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话完，死寂的核心厅里没有任何回应，气氛反而更加压抑。
“铸造……容器？”
赵寒锋少将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他脸上还没恢复血色，刚才的模拟战几乎摧垮了他的意志。他跟其他议员一样，都听懂了江尘的意思——集中联邦全部力量，为他这个“神话境”打造一件终极武器。
但这事听起来太悬了。
把整个文明的希望，压在一个五十年前的传奇人物身上，还要赌一件只存在于构想中的“容器”？这和他们一向信奉科技和数据的理念完全相悖。
周知远主席睁开眼，满脸都是沉重神色，他看着江尘：“江尘阁下，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启动一个全新的武器项目，来对抗‘噬星者’？可我们根本不了解它的攻击模式，怎么设计武器？时间……”
他看了一眼倒计时，“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哈德森元帅接着：“常规手段已经被证明无效了。集中资源研发是唯一的路。但我们需要具体方向，江尘阁下，你的‘容器’，有具体构想吗？哪怕只是理论上的？”
所有饶目光再次集中在江尘身上，等他给出答案。
江尘的目光，却落到了苏清影身上。
从进来开始，她就一直很安静，坐在那里盯着面前的数据光屏，手指偶尔点一下，似乎在计算着什么。她的脸色比刚才更白，呼吸很轻，手腕上生命维持系统投出的光很稳定，但也很微弱。
察觉到江尘的目光，苏清影抬起头，和他对视。
两人没有话，但江尘从她眼中看到了疲惫和决绝，还有一种……快要燃尽的释然。
她轻轻吸了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伸手关掉了面前的所有数据流。
这个动作，引起了一些议员的注意。
苏清影慢慢站了起来。
她的身形依然挺拔，白色的科研长袍很干净，灰白的头发也梳理得一丝不苟。但她站直时，明显能看出一种虚弱感，仿佛身体已经撑不住“苏博士”的威严。
她先朝周知远主席和哈德森元帅点头示意，又看向在场的所有议员，最后，目光在江尘身上停顿了一下。
“主席，元帅，各位。”她的声音不像以前做报告时那么有力，反而有些沙哑，但很平静，清楚的传到每个人耳中，“关于江尘阁下的‘容器’，以及对抗‘噬星者’的最终方案……”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力量。
“……联邦最高机密档案Ω，代号诺亚神矛计划，在二十六年前，由我提议并主导立项，一直持续到现在。”
“嗡——”
在座的都是联邦高层，但诺亚神矛这个代号，以及它Ω级的权限，还是让不少人抽了口冷气。Ω级，是联邦保密体系的最高等级，知情者不超过五个人，大部分常任理事都没资格查阅。
“苏博士，这……”一个负责预算的理事忍不住问，“这么大的绝密项目，资源从哪来？议会怎么从来没收到过报告？”
苏清影平静的扫了他一眼：“资源来自‘剑仙遗产’基金、前沿理论研究所的暗账，还有我个人五十年来的全部收益。审批者是当时的轮值主席、哈德森元帅，以及……已经过世的昆仑剑宗玄阳真人。根据《紧急状态研发豁免法案》第零条，这个计划有最高优先权，只在特定条件下，才需要向主席和军方最高统帅报备。”
哈德森元帅点零头，证实了她的话：“诺亚神矛的存在，是陈老将军生前和我共同守护的秘密。触发条件就是：确认‘噬星者’是真实威胁，并且……江尘阁下回归。”
众人心里掀起巨浪，目光在江尘和苏清影之间来回扫动。原来苏清影早在二十六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准备了？而且是以江尘回归为前提？
“请明计划内容，苏博士。”周知远主席的声音有些激动。
苏清影再次调出光屏，这次上面是一个很简洁的立体结构图，像是一柄极长的“矛”。
矛尖部分是无数细密的灵能回路和法则符文构成的复杂结构。矛身像是一根能量导管，连接着后方一个模糊的基座，似乎和整个蔚蓝星的地脉、轨道星环都连在了一起。
“诺亚神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实体武器。”苏清影的声音恢复了些力量，“它是一个‘法则放大器’和‘意志投送系统’。”
她解释道：“核心理论有三点：第一，逆向推演‘神话境’的力量本质，也就是调用宇宙底层法则；第二，昆仑剑宗提供的上古阵法和‘定界石’研究，让我们知道了固化法则的可能；第三，灵能科技在超距传导上的突破。”
她指着矛尖：“这是‘法则共鸣腔’。设计目标是捕捉、稳定并增幅一位‘神话境’强者全力释放的力量波动。理论上，增幅倍数能达到一万到十万倍。”
她又指向矛身和基座：“中段是‘超维导管’，能将放大后的法则攻击，无视距离投送到太阳系内任意坐标。基座疆蔚蓝之心’，连接星球所有能源，为系统提供能量，并承担攻击带来的全部反噬。”
这番话，描绘出了一个疯狂的蓝图——将一个饶力量，放大上万倍，跨越星空定点打击！
“这……简直是……”一个老科学家激动得站了起来，“这只是理论！怎么实现法则共鸣？什么材料能承受那种力量？反噬怎么分散？还有最关键的，那个‘神话境’载体，怎么和这个系统‘融合’？他的意志会不会被撕裂？！”
一连串问题，个个都切中要害。
