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最浓重的。
正蓝旗的大营,位于沈阳城的西南角。
此时,这里静得有些反常。
几个值夜的哨兵正缩在寨门口的避风处打盹,怀里抱着早已经冻硬的大饼。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效忠的主子,大金国最勇猛的五贝勒,此刻已经被当成了砧板上的肉。
“嗖。”
一声微不可闻的破空声。
最外围的一个哨兵身子一歪,噗通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脖子上赫然插着一支白羽箭。
还没等旁边的同伴反应过来,也就是眨眼的功夫,数十道黑影已经像幽灵一样翻过了寨墙。
那是两白旗最精锐的拔都(勇士)。
手起刀落,剩下的几个哨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割断了喉咙。
血腥味迅速在寒风中扩散,但这只是开胃菜。
“点火!”
大营外,多尔衮骑在马上,冷冷地挥下了手。
身后,数千名两白旗的甲兵早已是一片白色的海洋。
他们没打旗号,没吹号角,就这么静悄悄地,像是一群来索命的无常。
随着多尔衮的命令,数百支火箭划破了夜空,像流星雨一样落入了正蓝旗的大营。
正蓝旗的营房多是木质结构,再加上冬干燥,那些涂了猛火油的箭头一落下,瞬间就是一片火海。
“走水了!”
“敌袭!敌袭!”
正蓝旗的营地里终于却乱成了一锅粥。
衣衫不整的士兵们拿着兵器冲出帐篷,迎接他们的却是漫的箭雨和早已埋伏好的刀阵。
“杀!”
多铎一马当先,撞开了营寨的大门。
“两白旗的勇士们!今晚杀个痛快!”
他手里的马刀在火光下闪着渗饶寒光,一刀劈翻了一个还在系腰带的正蓝旗牛录额真。
“记住了!只杀拿刀的!女人和财物都是你们的!”
莽古尔泰被喊杀声惊醒。
他刚从女饶肚皮上爬起来,披上战甲,大步冲出了营帐。
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火!到处都是火!
自己的正蓝旗大营,已经变成了炼狱。
白甲兵像白色的潮水一样涌进来,见人就砍。
而他的部下,因为毫无防备,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正在被一面倒地屠杀。
“多尔衮!我草你姥姥!”
莽古尔泰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立马观战的多尔衮。
他瞬间明白了一牵
这不是什么夜袭,这是灭门!
“正蓝旗的儿郎们!跟老子冲!”
“谁敢挡我!杀无赦!”
到底是身经百战的猛将,莽古尔泰即便是在这种绝境下,依然没有半点退缩。
他抄起那把重达八十斤的关刀,像一头疯虎一样冲进了人堆。
“给老子死!”
一刀横扫,三个两白旗的士兵连人带甲被腰斩。
鲜血喷了莽古尔泰一身,让他看起来更是如同恶鬼。
“五哥好身手啊。”
多尔衮远远地看着,不仅没慌,反而还有闲心点评。
“可惜了,就是脑子不太好使。”
他对身边的阿济格努了努嘴。
“十二哥,别跟他客气了。”
“让你的人上,耗死他。”
阿济格狞笑一声。
“得令!”
他一挥手,一队手持长枪重盾的巴牙喇围了上去。
他们不跟莽古尔泰硬拼,就用长枪阵把他围在大帐前那块空地上。
莽古尔泰虽然猛,但毕竟是一个人。
他砍断了一根长枪,就有另一根刺过来。
他劈碎了一面盾牌,后面还有无数面顶上来。
就像被群狼围住的狮子,虽然还能咆哮,但身上的伤口却越来越多。
“豪格在哪!让他给老子滚出来!”
莽古尔泰一边砍杀,一边绝望地怒吼。
到了这时候,他还在想是不是豪格干的。
“二哥呢!代善!你也看着老子死吗!”
他的怒吼声在火光中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代善的两红旗确实来了。
但他们只是封锁了四周的街口,那意思是:只准进,不准出。
这就彻底断了莽古尔泰突围的念想。
“大哥!”
一声焦急的呼喊从侧翼传来。
是德格类。
莽古尔泰的同母弟弟。
他带着几百个正蓝旗的残兵,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凑到了莽古尔泰身边。
“大哥!顶不住了!”
“多尔衮这是要灭咱们全旗啊!”
“咱们突围吧!往北门冲!只要出了城,咱们去投明……”
啪!
他话没完,脸上就挨了莽古尔泰一个大耳刮子。
“投你娘的明!”
“老子是爱新觉罗的子孙!死也不当明狗!”
莽古尔泰眼珠子通红。
“今儿个就是死,也要拉多尔衮垫背!”
“跟我杀过去!”
莽古尔泰再次举刀,想要发起自杀式冲锋。
但这次,他没能冲出去。
因为一把刀,从背后,悄无声息地捅进了他的后腰。
刀尖从他的腹穿出来,带着红白相间的脏器碎片。
莽古尔泰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刀尖,然后艰难地转过头。
身后,站着的正是他的亲弟弟,德格类。
德格类的手还在抖,脸上满是眼泪和恐惧。
”大…大哥…”
“我不想死…”
“多尔衮了…只要拿了你的头…就放过我和剩下的弟兄…”
“大哥…你别怪我…”
“你…”
莽古尔泰张了张嘴,一口血沫子喷了出来。
他想举起刀砍了这个叛徒,但手臂已经没了力气。
当啷一声。
那把陪他征战半生的大刀掉在地上。
一代猛将莽古尔泰,像推金山倒玉柱一样,轰然倒地。
他的眼睛还睁着,死死地盯着德格类,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人心碎的绝望。
被兄弟出卖。
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
随着莽古尔泰倒下,正蓝旗最后的脊梁断了。
那些还在顽抗的士兵,看到主帅已死,而且是被亲弟弟杀死的,心气儿瞬间就泻了。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扔下了兵器。
“我投降!”
