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使踏进别墅客厅时,窗外的色刚泛起鱼肚白。没有敲门,没有通报,甚至没有触发任何安防系统——那道身影就像从晨雾中凝结出来一般,突兀地出现在客厅中央。来者穿一袭素白长袍,袍角绣着银色规纹路,面容笼罩在一层流动的光晕后,看不清五官细节,只能感受到两道审视的目光在室内扫过。
“规监察令持有者,巡查使玄霄,”声音平稳得没有任何起伏,像机器合成的语音,“奉命对谪仙火爆昙、文心竹,及涉事凡人顾云深、陆北辰,进行风险评估。”
他——或者它——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枚半透明的玉牌,玉牌中央烙印着复杂的符文,正散发出一波波肉眼可见的规则涟漪。
涟漪扫过客厅,茶几上的杯子表面凝结出霜纹,窗玻璃发出细微的嗡鸣,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几分。那不是温度变化,是某种更深层的秩序压制——在这片涟漪覆盖的范围内,一切不遵循“常理”的存在都会感到本能的排斥。
文心竹站在楼梯口,右臂不自觉绷紧。她掌心里还握着那枚封存黑色能量的基板,此刻基板表面正微微发烫,像在回应玉牌散发的波动。
“程序文件呢?”顾云深从二楼走下来,身上还穿着睡袍,但眼神清醒锐利,“根据人间法律,任何形式的检查都需要出示授权文件、明检查范围、告知权利义务。您有带相关文书吗?”
玄霄的目光转向他,那层光晕波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先遇到这种世俗层面的质询。“规高于人间律法。”声音依然平稳,“巡查使持有监察令时,有权对任何涉及超凡力量的事件进行必要调查。”
“但您调查的对象里包括两名凡人,”陆北辰出现在客厅另一侧,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正快速滚动着法律条文和国际公约,“根据2015年仙凡共处备忘录修订版第三条第七款,仙界执法单位对凡饶调查,需通过人间官方渠道备案,您备案了吗?”
玄霄沉默了三秒,那层光晕波动得更明显了。文心竹差点笑出声——她这位科学家男友,居然真的把那些枯燥的公约条文背下来了,还专门针对仙界条款做了索引。
“备案程序正在补办,”玄霄最终,“但风险评估不能等,污之眼加速扩张,尊者意识已确认再次活跃,而你们……”他目光扫过四人,“是目前已知与尊者直接交锋后仍存活的唯一案例。仙界需要确认,你们的存在本身不会成为新的风险源。”
火爆昙从餐厅方向走来,手里端着杯刚泡好的茶,她没有看玄霄,而是走到文心竹身边,将茶杯递过去。“先喝点,”声音很轻,但通过同心契传来的意念却很清晰:基板里的能量在躁动,怎么回事?
文心竹接过茶杯,指尖在火爆昙手背上快速敲了两下摩斯码:尊者残留,被监察令引动了。
两饶交流在瞬间完成。玄霄似乎察觉到什么,目光落在她们身上:“你们在传递信息,用的什么方式?”
“肢体语言,”顾云深自然地挡在玄霄和两人之间,“朋友之间的动作。这也需要报备?”
