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府的演武场,青石铺地,四周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整整齐齐,冬日的阳光冷冷地洒下来,带着一点练武场特有的铁锈与尘土味。
萧若风一身青灰色武袍,外披同色披风,站在场中,身姿挺拔却不显凌厉,反倒透着一股温和从容。他看着眼前这一团圆滚滚的东西,忍了忍笑:“八,你先扎马步开始。”
萧景琰一愣:“扎……马步?”
他下意识想往后退,被萧若风眼疾手快地按住肩膀。
“腿分开,与肩同宽。”萧若风耐心地给他摆正姿势,“膝盖微屈,腰背挺直。”
萧景琰试了试,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王叔,好难……”
萧楚河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上前一步,道:“王叔,八还。”
萧若风叹了口气,却也没真的去逼那团子,只是淡淡道:“你父皇送来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也不算了。”
萧凌尘在旁边看得直乐,凑过来拍了拍萧景琰的肩膀:“八,以后凌尘哥哥带你玩。”
萧景琰抬头,眼里还带着一点委屈:“玩什么?”
“玩刀玩剑,玩马玩弓。”萧凌尘笑眯眯,“比读书好玩多了。”
萧楚河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教坏他。”
正着,萧景琰忽然压低声音,一脸“我跟你们个秘密”的表情:“父皇,让我在王叔的府上多待一段时间。”
萧若风微微一挑眉:“哦?”
“他,”团子认真地复述,“他要给我添一个妹妹,让我不要回去打扰他和阿娘。”
演武场上一瞬安静。
萧凌尘“噗”地笑出声,萧楚河咳了一声,抬手掩住嘴角,耳尖微微泛红。
萧若风脸上的表情也微妙了一瞬,很快恢复如常,只是眼神里多零哭笑不得:“……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他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你就这么出来了。
萧景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了什么不得聊话,继续一脸真地往下补刀:“父皇还,不要让阿娘知道。”
“……”
这下连萧若风都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眼神里写满了“你父皇的脸算是被你丢光了”。
萧凌尘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八,你父皇可真是——”
“凌尘。”萧楚河及时出声,打断了他没出口的话,“别乱讲。”
萧若风看着眼前这团子,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这话,到这儿就打住。”
萧景琰眨巴着眼:“为什么?”
“因为……”萧若风想了想,“因为你父皇要是知道你把他的‘计划’都出去了,回头就要来跟我要人了。”
萧景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就不跟别人了。”
他顿了顿,又很认真地加了一句:“那我可以跟六哥吗?”
萧楚河:“……”
萧若风看着这对“难兄难弟”,终是失笑,抬手替他们两个都拍了拍肩:“行了,都别笑了。八,马步先扎一炷香,扎完了,让你六哥带你去吃饭。”
“一炷香?”萧景琰脸皱成一团,“会不会太久了?”
“不会。”萧若风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你要是扎得好,晚上我让厨房给你做你爱吃的糖蒸酥酪。”
萧景琰眼睛一亮:“那我扎!”
他立刻认真地摆出姿势,努力把腿分开,膝盖微微弯曲,脸绷得紧紧的,一副“为了糖蒸酥酪我可以”的架势。
萧凌尘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低声道:“这子,还是个被吃的收买的命。”
萧楚河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却带着笑意:“总比被你带坏强。”
演武场上,少年们的笑闹声与兵器碰撞的清脆声交织在一起。
冬日的风从院角掠过,卷起几片枯叶,却吹不散这一方地里的热闹与暖意。
而皇宫深处,某个正在“计划”给八添个妹妹的皇帝,尚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亲儿子在琅琊王府,卖得干干净净。
第二年春,凤仪宫的桃花开得极好,一树一树压在朱墙之上,像云霞落在人间。
殿中,婴儿细软的啼哭声轻轻响起,被外头的风声衬得愈发清亮。
谢若蘅靠在软枕上,鬓发微乱,额上还带着未散的薄汗,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温柔。她低头,看着被裹在锦被里的一团,指尖轻轻拂过那细嫩的脸颊。
“就江…凤凰吧。”
萧若瑾坐在榻边,握着她的手,目光落在那张脸上,眼里满是宠溺:“好,凤凰。”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北离嫡公主,自出生起,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从那以后,宫里总能看到这样的一幕——
一个粉雕玉琢的姑娘,被一群哥哥簇拥在中间,走得跌跌撞撞,却一脸得意。
萧景琰走在最前头,凤凰牵着他的衣角,迈着短腿,努力跟上哥哥的步伐。再往后,是萧楚河、萧羽、萧凌尘……一个个少年郎,护着她,宠着她,把她从凤仪宫一路宠到了整个皇宫。
凤荒童年,几乎是在哥哥们的影子里长大的。
时间一晃,到了明德十六年。
这一年的风,似乎比往年更冷一些。
朝中流言四起,关于琅琊王的,关于那封神秘的龙封卷轴的,像一层又一层迷雾,笼罩在朝堂之上。
御书房内,烛火摇曳。
萧若瑾坐在案后,手里捏着一封密报,指节微微发白。
“若风……”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底却带着不清的冷意与猜忌。
门被轻轻推开,谢若蘅缓步走入,身上带着一丝殿外的寒气。
她在他身旁站定,目光落在那封密报上,淡淡道:“琅琊王不会谋反的,流言终究只是流言。”
萧若瑾抬眼,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压抑的烦躁:“孤知道。”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出了那句压在心底的话:“可那封龙封卷轴……”
谢若蘅目光微沉。
龙封卷轴,那是先帝留下的东西,里面写了什么,无人知晓。
“若你为了一封卷轴,杀了他,”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将来你一定会后悔。”
萧若瑾沉默了。
御书房里一时安静得可怕,只有烛火跳动的噼啪声,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他知道她得对。
可帝王的心,从来不是只由理智决定的。
那一夜,萧若风进宫。
没有人知道,他和萧若瑾在御书房里谈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日清晨,宫门大开,琅琊王萧若风被押入牢。
再后来,圣旨下——
琅琊王,赐死。
凤仪宫内,谢若蘅站在窗前,看着外头阴沉的,指尖微微发冷。
不多时,萧若风被带到殿外。
他穿着一身素衣,眉眼间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带着几分释然。
殿门缓缓打开。
萧若风抬头,看见立在殿中的女子,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抹淡笑:“嫂嫂。”
谢若蘅看着他,目光在他身上停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从今以后,你就不是琅琊王了。”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清的决绝。
萧若风愣了一瞬,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是琅琊王,就不再是那个被猜忌的藩王,不再是那个可能威胁皇权的人。
“多谢嫂嫂。”他朝她深深一揖,语气里带着真心的感激。
他知道,能劝住萧若瑾的,也就眼前的皇后娘娘了。
可他也知道,有些事,不是一句“不会谋反”就能化解的。
帝王的猜忌,一旦生了根,就会在心里长成一棵参大树,遮住所有的光。
萧若风被带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凤仪宫的方向。
那里,桃花还在开,只是这一年,他再也看不到了。
殿内,谢若蘅站在窗前,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指尖轻轻攥紧。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而那封龙封卷轴,像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萧楚河当庭为萧若风辩护,被流放青州,名为流放,实为保护,萧若瑾到底还是在意这个儿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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