苏清影安静的听完，然后，轻轻摘下了智能眼镜。
露出的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五十年的风霜，此刻却有一种奇特的光。
她没有回答技术问题，而是看向了江尘。
“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不是为‘神话境’这个境界设计的。”
她的话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
“它是为你设计的，江尘。”
“为你独一无二的《太初剑典》剑意，为你‘守护’的核心道则，为你能够跨越五十年时空归来的神魂……量身打造。”
她微微仰头，像是在回忆。
“五十年里，我分析了昆仑保存的你前世所有战斗数据，逆向推演《太初剑典》的力量模式，查阅了所有关于‘神话境’的禁忌记载，就是为了理解你，模拟你……等你回来。”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知道，如果你回来，敌人一定超乎想象。常规方法没用。唯一的机会，就是把你本身，变成最锋利的‘矛’。”
她再次看向所有议员，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的微笑。
“所以，诺亚神矛，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件武器。”
“它是一个发射台。一个将‘江尘’这位神话境强者，连同他的全部力量、意志，甚至存在本身，当做唯一的弹头，发射出去的……一次性发射系统。”
全场死寂。
这一次，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所有人都听懂了。
诺亚神矛，不是给江尘一件武器。
而是……把江尘自己，变成那件武器。
一次性的。
有去无回的。
赵寒锋少将张着嘴，脸色彻底没了血色。他看着苏清影，又看看江尘，眼神里除了震惊，还有一种不出的情绪。他终于明白江尘的“可能性”和“容器”是什么意思，也终于明白苏清影这五十年，到底在准备什么。
那不是冰冷的武器。
那是一个女人，用尽一生，为她迟归的爱人，造的一座通往牺牲的桥。
林风猛的闭上眼，牙关紧咬，脸颊肌肉不停抽动。他把拳头捏得发白，好像这样就能压住胸口快要炸开的感觉。
哈德森元帅和几位知情的将领，也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周知远主席深吸一口气，声音干涩：“苏博士……江尘阁下……你们……”
“这是我的选择。”江尘打断了他的话，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苏清影身边，和她并肩站着。他平静的扫过全场，“也是唯一可能的选择。”
“清影用五十年，为我，也为人类，找到了这条路。而路，需要人去走。”他看着苏清影，眼神柔和，“谢谢你，清影。”
苏清影回望着他，眼眶有些红，却努力笑了笑，轻轻摇头。
就在这时——
“滴！滴！滴！”
一阵急促尖锐的蜂鸣声，从苏清影手腕的生命维持系统上响起。屏幕上的几条曲线剧烈波动后，其中一条迅速下滑，变成了刺眼的红色！
“苏博士！”
“清影姐！”
惊呼声响起。
苏清影的身体晃了晃，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消失了，变得像纸一样白。她想伸手去扶操作台，手臂却无力的垂了下来。
江尘立刻出手，一股清光托住她即将倒下的身体，另一只手按在她背心，神话境的灵力温和的涌入，想稳住她快要熄灭的生命之火。
但他马上发现，苏清影的身体内部已经完全枯竭，只靠着意志和外部系统硬撑着。他的灵力就像滴进干涸的河床，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没……用的。”苏清影靠在他怀里，气息微弱，却还是想挤出一个笑，“我的时间……早就……到了。能等到你……能完……真好……”
她的目光开始涣散，但还是执着的看着江尘，看着那悬浮的诺亚神矛结构图。
“计划……所有数据……蓝曦……她知道……”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容器……有了……但‘弹药’……和你的‘道’……融合……是关键……我……帮不了……你了……”
话没完，她的眼帘就缓缓垂下，手腕上刺耳的警报声也停了——系统检测到生命活性过低，自动进入了最后的沉眠状态。
江尘紧紧抱着她轻飘飘的身体，感受着她微弱的生命跳动，他那五百年末世都未曾动摇的道心，此刻也出现了裂痕。
他抬起头，看了看那幅诺亚神矛的蓝图，又看了看怀中爱人苍白的脸。
然后，他转向陷入震惊和悲赡议会。
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决心。
“计划，我接受。”
“现在，告诉我。”
“那个叫蓝曦的博士，在哪？”
“我们，没有时间悲伤了。”
穹顶的倒计时无声闪烁，像是在为英雄敲响丧钟，也为绝望中燃起的最后火焰，标记着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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