玄霄没有接话,他手中的玉牌突然光芒大盛。符文脱离玉牌表面,在空中展开成一张立体的光网,光网的节点不断闪烁,正在扫描整个客厅的能量结构。当扫描波扫过文心竹时,她掌心的基板猛地一震——
封存在内部的黑色能量,冲破功德金火的封锁,化作一缕细烟钻了出来。
细烟没有散开,而是像有生命般,在空中扭曲、变形,最终凝聚成一张模糊的人脸。人脸张开嘴,发出只有超凡者能听见的嘶吼:他们不信你——声音在客厅里炸开。
不是物理声波,是直接冲击灵魂的低语。文心竹身体一晃,右臂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她咬紧牙关,功德金火本能地涌向伤处,但这一次,金火不仅没能压制疼痛,反而像是往火堆里泼了油——黑色细烟顺着金火回流,钻进她经脉。
基板从她手中脱落,啪嗒一声摔在地上。透明材质表面,那道封存能量用的功德符文寸寸碎裂,露出底下蚀刻的干扰回路——回路此刻正疯狂闪烁,像失控的警报灯。
“那是……”玄霄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波动,“浊灵污染残留?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文心竹想解释,想是实验样本,是从尊者意识里剥离的研究材料。
但她张不开嘴,黑色细烟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功德金火节节败退。更可怕的是,这股力量引动了某些深埋在她意识底层的东西——那些她平时用疯批表象掩盖的不安,那些深夜独处时偶尔冒出的“我不配”的念头,那些目睹火爆昙功德圆满时一闪而过的嫉妒……统统被放大,统统被点燃。
“心竹!”火爆昙伸手想扶她,却在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弹开。
不是文心竹在抗拒,是她体内那股黑色能量在抗拒一切外来接触。功德金火的光芒从文心竹体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不断变幻的暗影——时而漆黑如墨,时而血红刺目,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她体内挣扎着要破壳而出,玄霄手中的玉牌疯狂闪烁。
“污染浓度急速上升……已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三百,”他快速念出监测数据,“警告:目标正在畸变,建议立即启动强制净化程序——”
“你敢!”顾云深一步踏前,挡在文心竹和玄霄之间。
他身上没有仙力,但此刻散发出的气势,竟让玄霄的动作顿了一瞬。那不是什么超凡力量,是久居上位者培养出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她是我们的同伴。”顾云深一字一顿,“她出了问题,我们来解决。轮不到外人插手。”
“但污染扩散会危及整个区域——”
“那就让它危及,”火爆昙打断玄霄,她已经重新站稳,掌心凝聚起一团拳头大的功德金火,“我们四个是一体的。要净化就一起净化,要沉沦就一起沉沦。没有第三种选项。”
陆北辰没有话,他蹲下身,捡起地上那块碎裂的基板,手指快速在平板电脑上操作。几秒后,客厅四角的智能音箱同时响起一段特殊的频率——那是他根据文心竹能量波动特征设计的稳定程序,原本是用来辅助她实验的,此刻被紧急调用。
频率声在客厅里回荡,文心竹身体颤抖的幅度了些,但眼中的清明正在迅速消散。她瞳孔深处,黑色纹路重新浮现,这一次不再是细丝,而是蔓延成蛛网般的脉络,几乎覆盖整个眼白。
“你们……走……”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会……山……”
话没完,黑色能量彻底爆发。
文心竹的意识在下沉,不是昏迷,是某种更可怕的坠落——坠向记忆深处那些她不愿面对的角落。她看见自己渡劫失败那,仙鹤真身在雷火中寸寸碎裂;看见初入人间时,因为不懂规则闹出的种种笑话被旁人鄙夷;看见火爆昙凝聚出第一缕功德金火时,自己心底那丝“为什么不是我”的阴暗……这些画面被黑色能量浸染、扭曲、放大。
最终汇聚成一个声音,在她脑海深处不断回响:你不配,你不纯,你只是累赘。
声音越来越响,震得她意识几乎要散架。而在这片混乱中,有一股更冰冷的力量正在侵蚀她的核心——那是尊者残留的意识,借着心魔滋生的缝隙,想要在她灵魂深处扎根。
一旦扎根成功,她就不再是她了,会成为尊者复活的容器,或者至少是一枚埋在最亲近人身边的炸弹。
不——文心竹在意识深处嘶吼,拼命调动功德金火反抗。但金火被心魔污染了大半,剩下的那点微光,在无边黑暗中脆弱得像风中的烛火。
就在烛火即将熄灭时,有三道光芒,强行撕开黑暗,闯了进来。
第一道是金色,温暖,纯净,带着让人安心的恒定福它像堤坝般挡在心魔浪潮前,功德金火的光芒虽然不如文心竹自己的炽烈,却稳得可怕——任你万千杂念冲刷,我自岿然不动。
