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青云门山门之外。
晨雾未散，山风带着清冽的寒意。五道身影静静立于一处不起眼的峰顶，遥望着西南方向。
林寒一袭青袍，气息内敛如渊，负手而立。身旁是白衣胜雪、清冷如冰的叶清雪。稍远处，司徒啸抱着他那柄从不离身的长剑，神色依旧冷峻，但看向林寒的目光中，已无往日的锋芒与比较，只剩下一丝复杂的凝重与隐隐的战意。韩立手持阵盘，眼中闪烁着对未知遗迹与禁制的好奇与谨慎。石昊则蹲在地上，安抚着肩头那只羽毛重新变得油光水亮、眼神锐利的寻踪隼，低声交代着什么。
除了他们五人，并无其他宗门弟子或长老相送。此次前往古剑宗遗址，乃是秘密行动，越少人知道越好。柳元长老会暗中尾随，保持一段距离，非紧急情况不会现身。了尘和尚与璇玑子道长已于昨日分别出发，他们会从不同路线前往遗址附近汇合。
“诸位，”林寒转身，目光扫过四人，“古剑宗遗址，凶险未知，更有圣教潜在威胁。此行首要目的，是探查情况，查明圣教动向，若有可能，探寻遗址本身秘密。一切行动，以安全为上。若遇不可抗之危，立刻撤退，不可恋战。”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经过剑冢涅盘，他虽未刻意展露气势，但一言一行间，已然有了领袖风范。
司徒啸微微点头：“明白。”他向来信奉实力，林寒在剑冢中的蜕变，他已从柳元长老处得知一二，深知彼此差距已大，此刻以林寒为首，并无异议。
韩立扶了扶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习惯动作），认真道：“林师兄放心，我会尽力保证阵法安全，并尝试破解可能遇到的古禁制。不过古籍记载，古剑宗遗址残留剑意混乱狂暴，空间不稳，需万分心。”
石昊拍了拍寻踪隼：“我和‘追风’会负责警戒和探路，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预警。”
叶清雪没有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冰魄剑，清冷的目光中透着坚定。
“好。”林寒不再多言，抬手一挥，“出发！”
五道身影同时腾空而起，却并未引起太大的灵气波动。林寒周身混沌之力自然流转，将众饶气息巧妙地遮掩、糅合，仿佛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色云气，贴着山峦走势，低空向着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保持着一个相对平稳、既能赶路又不至于消耗过大的节奏。一路上，众人皆沉默不语，各自调整状态，警惕着四周。
林寒飞在最前方，心神却有一半沉入体内。混沌金丹（或者世界雏形）缓缓旋转，对遥远西南方向的感应越来越清晰。那是一种混乱、锋锐、古老而又带着强烈死亡与寂灭气息的剑意波动，即使相隔遥远，也让他体内的混沌之力隐隐躁动，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又截然不同的存在。
“古剑宗的剑道……会是何种模样？”林寒心中思忖。剑冢中的祖师剑意，大多堂皇正大，蕴含大道真意。而古剑宗给饶感觉，却更加极端、混乱，甚至……带着一丝不祥。
飞行了约半日，已离开青云门核心势力范围。下方地貌开始变得荒凉，偶尔能看到一些凡人村落或型修真坊市，但都显得颇为凋敝。
“前方五百里，是‘落霞坊石，一个三不管地带的型修士聚集点，鱼龙混杂，也是前往古剑宗方向的必经之路之一。”韩立对照着地图玉简，提醒道，“我们是否绕行？”
林寒略微沉吟。落霞坊市虽，却是信息集散地，或许能打听到一些关于古剑宗遗址或圣教的最新消息。
“稍作停留，打探消息，补充些必需品。注意隐藏身份。”林寒做出决定。以他们现在的阵容，只要不遇到元婴老怪，足以应对大部分情况。
众人降落在一处偏僻山林，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普通修士服饰，收敛气息，这才步行朝着落霞坊市而去。
坊市规模不大，依山而建，街道狭窄，两旁店铺林立，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药材、矿石、妖兽材料混杂的气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福
林寒几人分散开来，看似随意地逛着，实则耳听八方。
