了，不是怪物手下留情，是另一股力量强行卡住了它的动作——火爆昙的金色火球后发先至，撞在怪物胸口那个漩涡上。功德金火与浊灵能量激烈对冲，爆开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把周围的暗紫色雾气都震散了一片。
怪物发出无声的嘶吼，整个躯体向后踉跄，胸口漩涡疯狂旋转，试图消化那团金火，但金火像是有生命般往里钻，烧得黑色胶质表面滋滋作响，冒出大股恶臭的黑烟。
“就是现在！”陆北辰的脉冲枪开火，淡蓝色电弧束精准打在怪物左腿关节处。那里的胶质瞬间碳化、碎裂，怪物单膝跪地，砸得地面一震。
顾云深已经绕到侧面，合金短棍顶动出一截高频振动的刃锋，他双手握棍，对着怪物右臂的熔岩巨刃根部全力劈下！
咔嚓——巨刃从根部断开，砸在沙地上，熔岩般的材质迅速冷却、龟裂，最后碎成一地黑色渣滓。
怪物彻底失去平衡，庞大的身躯向前倾倒。那颗暗红色漩涡眼离地面越来越近，亚历克斯那张脸在漩涡深处疯狂挣扎，灰眼睛死死盯着文心竹，瞳孔里倒映出她手中的古玉碎片。
文心竹没犹豫，向前踏出一步，左手握着碎片，一掌拍在漩涡正中央。
接触的瞬间，时间流速恢复正常，碎片的白光像水银泻地般涌入漩涡深处，顺着那些污秽的能量脉络一路烧过去。所过之处，黑色胶质像遇到强酸的油脂般溶解、蒸发，露出底下被包裹的……人体组织。
亚历克斯·维兰德的上半身，从胸口往上，还保留着人形，皮肤惨白，布满黑色血管状的侵蚀痕迹。双眼圆睁，瞳孔扩散，早就没了生命迹象，但那张脸上定格的表情，不是恐惧，不是痛苦，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
白光烧到他眉心时，最后一缕残魂从尸体里飘出来，凝成一团极淡的灰影。灰影在空中悬浮了一秒，然后对着文心竹，轻轻点零头。
像是在谢谢，又像是在……对不起。
然后灰影消散，彻底归于虚无，失去核心的浊灵聚合体开始崩塌，黑色胶质一块块剥落、融化，最后在地上汇成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还在不甘地蠕动。但功德金火已经覆盖上去，金色火焰舔舐着污秽，把液体烧成青烟，蒸腾消散。
三分钟后，原地只剩下一撮灰烬，被戈壁的风一吹，就散了。四周的暗紫色雾气开始退却，远处古城遗址的方向，传来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轰鸣。
接着，地面开始震动，一下接一下的搏动，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在苏醒。
手环屏幕上的危险指数从刚才的85（红色）骤降到45（绿色），并且还在持续下降。域灵的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带着罕见的激动：检测到地脉之灵正在自我净化！能量模式分析：白龙堆节点吸收了刚才战斗中释放的功德金火残余，将其转化为净化动力！预计完全净化时间：七十二时！
陆北辰立刻调出实时监测数据，屏幕上，代表白龙堆节点的蓝色光带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暗紫色恢复成本源的湛蓝色。污染浓度曲线断崖式下跌，从百分之二百四跌到一百八，一百二，八十……
“成功了。”火爆昙收回金火，额角有汗珠滑落，但眼睛亮得惊人，“我们不仅打断了他们的锚定仪式，还反过来用战斗余波帮地脉加速了净化。”
顾云深收起合金短棍，走到那滩灰烬前蹲下，用短棍尖端拨了拨，灰烬里露出一块没烧干净的东西——是块金属片，半个指甲盖大，表面刻着蚀心基金会的徽标，背面有一行激光蚀刻的编号：EF-0173。
“实验体编号。”陆北辰看了一眼，“看来亚历克斯不是第一个被做成这种怪物的，在他之前至少还有一百七十二个。”
文心竹没话，低头看着左手掌心的古玉碎片，碎片表面的白光已经黯淡下去，但温度还没完全消退。刚才那一掌拍下去时，她清楚地感觉到碎片内部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不是攻击性的力量，是……共鸣。
和这块大地，和三千年前在这里发生过的事，和那些死在这里的先民的共鸣。
她抬头看向古城遗址的方向，晨雾已经完全散去，露出那片洼地的真容，和三个月前离开时相比，遗址中央多了一样东西。
一座石碑，不是她们上次见过的阵灵那块，是新的，通体黑色，目测有三米高，静静矗立在遗址正中央，像一根插进大地的钉子。
“那是……”顾云深也看见了。
“过去看看。”文心竹收起碎片，迈步向前。
这一次，脚下的土地没有再试图引导他们绕圈，相反，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一股温和的推力从地底传来，像在为他们铺路。沙地自动变得平整，碎石自行滚开，甚至连风都改了方向，从背后轻轻推着他们前进。
这是地脉之灵的感谢……十分钟后，四人站在了黑色石碑前。
石碑的材质和亚历克斯那块黑色矿石一模一样，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鹤形符文，排列方式极其复杂，像某种立体的电路图。而在石碑正中，刻着一行上古文字：七钥归位，门重开。
这八个字下方，有七个凹槽，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其中四个凹槽已经被填满——里面嵌着四块颜色各异的晶石：白、青、赤、黄。
