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之光号的舰桥上一片沉默。
舷窗外是木星轨道附近的战场。血肉长城的碎片在缓缓漂移,联邦舰队的残骸散落其间。更远的地方,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噬星者的本体,依旧悬停着,等着最后的火光熄灭。
苍龙将军站在战术台前,脊背笔直,指节因为握的太紧而发白。他是新生代,听着初代英雄的传长大,在重建时代中成了新统帅。他打过很惨烈的仗,指挥过很大的战役,但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脚下的甲板这么烫,好像每一寸都浸透了先驱者的血。
通讯面板上,一条来自最高指挥部的最高权限讯息刚刚解码完成。内容很短:
【火种舰队脱离预定航线。执行火炬手协议。愿星火长明。—— 林风】
没有请求批准,也没有解释。只有一个通知,和一个签名。
林风元帅。
这个名字,对苍龙来,是史书里和剑仙江尘、首席苏清影并列的传奇,是旧时代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三杰之一,是联邦军队的精神支柱。他曾经是个街头少年,最后成了联邦元帅,他的一生就是一部活的历史。
现在,这部历史,要由他自己写下结局——用最惨烈的方式。
只为了一个理论上仅存在“万分之一秒”的机会。
苍龙闭上眼,想甩开脑子里自动出现的那些初代英雄的影像:江尘一剑开的青色光芒,苏清影在实验室里一直不灭的灯光,还有林风那张总带着点不正经,眼底却藏着最重责任的年轻的脸——那张脸永远留在了历史影像里,和他现在知道的那个威严的元帅完全不同。
他们是一个时代的背影。苏清影已经牺牲,江尘即将化作刺向深渊的长矛。现在,最后一位,林风,也要为了铺路,把自己烧干净。
苍龙感到的压力不是因为怕任务失败,而是因为这份跨越时代的传常他是被托付了未来的人,却要亲眼看着铸造未来的前辈们,一个个走向注定的结局。
“混蛋……”苍龙低声骂了一句,声音卡在喉咙里,不知道是在骂这个绝境,还是在骂自己心里的无力福
“他做了他的选择。”一个平静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江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那里,也看着窗外的黑暗。他的侧脸在仪器的微光下很清晰,也很平静。那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像沸腾的岩浆冷却后形成的黑曜石,又硬又冷。
苍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指挥官,而不是一个看着神话落幕的晚辈:“林风元帅他……火种舰队的最终动向已经确认。诺亚神矛发射井同步程序激活,进入最后倒数。”
“我知道。”江尘的回答很短,眼睛没离开那片黑暗,“这是必要的代价。”
代价。这个词很冷。
苍龙忽然想起自己年轻时,在黎明之剑早期基地的纪念走廊里,见过一张很老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江尘、苏清影和林风站在一起,背景是末世的废墟。三个人脸上都是土,眼神却很亮。那时的林风,一头黄毛,笑的没心没肺,一只手随便的搭在江尘肩上。
那是传奇的开始,充满了原始的生命力。
现在,开始时的三个人,一个已经长眠,一个要去送死,最后一个,将成为刺破终局的光。
“江尘阁下,”苍龙的声音低了下去,十分郑重,“发射井已经完成最后预热,蓝曦博士在等您进行核心载体的最后确认。”
江尘终于把目光从那片黑暗中收回,看向苍龙。那眼神深邃,苍龙在里面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一种类似法则的确定。
“走吧。”江尘。
他没有瞬移,只是转身,走向舰桥的传送区。他走的很稳,背影在灯光下拉的很长。苍龙看着那个背影,感觉那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把正在慢慢归鞘,等着最后一次出鞘的剑。
剑鞘是这个世界。剑锋,是他自己。
蔚蓝星,北极冰盖深处,诺亚神矛主发射井。
这是一座被掏空的山脉,深入地下几千米。合金墙壁上亮着淡蓝色的能量线路,空气里有灵能和冷气的味道。巨大的发射井中间,悬浮着一根上百米长的黑色梭形装置——那就是诺亚神矛,人类科技和昆仑古阵法结合的产物,也是苏清影首席用尽一生智慧设计、留给江尘的最终答案。
它的尖端空着一个位置。那是矛尖,也是整个系统的剑心,需要一个能承载神话境意志的核心来激活。
江尘的身影在发射控制中心出现时,所有正在忙碌的工作人员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他,眼神复杂。他们现在的工作,是在为这位守护神,铺设一条通往毁灭或救赎的单行道。
蓝曦博士快步走上前。这位苏清影最杰出的学生,现在也冉中年,眼角有了细纹。她眼里都是血丝,但动作依旧一丝不苟。她双手捧着一个银色密封匣,匣子表面只有一个银杏叶的蚀刻花纹。
“江尘阁下,”蓝曦的声音很稳,但有些绷紧,“这是老师留下的核心共鸣模块。物理接口和诺亚神矛主控灵枢已经百分百匹配,随时可以载入。”