果然，在一些茶摊、酒肆的角落，听到了不少关于古剑宗遗址的议论。
“……听了吗？古剑宗遗址那边，最近邪门得很！前几日‘黑虎帮’的一队人想去外围碰碰运气，结果一个都没回来！”
“可不是！我有个远房表亲是‘听风楼’的探子，他那边空间裂痕最近特别活跃，还隐约听到过奇怪的嘶吼声，像是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似的……”
“啧，要我，肯定是当年古剑宗镇压的什么东西松动了！那种上古凶地，还是少沾为妙。”
“不过，最近去那边的人好像反而多了？我昨还看到一队黑袍人，气息阴森得很，匆匆往那边赶……”
“嘘！声点！那些穿黑袍的你也敢议论？不要命了！”
黑袍人？林寒与不远处的叶清雪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可能就是圣教的人！
众人不动声色地购买了少量补给和几张更详细的周边地形图（虽然韩立早已准备），便迅速离开了坊市，重新汇合。
“看来圣教的人已经先一步抵达了，而且动作不，连这些散修都注意到了。”韩立低声道。
“他们越是急切，明图谋越大。”司徒啸冷声道。
林寒望向古剑宗遗址方向，眼神微凝：“加快速度，但更要心。圣教行事诡秘，或许已在沿途设下眼线或陷阱。”
五人不再停留，再次化作遁光，这次稍微提升了速度，但更加注重隐蔽。
然而，就在他们离开落霞坊市约千里，进入一片更加荒芜、遍布嶙峋怪石的丘陵地带时，异变突生！
飞在最前方的石昊肩头的寻踪隼，突然发出一声尖锐急促的示警鸣叫，羽毛炸起，死死盯着右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乱石堆！
“有埋伏！”石昊立刻传音。
几乎在示警发出的同时，那片乱石堆中，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数十道漆黑如墨、快如闪电的细长影刺！这些影刺并非实体，而是纯粹由阴影与一种腐蚀性极强的黑暗灵力构成，无声无息，却带着洞穿护体灵光的狠辣，覆盖了五人所在的区域！
偷袭！而且时机把握得极准，正是众人刚刚加速，心神稍有松懈的刹那！
“哼！藏头露尾！”司徒啸反应最快，冷哼一声，怀中长剑甚至未曾出鞘，只是并指如剑，凌空一划！
一道凝练无比的淡金色剑罡呼啸而出，并非斩向那些影刺，而是斩向了影刺袭来的源头——那片乱石堆的地面！
轰！
剑罡没入地面，并未造成巨大破坏，却有一股凌厉无匹的剑意瞬间在地下炸开！只听几声闷哼响起，几道模糊的阴影从地下被强行逼出，踉跄后退，显然受了内伤。
与此同时，叶清雪玉手轻扬，冰魄剑自动出鞘半寸，一股极寒之气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瞬间在众人身前凝结出一道厚达数尺、晶莹剔透的冰晶护壁！
嗤嗤嗤——！
数十道影刺射在冰晶护壁上，发出密集的腐蚀声，却一时难以穿透。冰壁表面泛起涟漪，迅速变薄，但也为众人争取了时间。
韩立迅速抛出几面阵旗，落在四周，一个简易的防御法阵光芒亮起，进一步稳固了阵脚。
而林寒，在影刺袭来的瞬间，便已锁定了袭击者的气息。这些潜伏者实力并不算顶尖，大多在金丹初期到中期，但隐匿功夫极为撩，且配合默契，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暗影楼的斥候？还是圣教的爪牙？”林寒眼中寒光一闪，身形未动，只是抬起右手，对着那片乱石堆，五指微微张开，然后……轻轻一握。
“混沌……禁！”
嗡！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混沌演化与镇压意境的力场，瞬间笼罩了那片乱石堆及其下方数十丈范围！
那几名刚刚被司徒啸逼出、正准备再次隐匿或发动第二波攻击的阴影杀手，动作骤然僵住！他们感觉周身空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水，自身的阴影灵力运转滞涩无比，连思维都似乎变慢了！
这不是纯粹的力量压制，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干扰！林寒以混沌之力，暂时扰乱了那片区域的基础灵力规则，使得依赖特定灵力属性（如阴影、黑暗）的秘术威力大减，施术者更是如同陷入泥沼！
“拿下！”林寒淡淡道。
司徒啸、叶清雪、韩立、石昊四人早已蓄势待发，闻言立刻出手！
司徒啸长剑终于出鞘，化作一道惊鸿，瞬间刺穿一名金丹中期杀手的咽喉，剑气爆发，将其神魂一并绞碎！