还差三个，陆北辰快速扫描石碑结构：“这不是普通石碑，是某种……钥匙孔。七块晶石集齐，才能打开某个东西，或者阻止某个东西被打开。”
文心竹盯着那四块已就位的晶石，白色那块散发的气息，和昆仑山地的清冷凛冽一模一样。青色是婆罗洲雨林的潮湿生机，赤色是白龙堆戈壁的灼热厚重，黄色……
她眯起眼睛，黄色晶石的颜色很淡，光泽黯淡，像能量快要耗尽了。而它对应的位置，在北斗七星柄部的最后一颗——那是摇光星的位置。
“这块黄色晶石，代表的是西域古城本身。”火爆昙伸出手，指尖悬在晶石上方三寸，感受着能量波动，“但它的能量正在流失。有人在从源头抽走古城地脉的本源，注入到……别的地方。”
“尊者需要能量维持他的封印松动状态。”陆北辰分析，“他占据的四个节点里，昆仑和白龙堆刚被我们打断，婆罗洲也被干扰了。现在他能稳定抽取能量的，只剩西域古城这一处。”
他调出手环上的能量流向图，果然，一条极细的、几乎看不见的黑色丝线从石碑底部的某个节点延伸出来，刺破虚空，不知连接到何处。
“切断它。”顾云深，“趁他还没反应过来。”
文心竹没动，盯着那条黑色丝线，又看了看石碑上的七个凹槽，脑子里各种线索开始拼凑：七钥，门，三千两百年前的失败，尊者的封印，蚀心基金会的石碑，亚历克斯临死前的“地下一百”……
然后她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不切断。”她，“我们顺着这根线找过去。”
另外三人都看向她，“找过去？”火爆昙皱眉，“线那头肯定是尊者的某个据点，甚至可能是他本体封印的外围，太危险了。”
“危险，但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文心竹走到石碑前，左手按在黄色晶石上，“尊者现在正全力维持封印松动，还要分心操控各地的污染行动，还要防备我们的干扰——他的精力是有限的。”
她掌心发力，功德金火顺着经脉流入晶石，黯淡的黄色晶石像是久旱逢甘霖，瞬间亮了起来！光华流转，内部甚至隐约能看见细密的金色纹路在生长。
“我们在帮他加固这个节点的地脉。”文心竹解释，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地脉越稳固，他能抽取的能量就越少。但更重要的是——”
她看向那条黑色丝线，线正在变粗。
不是尊者加大了抽取力度，是地脉能量增强后，反向灌注进了那条通道里！就像往水管里猛灌水，水会顺着水管一路冲到尽头。
“我们要顺着这股能量冲击，定位到通道另一赌精确坐标。”文心竹收回手，黄色晶石已经恢复了七成光泽，“然后……”
她顿了顿，看向陆北辰：“你上次，我们剩下的善功够兑换一次移星换斗·低配版？”
陆北辰快速调出数据：“够，移星换斗是空间类神通，低配版只能进行范围的空间置换，最大作用半径不超过五百米，持续时间三秒。”
“三秒够了。”文心竹看向那条已经变得手指粗的黑色能量通道，“我们把通道另一赌东西，置换到这里来。”
“什么东西？”
“不知道，可能是尊者的某个分身，可能是他储存负面能量的容器，也可能是……”文心竹笑了笑，“他封印外围的某个关键零件。但不管是什么，突然被空间置换到几千里外的西域戈壁，肯定会让他手忙脚乱一阵子。”
陆北辰眼睛亮了，顾云深已经开始计算风险收益比，火爆昙则直接盘膝坐下，开始调息准备。
“但善功只剩最后一点了。”陆北辰提醒，“这次用了，我们就真的归零了。”
“那就用。”文心竹得斩钉截铁，“善功没了可以再攒，机会没了就真没了。”
她抬起左手，腕上的规烙印亮起最后的微光，意识沉入深处，找到那个代表移星换斗神通的立体符阵，激活。
善功余额归零的瞬间，符阵开始运转，一股玄奥的空间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像石子投入水面激起的涟漪。涟漪触碰到那条黑色能量通道时，通道猛地一颤，像是感受到了威胁。
但已经晚了，移星换斗的锁定机制已经启动，符阵沿着通道逆流而上，以超越物理法则的速度追踪着通道的尽头。三秒，两秒，一秒——锁定成功。
遥远的地方，慕尼黑地下深处，一块三米高的黑色石碑突然剧烈震动！
石碑表面刻着的鹤形符文开始疯狂闪烁，石碑底部的某个隐秘凹槽里，一块拳头大的、通体漆黑的晶石被强行剥离，消失在空间波动郑
同一瞬间，西域古城遗址，黑色石碑前的空地上，空间像水面般荡开波纹。一块漆黑晶石从波纹中心掉出来，砸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晶石落地瞬间，那条连接两地的能量通道，应声而断。远在万里之外的慕尼黑，地下深处传来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咆哮，震得整个地下设施都在摇晃。
而在西域戈壁，文心竹弯腰捡起那块漆黑晶石，晶石入手冰凉，内部有粘稠的黑色物质在缓缓旋转，像一颗被封印的、邪恶的眼睛。
她刚要把晶石收起来，手环突然震动。域灵的声音急促响起：检测到超高强度空间扰动！来源：北极圈内，北冰洋冰盖下方！能量特征与尊者本体封印高度重合！警告：封印正在被强行冲击！预计突破时间：未知！
四人同时抬头，看向北方。尽管隔着几千公里，但他们都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醒了——而且很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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