江尘接过那个冰冷的银匣。入手很沉,不是物理上的重量,而是某种凝聚了心血和时光的感觉。
他没有马上动作,只是问:“她还有别的交代吗?关于现在。”
蓝曦的眼圈红了一下,又很快压了下去。她点零头:“老师在系统最深层的安全日志里,留下了一段语音备忘。权限设定为只有在诺亚神矛核心载体植入前,由您亲自触发播放。”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她……当您走到这里,或许需要再听一次答案。”
答案。不是技术参数,不是作战计划。是苏清影的答案。
江尘沉默的点零头。
蓝曦立刻操作主控台,复杂的光纹流过,然后她示意所有人都暂时退出控制中心。厚重的合金门无声的滑上,把里面和外面彻底隔开。
控制中心里很安静,只有能量回路维持运行时低沉的嗡嗡声。
江尘把银匣放在控制台中央,没有坐下,只是静静站着。
几秒后,音响里传来了声音。
不是实时通讯,是录好的遗言。音质很清晰,带着她特有的那种理性、温和的平静福只是,比江尘记忆中,多了些苍凉和辽阔。
【江尘,如果你听到这段录音,明两件事:第一,诺亚神矛造好了,并且到了最后启动的时候。第二,我大概已经不在了。请先不要怪蓝曦,触发条件是我设定的,我认为你需要听到这些,在那一刻到来之前。】
声音停顿了片刻。
【关于诺亚神矛,所有技术细节你应该都清楚了。它本质上是一个放大器,一个投射器,把你那源于守护的法则级意志,极端聚焦后放出去。它的目标不是实体,而是存在的概念本身。理论模型很完美,在我的推演里,它有击穿任何已知防御的潜力。】
依旧是那个冷静的科学家,在陈述她的作品。
【但是,江尘,我必须告诉你,在完成所有模型和架构之后,我遇到了一个任何公式、任何数据、任何逻辑都无法定义的变量。这个变量,就是你。】
她的语气变了,少了些学术的绝对,多了些坦诚。
【你的意志强度,你的道心在最后时刻的纯粹度,你定义的守护在那一刻的具体形态……这些都是变量,是无法提前计算的。它们将直接决定诺亚神矛的威力,甚至决定它能不能成功激发。我的科学,我的理性,我一生掌握的所有知识,在这一点上,没有用。】
录音里传来一声很轻的叹息。
【我这一生,都在追寻规律。用显微镜看病毒,用望远镜看星空,用方程式描绘法则。我相信逻辑,信赖数据,它们冰冷,但诚实,告诉我世界运行的规律,无论是创造,还是毁灭。】
【然而,在构建诺亚的最后一个夜晚,当我试图为那个‘江尘变量’赋予一个数值时,我忽然停住了。我意识到,我一直依赖的理性,已经到了尽头。梯子上面,是理性到不聊云海。】
漫长的沉默,只有背景里微弱的电子噪声。
然后,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更平和,直接回荡在江尘的意识深处:
【所以,江尘。】
【我的数据推演出毁灭的趋势,我的逻辑展示了抗争的希望渺茫。】
【但在所有理性分析的结论旁,我亲手画下了一个‘信’字。】
【我信的不是运气。我信你。信我看到的你,信五百年来你一次次创造的不可能,信你眼中无论经历多少黑暗都未曾熄灭的光。】
【我的理性走到了尽头,而你,就是尽头之外的奇迹。】
【去吧。】
【去为我们的蔚蓝星,为所有曾在这片星空下欢笑哭泣的生命,为那些已经熄灭却仍在历史中闪烁的文明……】
【用你的剑,去定义那个我的公式没能写出的——】
**【最终答案。】**
语音结束了。
控制中心重归寂静,那低沉的能量嗡嗡声似乎也变远了。
江尘站在原地,很久没动。
他面前的控制台上,那个银色匣子静静的躺着,边缘的银杏叶花纹在指示灯下泛着微光。
一幕幕画面在他平静的眼眸深处飞速闪过:图书馆停电时的默契,末世废墟里的相互扶持,昆仑雪巅的争论,无尽海渊下的生死与共,南极冰原上的诀别……还有林风那子,从南城街头的混混,到独当一面的战友,再到如今毅然赴死的元帅。
苏清影的理性和信念。林风的忠诚和牺牲。苍龙这些新生代的担当和挣扎。还有无数默默无闻、在这五十年间把文明火种传下来的人。
他们的面容,声音,选择,存在……此刻都汇聚成一股力量,涌入他的剑心深处,和他那历经五百年血火淬炼,已达神话境极致的守护剑心,彻底融合。
这不是负担。这是他挥出这一剑的全部意义。
江尘眼中的情绪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极致的平静,深不见底,却蕴含着足以颠覆星海的力量。
他伸出手,手指稳稳的按在银色匣盖中央。
“咔哒。”
一声轻响,像解开了一个古老的锁,又像启动了一个新时代的扳机。
匣盖无声的滑开。
里面没有炫目的光,没有复杂的结构。
只有一枚透明的水晶密钥,内部有星辰般的光尘在旋转,以及——
一枚已经氧化发暗,边缘磨损光滑的银杏叶吊坠。那是很久以前,一个笨拙的学弟送给学姐的安神礼物。
江尘的目光在那枚旧吊坠上停了一瞬。
只有一瞬。
然后,他拈起了那枚流转着星尘的密钥。
将银匣连同里面的旧日时光,轻轻合上,留在了控制台上。
他转身,面向发射井中央那悬浮的黑色巨矛。
他的步伐依旧稳定,背影依旧笔直如剑。
只是,这身影中,属于“江尘”这个饶爱恨情仇、喜怒哀乐,已经沉淀到了最深处,封存在那颗极致的剑心之内。
此刻迈步向前的,是一把剑。
一把凝聚了一个文明所有记忆、所有牺牲、所有祈愿与所影相信”的剑。
这一剑,为守护而发,为找出最终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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