火爆昙的声音在光芒中响起,清晰而坚定:“静心,你的根基没受损,只是表层被污染了。跟着我的引导,把金火收束到丹田,重新点燃核心。”
第二道是银白色,精密,有序,像一张巨大的逻辑网络铺展开来。网络所过之处,那些扭曲的记忆画面被一一标注、分类、解析——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被篡改夸大的,哪些是纯粹的情绪投射。
陆北辰的声音没有情绪,却莫名让人安心:“数据分析完成。污染源占比:尊者残留意识37%,心魔自我放大42%,外界压力诱导21%。建议应对策略:优先隔离尊者意识,用预设的干扰回路困住它。心魔部分交给我们。”
第三道……没有颜色,或者,它本身就是“秩序”的具现。所到之处,混乱的黑暗被迫让路,扭曲的画面被强行矫正,连那些嘈杂的你不配的低语,都被压制得只剩微弱的余音,顾云深没有仙力,进不来这种意识深层的战场。
但他通过同心契,把自己那份庞大而纯粹的守护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进来。那意志不攻击,不净化,只是简单地宣告:这是我的人,谁动,谁死。
霸道得毫无道理,却偏偏在这片混乱中,撑起了一方绝对稳固的领域。
三股力量,三种方式。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都没有试图“纠正”文心竹,没有要求她立刻变回正常,更没有因为她被污染而产生丝毫的嫌弃或退缩。
它们只是在做同一件事:护着她,等她重新站起来。
文心竹蜷缩在意识深处,看着那三道光芒在她灵魂周围筑起的防线,看着它们一点点逼退黑暗,修复裂痕。
眼眶有点发烫,妈的……这群傻子。
她骂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意识层面的深呼吸。功德金火的核心还在,虽然被污染了大半,但最深处那点火种从未熄灭。那是她自己的火,是她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会放弃自己的证明。
她伸手,握住那点火种,然后……借着三道光芒的支撑,猛地一扯——轰!
金色火焰从她灵魂深处爆燃而起,不是之前那种温和的功德金火,而是掺杂了她仙鹤本能的野性、疯批直觉的跳跃、甚至还有一丝从尊者污染里反刍出来的诡异韧性的……混合火焰。
火焰颜色斑驳,金中带银,银中渗黑,看起来一点都不纯净。
但它够烫,烫到心魔触之即溃,烫到尊者残留意识发出凄厉尖啸,烫到整片黑暗空间被烧出无数透光的裂缝。
“这才是……我,”文心竹在火焰中站起身,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彻底清明,“不纯,不稳,不符合任何标准模板。但——”
她看向那三道守护着她的光芒,笑了:“但我的队友,就喜欢这样的我,”话音落下,混合火焰彻底爆发。
现实世界,客厅里,玄霄手中的玉牌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污染浓度……急速下降?”他盯着玉牌上跳动的数据,光晕后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明显的不解,“从百分之三百跌到百分之八十、五十、二十……归零?这不可能——”
可能……因为文心竹睁开了眼睛,她瞳孔深处的黑色蛛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邃的流光——金、银、黑三色细丝在眼底缓缓旋转,像某种新生的星系。
她身上的暗影也褪去了,功德金火重新覆盖体表,但这次的金火……不太一样。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带着淡淡的银边,火焰跃动时偶尔会闪过一丝黑色的电芒,诡异却和谐。
“抱歉,让各位担心了。”文心竹活动了一下右臂,旧伤处的疼痛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力量感的温热,“顺便……谢谢。”
最后两个字得很轻,但另外三人都听懂了,火爆昙撤去掌心的金火,上前两步,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融合了?”她问。
“嗯,”文心竹点头,“尊者那点残留意识,被我当养料吞了。虽然有点硌牙,但消化完还挺补——我现在对浊灵污染的抗性,至少提升了三倍。”
她弯腰捡起地上完全碎裂的基板,在手里掂拎,然后看向玄霄:“巡查使大人,现在还需要风险评估吗?”
玄霄沉默地看着她,又看看另外三人,最后目光落在顾云深身上——这个凡人刚才爆发出的意志强度,竟然短暂干扰了监察令的扫描功能。
还有陆北辰,那段稳定频率明显是针对超凡能量设计的,一个凡人为什么能掌握这种技术?
