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静悟，林寒对封剑印中的封镇真意与寂灭剑意的结合有了更深的体会。那是一种源自“归墟”、趋向“永恒静止”的意境，若运用得当，确实可能感应甚至封堵阵法中微的异常节点，尤其是对那些带影侵蚀”、“污秽”特性的后门。但此刻他修为尚浅，仅能模糊感应，还无法做到精确锁定或远程封堵，更需靠近异常源头。
色微明，钟声再响。大比第四日，更为激烈的战斗即将展开。剩余弟子已不足五百，皆是各峰真正的精锐。
抽签结果公布时，广场上响起一阵低低的哗然。林寒看着手中玉牌上显示的对手名字与擂台号，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化为平静。
七号擂台，林寒，对阵，叶清雪。
冰莲峰首席，对上近日风头最盛的黑马。这场对决，瞬间吸引了全场绝大部分目光，连高台上几位首座都投来关注的眼神。剑峰萧首座面色平静，云霞峰玉首座则看向冰莲峰首座——一位发髻高挽、神色清冷的白衣美妇，后者面无表情，只是静静看着擂台方向。
“有意思。”酒剑仙不知何时溜达到了观战人群外围，靠在一棵古树下灌着酒，眯眼瞧着擂台，嘴角带着玩味的笑。
擂台周围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一方是公认的才，冰系单灵根，清冷绝尘；另一方是逆袭的传奇，五行混沌体，深不可测。所有人都想看看，这场新星与老牌才的对决，究竟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林寒与叶清雪几乎同时踏上擂台。
叶清雪一袭白衣，容颜清冷如冰，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寒气，使得擂台温度骤降，边缘甚至凝结出薄霜。她手中握着一柄通体晶莹、仿佛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长剑，剑名“霜华”，乃是冰莲峰传承灵剑之一，品阶极高。
“叶师姐。”林寒拱手，神色认真。面对叶清雪，他无法像前几场那般从容试探，需全力以赴。
“林师弟。”叶清雪微微颔首，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轻视，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纯粹的、属于剑修的专注与战意，“请。”
裁判宣布开始的声音刚落，叶清雪便已出手！
没有试探，一出手便是冰莲峰核心剑诀——“冰莲九绽”！
“霜华”剑轻颤，剑尖绽放出一朵碗口大、晶莹剔透的冰莲虚影，莲瓣旋转，带着刺骨的寒意与锋锐无匹的冰晶剑气，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射向林寒！所过之处，空气冻结，留下一条白色的冰霜轨迹。
快！冷！利！
林寒眼神一凝，不敢怠慢。心念动处，混沌归一剑意全力运转，模拟“厚土”之沉凝，同时引动寂灭真意护持心神。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出一道灰白色、略显厚重的剑气，迎着冰莲虚影点去。
“玄土镇岳！”
灰白剑气与冰莲虚影悍然相撞！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碎裂声与能量湮灭的嗤响。灰白剑气剧烈震颤，表面迅速覆盖上厚厚的冰层，但其中蕴含的寂灭与厚土真意顽强抵抗，最终与冰莲虚影同时溃散，化作漫冰晶与灰色光点。
林寒身形微晃，后退半步，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至臂，经脉灵力流转都滞涩了几分。好霸道的寒冰剑意！不仅锋锐，更兼具极强的渗透与冻结特性。
叶清雪面色不变，剑势再起！“第二绽！”
第二朵冰莲虚影紧随而至，体积更大，寒意更盛，旋转间带起细密的冰风暴！
林寒深吸一口气，体内混沌灵力奔涌，化解手臂寒意。他知道不能一味防守，冰莲九绽，一绽强过一绽，必须主动破局！
他剑指一变，模拟“离火”之炽烈！指尖一点淡金色火星乍现，随即迎风暴涨，化作一道略显虚幻却热力逼饶火焰剑罡！
“离火破冰！”
火焰剑罡与第二朵冰莲碰撞！冰火交织，嗤嗤作响，大量水汽蒸腾而起，弥漫擂台。火焰剑罡终究只是模拟，不如真正的离火精纯，但火克冰，属性相克之下，依旧将冰莲虚影消融大半，残余威力被林寒闪身避开。
叶清雪眸光微动，似乎对林寒能施展火焰剑意略感讶异，但手中剑势毫不停歇。“第三绽！第四绽！”
两朵冰莲几乎同时绽放，一左一右，封死林寒闪避空间，冰寒剑气交织成网，笼罩而下！擂台之上，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温度降至冰点以下。
压力陡增！林寒感受到周遭空间仿佛都被冻结，行动受阻。他低喝一声，混沌归一剑意全力催动，不再单一模拟，而是尝试将多种特性融合！
左手剑指绽放白金锐芒（金），右手掌心吞吐青冥生机（木），脚下步伐暗合厚土沉稳（土），身周环绕淡金火星（火），寂灭真意沉于丹田，统筹全局！
“混沌——五行轮转！”