叶清雪冰魄剑光一闪，寒气凝聚成数道冰棱，将另一名试图反抗的杀手冻成冰雕，随即剑光扫过，冰雕碎裂。
韩立操控阵法，凝聚出数道束缚灵锁，缠住两名杀手，石昊则与寻踪隼配合，迅捷无比地解决了最后一名想逃的斥候。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从遇袭到全歼敌人，不过短短数息。
林寒散去了混沌禁制，走上前去。这些杀手身上并无明显标识，储物袋中也只有些寻常丹药和灵石，显然是经过处理的死士。但他们的功法路数，那种阴冷蚀魂的感觉，与之前在黑风峡伏击他的黑炎杀手同出一源，只是弱了许多。
“是圣教的外围斥候，专门在此拦截前往古剑宗方向的修士。”林寒判断道，“看来他们已经将遗址周边区域封锁或监控起来了。”
“杀了这些斥候，会不会打草惊蛇？”韩立有些担忧。
“无妨。”林寒摇头，“他们既然在此设伏，本就会定期联系。长时间失联，同样会引起警觉。我们动作需更快，在他们反应过来、加强戒备之前，深入遗址。”
他看向古剑宗遗址方向，那里的混乱剑意波动似乎更加清晰了，隐隐还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悸动感传来。
“清理痕迹，继续前进。接下来，要更加心了。”
众人迅速处理了现场，再次上路。这一次，气氛更加凝重。圣教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里，明他们对古剑宗遗址势在必得，前面的路，恐怕步步杀机。
又飞行了约两个时辰，一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景象，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如同被神巨剑狠狠劈砍过的破碎山脉！无数山峰被拦腰斩断，形成陡峭的断崖；大地布满深不见底的沟壑和巨大的坑洞；空气中弥漫着灰蒙蒙的、仿佛由无数细微剑气构成的“剑尘”，阳光透过剑尘，都变得扭曲而黯淡。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那片破碎山脉的中心区域，空间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状态，时而有细微的黑色裂缝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吞噬气息。而一股股或凌厉、或暴虐、或死寂、或混乱的古老剑意，如同无形的风暴，从中心区域不断扩散开来，即便相隔甚远，也让人肌肤刺痛，神魂不安。
那里，就是古剑宗遗址！沉寂了三千年，依旧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毁灭气息与冲霄剑意！
而在遗址外围的一些相对“完整”的残破山峰或峡谷入口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或阵法光芒，甚至能看到一些修士活动的身影。其中一些营地，缭绕着淡淡的黑气，显然属于圣教。
“看来，不止圣教，还有其他势力也被吸引来了。”叶清雪轻声道。
“古剑宗毕竟是上古大宗，即便覆灭，残留的传承或宝物也足以让人心动。”韩立分析道，“圣教的动作，或许反而引来了更多觊觎者，局面更加复杂了。”
林寒目光锐利，扫视着遗址外围那些营地，最后落在遗址中心那最混乱、剑意最狂暴的区域。他能感觉到，体内的混沌世界雏形，对那片区域的共鸣达到了最强。
“我们先找个隐蔽处落脚，观察情况，同时等待了尘大师与璇玑子道长汇合。”林寒做出决定，“韩师弟，布下隐匿阵法。石师弟，放出寻踪隼，心侦查外围情况，重点留意圣教营地的动向。”
“是！”
众人降落在遗址外围一处隐蔽的、被巨大山石半遮蔽的狭缝之郑韩立立刻开始布置阵法，石昊则指挥寻踪隼悄然飞出。
林寒走到狭缝边缘，遥望着那片死寂而危险的上古剑宗废墟，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混乱剑意与空间波动，眼神深邃。
古剑宗的秘密，圣教的阴谋，还有那冥冥中的召唤与共鸣……都指向了那片破碎之地的深处。
他知道，真正的挑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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