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八年,魔教东征。
城外烽烟未散,叶鼎之踏入启。
他入魔,却清醒得近乎残酷。
剑光如雪,一路直逼皇宫,最终在大殿广场前停下。
广场上禁军环列,弓弩上弦,杀气森然。
高台上,龙椅之前,一道明黄身影站起。
萧若瑾皱眉,目光却先落在旁边那抹素衣身影上:
“蘅儿,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去。”
谢若蘅立在阶前,风吹动她的广袖,她却只向前一步,目光越过重重禁军,落在那个满身魔气的男人身上。
“叶云哥哥。”
她轻声唤道,“多年未见,是认不出我这妹了?”
叶鼎之微微一怔,魔气翻涌的眼底掠过一丝恍惚。
他看着那张依稀熟悉的脸,声音低沉而沙哑:
“你是……”
记忆深处,有个扎着双丫髻的姑娘,跟在他身后,笑盈盈地喊他“叶云哥哥”。
“你是……若蘅妹妹。”
他终于认出来了。
短暂的温情,只在他眼底停留了一瞬,便被戾气覆盖。
他抬手,剑指高台,语气冷硬:
“怎么?今日你也要拦我吗?”
谢若蘅没有退,也没有拔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叶云哥哥,”她缓缓道,“你喜欢易文君,要带走她,我不阻拦。”
她顿了顿,声音清晰而坚定:
“但是你联合外余孽发动魔教东征,我就不能不管了。”
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风穿过甲胄的轻响。
“叶云哥哥,”谢若蘅继续道,“易文君是自己回来的,不是我们把她带回来的。”
她抬眼,与他对视:
“据她所,是有人以洛青阳的名义,传信给她——七皇子萧羽重病。”
“自陛下登基以来,羽儿养在我膝下,”
她轻声道,“何来重病?”
叶鼎之指尖一紧,魔气微微波动。
“易文君离开后,”
谢若蘅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是谁诱导你去了外?叶云哥哥聪明,难道看不出来这其中的算计吗?”
她向前又迈了一步,语气终于带上了几分急切:
“你现在退出北离,我以北离皇后的名义保证——绝不追杀。”
叶鼎之沉默片刻,目光如刀:
“那文君呢?”
他的声音里,有压抑到极致的执念。
谢若蘅看着他,目光复杂,却依旧平静:
“你与其担心易文君,不如担心你的儿子。”
她一字一顿:
“如果我没错,你把他放在了外吧。”
叶鼎之瞳孔骤缩。
“叶云,”
谢若蘅缓缓道,“皇室颜面不容践踏,你若真的想带走易文君,不该以这种方式。”
她抬眼,望向那片被战火映红的空:
“一个堂而皇之与外男私奔的皇妃,是会被人唾弃的。以前景玉王府封锁了消息,而如今——”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他:
“你以这样的方式来带走她,影宗上下一百多条人命,都会因你们而死。其中,包括易文君的父亲。”
叶鼎之的呼吸,明显乱了一瞬。
“真到了那时候,”
谢若蘅轻声道,“你还能和易文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风从广场尽头吹来,带着血腥与硝烟的味道。
姬若风按剑上前,沉声道:
“叶宗主,皇后娘娘的对。”
他抬眼,目光锐利:
“今日先解决你带来的烂摊子吧。魔教东征死了不少人,那些可都是无辜百姓。”
百里东君站在禁军之前,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真挚:
“云哥,若蘅妹妹的对,百姓是无辜的。”
他看着那个曾与自己并肩的少年,如今满身魔气,眼底满是痛惜:
“文君的事,我们日后再想办法。”
叶鼎之握着剑的手,青筋暴起。
魔气在他周身翻涌,却又在那一声声“叶云哥哥”“云哥”中,被硬生生压下了一瞬。
广场之上,杀机仍在,
但在这一瞬,
有人看见了他眼底,那一点尚未完全熄灭的光。
草庐依旧在原处,只是早已不复当年模样。
断壁残垣间,蛛网结满,梁柱烧得焦黑,仿佛还能看见那场大火的余烬。叶鼎之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眼中魔气翻涌,却又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被人利用,铸成大错。
魔教东征,尸横遍野,外的阴谋,终究借了他的手,毁了他的名,也毁了他仅存的一点清白。
他没有再回外,也没有回启。
他只是回到了这里——曾经的草庐。
那是他和易文君、儿子一起住过的地方,也是他最后一点人间。
叶鼎之卷起袖子,像当年一样,一砖一瓦地重新修缮。
他动作很慢,却很认真,仿佛要把所有的错,都补在这一间的草庐上。
等草庐重新立起时,色已近黄昏。
众人远远看着——百里东君、姬若风、谢若蘅,还有易文君。
叶鼎之站在草庐前,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目光不再疯狂,也不再冰冷,只是很平静,像是终于看清了所樱
他轻声唤道,“我的命就这样还给下吧。”
百里东君喉咙一紧,不出话来。
“可这下,我也回不去了。”
叶鼎之笑了笑,那笑意却比哭还难看,“我欠的,太多了。”
话音落下,他缓缓抬手,抵住自己的心口。
“叶云!”