他双手划圆，一道五色轮转、却又浑然一体的混沌剑意光环在身前浮现，并非攻击，而是防御与化解。光环缓缓旋转，金芒斩碎左侧冰莲锋锐，青冥之气消融右侧冰莲寒气，厚土之意稳住身形，火星跳跃蒸发冰晶，寂灭之力涤荡残余冲击。
轰轰！
两声闷响，第三、第四绽冰莲被这奇异的混沌光环生生磨灭！但林寒也脸色一白，体内灵力消耗颇大。这种同时模拟、融合多种属性剑意并维持轮转平衡，对神魂和灵力的负担远超单一运用。
叶清雪清冷的眼眸中终于闪过一丝凝重。她不再保留，霜华剑高举，剑身光芒大放，身后隐隐浮现一朵巨大的、缓缓旋转的冰莲虚影，气势骤然攀升！
“第七绽——冰莲葬！”
这是她目前所能掌控的“冰莲九绽”最强一式！一剑出，仿佛整个擂台的寒气都被抽空，凝聚于剑尖一点极致的冰蓝寒芒之中，那寒芒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冻结、割裂，带着一种埋葬万物的寂灭寒意，直刺林寒胸口！
这一剑，已隐隐触摸到了筑基期的威能！
台下惊呼四起！连高台上的几位首座都微微坐直了身体。
林寒瞳孔骤缩，感到了致命的威胁！这一剑，单靠模拟的五行剑意轮转恐怕难以完全抵挡！
电光石火间，他福至心灵。不再追求模拟外象，而是引动沥田内混沌世界雏形的本源力量！那初生的世界中，“开剑星”光芒大放，“大地”寂灭真意沸腾，“清灵之气”流转，雷霆电弧跳跃，封镇脉络隐现，所有力量，在这一刻，以混沌归一剑意为统御，轰然爆发！
他不再使用任何具体属性的剑招，只是简简单单，并指向前一刺！
指尖无光，无色，无具体形态，只有一片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虚无！那并非纯粹的黑暗，而是包罗万象、却又归于最初的“无”！
这一刺，蕴含了他对混沌大道至今为止的所有理解——包容、演化、斩灭、守护、封镇、寂灭……以及那新生的、属于他自己的“道”！
“混沌归墟刺！”
混沌指劲与冰莲葬的极致寒芒，于擂台中央，无声碰撞。
预想中的剧烈爆炸没有发生。两者接触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刹那。紧接着，那点极致冰蓝的寒芒，如同陷入了无尽的混沌深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消融、分解！不是被击碎，也不是被冻结，而是被那混沌指劲中蕴含的“演化”与“归墟”之力，生生“化”去了其存在的结构与根基！
同时，一股苍凉、厚重、涤荡万物的寂灭真意顺着剑意交锋逆袭而上，直冲叶清雪心神！
叶清雪闷哼一声，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楚与震动，娇躯微颤，连退三步，手中霜华剑光芒急闪，方才勉强稳住。她感觉到自己那无往不利的寒冰剑意，仿佛遇到了克星，被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根本的力量所克制、化解。
而林寒同样不好受，强行催动混沌本源发出这一击，几乎抽空了他大半灵力和神魂之力，脸色苍白如纸，胸口血气翻腾，指尖更是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难以化解的顽固寒冰，冰冷刺骨。
但，叶清雪的“冰莲葬”，终究是被他正面破去了！
擂台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超出他们理解范畴的、近乎“道”之层面的交锋震撼了。那看似简单的一指，竟然化解了如此恐怖的冰莲绝杀？
叶清雪看着林寒，清冷的眼眸中情绪复杂。有震惊，有不解，也迎…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与认可。她缓缓收剑，剑尖垂下，周身的寒气收敛。
“我输了。”她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坦然，“你的剑意……已触及‘道’之根本。冰莲葬败于你手，不冤。”她认输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并非她无力再战，而是她清楚，刚才那一击已是自己目前最强手段，被破之后，灵力心神皆耗损严重，而林寒虽也消耗巨大，但那诡异的混沌剑意显然还有余力，继续战斗，胜算不大。
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叶师姐……认输了？”
“刚才那是什么招数？我怎么看不懂？”
“混沌道体……竟恐怖如斯！”
裁判执事愣了一下，才高声宣布：“七号擂台，林寒胜，晋级！”
林寒长长舒了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对叶清雪抱拳：“承让了，叶师姐。师姐剑意精纯凌厉，若非侥幸领悟新招，败的便是我了。”
叶清雪微微摇头，没再多言，转身飘然下台，白衣胜雪的背影依旧清冷孤高，只是无人看到，她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泛起一丝极淡的波澜。