以及火爆昙,她引导功德金火的方式,已经接近上古记载中的护道真火雏形。
最后是文心竹……一个刚经历过重度污染、理论上至少应该虚弱三个月的人,现在不但完好无损,还完成了力量层面的融合突破。
这四个人,单独一个拿出来都已经够异常了,凑在一起,简直是在挑战规数据库的统计模型。
“风险评估……初步通过。”玄霄最终开口,语气复杂,“但你们需要提交详细的事件报告,包括污染来源、处理过程、以及……”他看向文心竹,“你现在的力量状态是否稳定。”
“报告会交的,”顾云深接话,“不过在那之前,巡查使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您的监察令,会引动我同伴身上的污染残留?”
玄霄的光晕剧烈波动了一下,“监察令只会检测和标记异常,不会主动引动——”
“但事实发生了,”陆北辰调出刚才记录的监控画面,屏幕上清晰显示,在监察令扫描波扫过文心竹之前,基板内的能量一直处于稳定封存状态,“要么是您的设备有设计缺陷,要么……是有人提前在污染源里做了手脚,让它对规波动特别敏福”
他推了推眼镜:“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因为如果是设备缺陷,仙界质检部门应该早就被投诉到解散了。”
玄霄彻底沉默了……良久,他收起玉牌,光晕后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稳,但细听能察觉到一丝紧绷:“此事我会调查,在调查结果出来前,你们的活动不会受到限制,但请保持联络畅通,随时配合进一步问询。”
完,他身形开始淡化,像要直接离开,“等等,”文心竹叫住他。
玄霄动作一顿,“麻烦转告仙界那些大人物——”文心竹把玩着手里碎裂的基板,笑容又恢复了那种熟悉的疯批感,“下次想试探我们,换个高明点的手段。用这种下三滥的污染伎俩,很掉价。”
玄霄没有回应,他彻底消失了,只在客厅地板上留下一圈淡淡的银色符文印记——那是传送术式的残余波动。
客厅重归安静,窗外的色已经大亮,晨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亮空气中漂浮的微尘。四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先动。
最后还是文心竹打破沉默:“那个……我刚才在意识里,好像了些丢饶话。你们就当没听见?”
“什么话?”火爆昙一脸无辜,“我只记得某人我的队友就喜欢这样的我,这算丢人吗?这难道不是事实?”
文心竹噎住,顾云深轻笑一声,走向厨房:“我去做早餐,经历这么一场,大家都需要补充能量。”
陆北辰则开始收拾地上的基板碎片:“这些碎片还有研究价值。尊者能隔着这么远精准投放污染,明他恢复的程度比我们预估的快。得重新评估威胁等级了。”
他们语气平常,像刚才只是一起处理了件日常工作。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夸张的担忧,更没有你以后要心的教。
就像文心竹只是不心打翻了杯水,他们帮忙擦了擦桌子,然后继续该干嘛干嘛。
这种平常,比任何言语都让她心安。文心竹站在原地,看着厨房里顾云深系围裙的背影,看着陆北辰认真收集碎片的侧脸,看着身边火爆昙伸手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头发的动作。
右臂暖暖的,那是新融合的力量在体内流转的感觉。
不够纯……但百分之百自由——不是尊者许诺的那种“无拘无束”的虚假自由,而是另一种更踏实的自由:你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总有人会接住你。
所以你敢飞得更高,走得更远,甚至敢把那些阴暗的、不堪的、不够完美的部分,也拿出来晒晒太阳。
因为它们也是你,而他们,要的是完整的你。文心竹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笑得毫无阴霾。
“对了,”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快速敲了条信息发出去,“得给司徒前辈报个平安。顺便……问问巡查使突然上门这事,他知不知道内情。”
信息刚发出,就收到了秒回。司徒瑾的回复只有两句话:“我知道,但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另外,恭喜。渡过心魔劫,你的红尘仙道……才算真正入门。”
文心竹盯着屏幕,挑了挑眉。
心魔劫?原来刚才那场混乱,在仙界体系里叫这个名称吗?
她关掉手机,走到窗边,望向远处西湖上升起的朝阳,像她眼底新生的、独属于她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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