百里东君大惊,“你要做什么?!”
叶鼎之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将一身修为,尽数震散。
那一刻,魔气如潮水般自他体内涌出,又在瞬间崩解。
他的身躯微微一晃,随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草庐前,尘土飞扬。
一个时代,似乎在这一瞬,戛然而止。
——
草庐外,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若蘅站在一旁,神情淡漠,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她早已预料到的结局。
百里东君还没从叶鼎之散功自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就听见她淡淡开口:
“东君哥哥,即便你是下第一了,”
她语气平静,“但你也不想百里家因你而损吧。”
百里东君一愣,下意识看向她。
“我没认错的话,”
谢若蘅抬眼,看向一旁的女子,“玥瑶姑娘,是北阙大公主,曾经的外代宗主,也是她带你去外的。”
玥瑶脸色一白。
“造成今日惨状的,可就是外的人。”
谢若蘅慢慢道,“私通北阙余孽,什么罪名,不用我多吧。”
玥瑶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发紧:
“皇后娘娘,我与东君……”
“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
谢若蘅打断她,“无论你是怎么想的,是人只会看见你们做了什么。”
她看了百里东君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怜悯:
“看在发的情分上,我也就只能这么多了。”
百里东君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
“多年未见,若蘅妹妹变了许多。”
他看着她,“当年我听闻阿珩战死沙场,你……你怎么会成为萧若瑾的皇后?”
时候,谢若蘅只跟着燕珩,性格温柔安静,不如易文君活泼,所以他们之间,关系一般。
如今再见,她已不再是那个跟在燕珩身后的姑娘,而是站在权力中心的北离皇后。
谢若蘅垂眸,指尖轻轻抚过袖边的绣纹:
“因为易文君逃跑。”
她语气很淡,“景玉王为了挽回颜面,琅琊王向先帝求了赐婚圣旨,让我嫁入景玉王府。”
“怎么会是这样……”
百里东君怔住。
他转头看向易文君,这才真正明白,为什么谢若蘅对易文君,脸色一直不好。
“就是这样。”
谢若蘅抬眼,目光直直落在易文君身上,“她跑了,儿子不要了,我还给她养儿子。”
她微微偏头,像是在认真地问一个问题:
“不过我就不明白了,易文君。”
她一字一顿,“你跑的时候,羽儿还是一个奶娃娃,不会话,你不担心那个时候的他能不能活下去,却担心七岁的他生病。”
她轻轻笑了一声,笑意却冷:
“你们,好不好笑?”
易文君被这话得无地自容,脸色惨白,连头都抬不起来。
谢若蘅可不会给她留半点颜面。
百里东君心里一沉,更觉得自己的云哥不值了。
姬若风也在一旁,轻轻冷笑了一声,眼中满是轻蔑。
“东君哥哥。”
谢若蘅收回目光,重新看向百里东君,“把那孩子带走吧,带去雪月城。如今他和外没有关系了。”
百里东君皱眉:
“可在外人眼里,云哥是魔教教主,安世是他的孩子……”
他低声道,“世人怎么会接受呢?”
“这还不简单。”
谢若蘅淡淡道,“把外的谋划告知下,这样叶云哥哥也算受害者了。”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
“人都死了,时间长了,是人也只会替他不值。”
百里东君一震:
“你这样做,萧若瑾能答应吗?”
“不知道。”
谢若蘅淡淡道,“不过叶云哥哥已经死了,想来他也不会过多苛责的。”
百里东君沉默片刻,又问:
“那文君,你要把她带回去吗?”
“又不是我的妃子,我管不了那么多。”
谢若蘅冷冷道,“放走一个孩子也就算了,再放走她,你觉得可能吗?”
她抬手,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瑾宣。”
“宣妃娘娘,请吧。”
瑾宣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却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易文君眼神求助,看向百里东君,看向在场所有人。
没人帮她。
她咬着唇,不甘心地走了。
草庐前,风渐渐大了起来。
叶鼎之的尸身安静地躺在地上,仿佛只是睡去。
百里东君望着他,忽然明白——
有些人,一旦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了头。
而有些人,即便是死了,也会被这世间,慢慢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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