林寒也走下擂台，立刻感受到无数道灼热、惊疑、敬畏的目光。他知道，这一战之后，自己算是真正进入了宗门最顶尖弟子的行列，但也彻底暴露了部分底牌，未来的对手，必然会更加针对。
他没有在人群中久留，迅速回到休息区，服下凝真丹调息恢复。与叶清雪一战，消耗巨大，尤其是最后动用混沌本源，需要时间平复。同时，他也仔细回味着刚才那一记“混沌归墟刺”的感觉，那是他在压力下的灵光迸发，此刻细细体悟，对混沌之道的理解似乎又深了一层。
调息中，他心念微动，想起了韩立所的阵法异常，以及百草园的线索。宗门大比越是激烈，暗处之人可能越会趁机行动。
待体内灵力恢复六七成，他睁开眼，目光扫过喧嚣的广场，最终望向沥鼎峰与剑峰交界的方向。
“百草园……”林寒沉吟。那是宗门培植灵药的重要区域，寻常弟子可凭贡献点兑换进入资格，采集或兑换所需灵药。或许，可以借此机会，去探查一番。
他起身，没有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比试，而是悄然离开广场，朝着百草园的方向飞去。
百草园位于两峰之间一处灵气氤氲的宽阔山谷之中，占地极广，被层层阵法笼罩，划分为不同区域，种植着从一品到四品不等的各类灵药，更有专人照料。
林寒缴纳了一些贡献点，获得进入外围区域的资格。园内弟子不多，大多在专心照料药田或寻找所需药材，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各类药香，灵气充沛。
他装作寻找某种用于疗伤或恢复的灵药，在园区内缓步行走，同时将神识悄然散开，配合丹田内封剑印的微弱感应，仔细感知着周遭的阵法波动与灵力流转。
起初并无异常，阵法运转平稳，灵力充沛自然。
但当他走到一片相对偏僻、种植着几种较为阴寒属性灵药的区域时，封剑印忽然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那感觉，类似于在古剑宗遗址感应到蚀魂幡残留气息，但更加隐晦，仿佛被重重阵法与药气遮掩。
林寒精神一振，不动声色地靠近那片药田。药田边缘，立着一块不起眼的、铭刻着养护阵纹的青石碑。悸动感，似乎就是从这石碑底座下方传来。
他正欲仔细探查，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位师弟，此处‘阴凝草’区域，阵法维护中，暂时禁止靠近。”一名身着执事服饰、面色有些苍白、眼神略显呆滞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语气平板地道。
林寒抬眼看去，心中微凛。这执事修为在筑基初期，但气息却有些古怪，灵力波动略显晦涩，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灰暗。
“抱歉，师兄，我不知簇维护。”林寒拱手，同时悄然将一缕极细微的、蕴含寂灭与封镇真意的混沌神识，附着在附近一株阴凝草的叶片上。
“嗯，去别处吧。”执事摆摆手，不再理会林寒，转身走向石碑，手中掐诀，似乎在检查阵法。
林寒依言退开，走到远处，假装寻找其他药材，心神却通过那缕附着的神识，密切感应着石碑附近的动静。
那执事在石碑前站了片刻，手指看似随意地在石碑某处纹路上按了几下，动作极其隐蔽。林寒附着的神识立刻感应到，石碑底座下方，传来一阵极其微弱、若非特意探查绝难发现的灵力波动，那波动带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阴寒与侵蚀感，一闪而逝。
随即，执事便转身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药田深处。
林寒心中沉了下去。果然有问题！这执事显然有问题，其动作是在激活或检查某个隐藏的“后门”。那阴寒侵蚀的气息，与韩立描述的阵法异常特征，以及古剑宗影蚀之力，都有相似之处，但更加隐蔽阴毒。
“必须弄清楚那石碑下到底有什么，以及这执事的身份和目的。”林寒暗道。但他知道簇不宜久留，更不宜打草惊蛇。
他记下这片区域的位置和那执事的样貌特征，又停留片刻，采集了几株普通的疗伤药材，便不动声色地离开了百草园。
返回枢峰的路上，林寒思绪翻涌。百草园的发现，证实了韩立的推测，宗门大阵确实被动了手脚，而且有内鬼接应。那阴寒侵蚀的气息，让他联想到了暗影楼，甚至……圣教。
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在某个时刻削弱宗门防御，方便潜入或攻击？还是有着更可怕的图谋，比如……释放或接引某种东西？联想到深渊裂隙，林寒感到一阵寒意。
“必须尽快将此事告知值得信任的高层，同时，要找到更多证据。”林寒下定决心。但直接禀报掌门或首座，若无确凿证据，恐难取信，也可能惊动内鬼。师父酒剑仙或许是个选择，但他行踪不定。
正思索间，他已回到枢峰范围。远远望去，广场上擂台赛依旧激烈。但他知道，平静的宗门表面之下，暗流已愈发汹涌。
七峰大比，或许正是某些热待已久的时机。而他，在应对擂台挑战的同时，也必须分心应对这暗处的致命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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