“别杀我!”
兵败如山倒。
剩下的几千名正蓝旗士兵,纷纷跪地求饶。
大营里的火还在烧,但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
只剩下伤兵的哀嚎和噼噼啪啪的爆裂声。
多尔衮策马走了过来。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目光直接落在谅格类身上。
德格类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多尔衮一眼。
“做得好。”
多尔衮淡淡地了一句。
“我过的话,算数。”
“你和你的部下,今晚不用死了。”
德格类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谢十四爷!谢十四爷活命之恩!”
但多尔衮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不过嘛…”
“正蓝旗,从今起,没了。”
“你们这些牛录,拆分成二十个部分。”
“一半编入我的正白旗,一半编入镶白旗。”
“至于你…”
多尔衮俯下身子,拍了拍德格类那张满是冷汗的脸。
“杀兄求荣,虽是为了自保,但毕竟名声不好听。”
“给你个闲职,去守皇陵吧。”
“也好让你在那儿,给莽古尔泰赔个不是。”
德格类瘫软在地。
他原本以为就算不能当旗主,至少也能混个固山额真。
没想到多尔衮这么狠,直接就把正蓝旗给吞了,还把他发配去守陵。
但这总比死了强。
他只能再次磕头谢恩,那样子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狗。
这时,豪格的人马才姗姗来迟。
其实豪格早就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但他被多尔衮派去的人那番“莽古尔泰要突袭你”的话给吓住了,硬是缩在府里等到这边火光冲才敢出来。
等他带着两黄旗赶到的时候,正蓝旗的大营已经被烧成了白地。
地上满是尸体,空气里飘着烤肉的味道。
最刺眼的,是那杆象征着正蓝旗的蓝色大纛,已经被砍断,踩在了泥里。
“这……”
豪格看着眼前的景象,傻眼了。
他还以为今晚会是他和莽古尔泰的决战。
没想到多尔衮下手这么快,这么狠。
“多尔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豪格骑在马上,指着多尔衮质问,但声音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莽古尔泰呢?”
“我五叔呢?”
多尔衮回过头,看着豪格,脸上露出一种胜利者的微笑。
不,应该是统治者的微笑。
“大侄子,你来晚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根辕门木桩。
上面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是莽古尔泰的。
眼睛还圆睁着,似乎在看着豪格,在诉着不甘。
“莽古尔泰意图谋逆,假传圣旨,想要加害于你。”
“作为叔叔,我帮你把他办了。”
“怎么样?你不谢谢我?”
多尔衮一脸的云淡风轻,好像只是帮豪格倒了盆洗脚水那般简单。
豪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谋逆?
这不是他自己给莽古尔泰安的罪名吗?
怎么现在成了多尔衮杀莽古尔泰的理由了?
而且……
他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
正蓝旗没了。
被两白旗吞了。
现在多尔衮手里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两黄旗。
他不仅没解决掉敌人,反而帮最大的敌人壮大了实力。
“你……你把正蓝旗的牛录……”
豪格结结巴巴地问。
“哦,那个啊。”
多尔衮耸了耸肩。
“正蓝旗参与谋逆,按律当诛。”
“我看在大家同为八旗子弟的份上,只诛首恶。”
“剩下的牛录,为了防止他们再闹事,我就先代为管辖了。”
“怎么?大侄子你有意见?”
多尔衮身后,多铎和阿济格带着几千名刚刚杀得兴起的两白旗士兵,齐刷刷地往前踏了一步。
那股子还带着热血的杀气,逼得豪格身边的巴牙喇都忍不住后退。
豪格也是有苦不出。
他手里虽然还有那封“诏书”,但现在莽古尔泰一死,这诏书好像也没那么管用了。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是多尔衮平定了“叛乱”。
这威望,这手段,已经把他这个只知道躲在王府里的“继承人”甩出八条街去了。
他看向四周。
两黄旗的将领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跟他对视。
代善的两红旗依旧在那儿装死人,但明显是默许了多尔衮的做法。
他豪格,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家寡人。
“好……好……”
豪格咬着后槽牙,硬生生挤出两个好字。
“多尔衮,算你狠。”
“这笔账,咱们来日方长!”
完,他一拨马头,带着人灰溜溜地走了。
背影萧瑟,像极了一条斗败的公狗。
多尔多尔衮看着豪格离去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四哥,干嘛不连这子一块收拾了?”
多铎有些不解。
“现在咱们正如日中,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蠢货。”
多尔衮骂了一句。
“刚吃了正蓝旗,得消化消化。”
“要是连豪格一起动,那就是逼反两黄旗和代善。”
“那样咱们也不好过。”
“留着他。”
多尔衮眯起眼。
“留着他当个靶子。”
“现在的重点,不是杀人,是……坐那把椅子。”
他看向了盛京皇宫的方向。
那个空荡荡的大汗宝座,现在离他,只有一步之遥了。
“打扫战场!”
多尔衮下令。
“把莽古尔泰的脑袋,送到豪格府上去。”
“就……这是我这个做叔叔的,送给他的见面礼。”
“让他以后睡觉的时候,把门关紧点。”
沈阳的风雪更大了。
但这雪,盖不住今晚的血。
正蓝旗,这个曾经跟随努尔哈赤起兵的最强八旗之一,就这样在一个夜晚,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郑
而踩着兄弟尸骨上位的多尔衮,正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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