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边的血还没凝固,报捷的快马就已经把蹄铁都跑红了。
大明朝有多少年没这么扬眉吐气过了?
自从萨尔浒那一仗打输了,这些年朝廷发出来的,除了催饷的文书,就是各地的败报。
偶尔有个什么“大捷”,那也是斩首百来级,还要把自己这边的损失瞒下一大半,掺着水分报上去哄皇帝开心的。
但今不一样。
今这红旗,可是实打实地那是用满洲八旗的血染的。
“卢沟桥大捷!卢沟桥大捷!”
几十个膀大腰圆的御林军大汉,背上插着鲜红的令旗,骑着最好的驿马,从京郊一入官道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那声音洪亮得跟敲钟似的,一路顺风能飘出二里地去。
“陛下神武!御驾亲征!”
“全歼建奴主力!斩首三万级!活捉奴酋皇太极!”
这哪是报信啊,这简直就是平地起惊雷。
京城最早被炸醒了。
城门早就开了,但这会儿谁也没心思做生意、走亲戚。
那报捷的骑兵每一经过一条街,那街上的人就跟疯了一样。
“我的亲娘嘞!三万级?这就是把建奴杀绝种了吧!”
一个在茶摊上喝早茶的老汉,手里的茶碗“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也不知道心疼,张着个没牙的嘴在那儿傻乐。
“活捉皇太极?这……这不是做梦吧?”
旁边一个读书人模样的年轻人,揉了揉眼睛,赶紧掏出袖子里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前几他还跟这儿骂呢,皇帝无道,要把这大明江山玩完了,这会儿脸被打得那是啪啪响,但他乐意挨这打。
“万岁!万岁啊!”
不知道是谁在大街上先跪下了。
紧接着,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那些前几日还因为建奴围城吓得瑟瑟发抖、哭着喊着要往城外跑的百姓,这会儿一个个红光满面,比过年发了压岁钱还高兴。
鞭炮声不知从哪个铺子里先响起来的。
然后就像传染一样,噼里啪啦炸满了全城。
那火药味混着街上的尘土味,让人闻着特别上头。
紫禁城里的气氛可就没这么喜庆了。
钱谦益这几是在家里称病不出的。
他那个府邸的大门紧闭,连只苍蝇都不想放进去。
他正躺在藤椅上,手里捏着把紫砂壶,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耳朵却竖得像兔子一样。
他在等。
等北边传来皇帝兵败、被迫议和的消息。
到时候,就是他们东林党人力挽狂澜、再造乾坤的时候了。
这剧本他都在心里排练了八百遍了。
“老爷!老爷!大事不好了!”
那个跟了他几十年的老管家,平时走道都得让人扶着,今儿个却跟被狗撵了似的,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后院。
进了门槛还绊了一跤,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慌什么!还有没有点规矩!”
钱谦益眉头一皱,把那紫砂壶往茶几上一顿,那壶嘴里的水都洒出来了。
“塌不下来!是不是建奴打进来了?我早就作好了顺……咳咳,我早就有了应对之策!”
他差点把“顺表”两个字秃噜嘴。
“不……不是啊老爷!”
老管家爬起来,顾不得擦脸上的土,哆哆嗦嗦地:
“是胜了!胜了啊!”
“谁胜了?”
钱谦益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爬上后背。
“皇上……皇上胜了!”
“全歼!全歼建奴主力!那个……那个皇太极都被活抓了!”
“现在满大街都在放炮仗呢!是露布飞捷已经进宫了!”
“咣当”一声。
钱谦益手一抖,那把那把万历年间的名家紫砂壶,直接掉在地上摔得粉粉碎。
他整个人僵在那儿,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嘴巴张着,半没合上。
“你……你什么?”
“活捉?三万级?”
这不仅仅是打脸了。
这是把他的脸皮撕下来放在地上踩啊。
他引以为傲的那些“攘外必先安内”、“皇帝失德招致外患”的大道理,在这一刻统统变成了一坨屎。
皇帝有了这等泼的军功,那就是真龙子,那就是太祖再世!
谁还敢个“不”字?
“完了……全完了……”
钱谦益身子一软,瘫倒在藤椅上,脸上煞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
“快!快去打听!那些报捷的人里,有没有锦衣卫的人?有没有提……提咱们的事?”
不光是钱谦益。
这消息一出京城,那就跟长了翅膀一样。
八百里加急的快马,换马不换人,那是玩了命地往南边跑。
路过一个驿站,驿站的驿卒一听这消息,激动得连马都牵不利索了,哭着喊着给信使换上最好的马,还把自己那点存下的好酒都塞给信使路上御寒。
这一路上的官府衙门,个个都被震得七荤八素。
那些平日里拿着朝廷俸禄、暗地里骂娘、观望局势的墙头草官员们,这会儿一个个都在那儿瑟瑟发抖。
他们赶紧翻箱倒柜,把自己以前写好的那些没发出去的、歌功颂德的奏章找出来,改改日子,准备赶紧往京里送。
晚了可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消息传到南直隶的时候,已经是三后了。
周延儒周阁老,这会儿正这会儿正在苏州的一个园林里,跟几个大盐商、大丝绸商商量着怎么把这罢市弄得再大点。
他们觉得皇帝这次肯定要栽跟头。
就算不死在建奴手里,也得被逼得灰头土脸。
到时候,他们这些江南的“士林领袖”,就是皇帝唯一的救命稻草。
想求我们?
那是得拿出诚意来的。
比如免了这该死的商税,比如杀了那个该死的魏忠贤。
“阁老!阁老!京里来信了!”
一个心腹幕僚,手里捏着封鸡毛信,脸色比锅底还黑,跌跌撞撞地跑进了花厅。
周延儒正端着酒杯,听这动静,心里就不高兴。
“怎么?皇帝低头了?下罪己诏了?”
他抿了一口酒,慢条斯理地问。
“不……不是……”
幕僚的声音都在抖,像是见了鬼一样。
“是……是大捷!”
“皇上在卢沟桥,把皇太极给抓了!建奴……死绝了!”
“噗!”
周延儒一口陈年花雕全喷在了对面那个盐商胖乎乎的脸上。
“你什么胡话!”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动作太猛,把身后的红木椅子都带倒了。
“皇太极那是有八万铁骑!他朱由检有什么?几门破炮?几千新兵?”
“这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阁老,是真的……”
幕僚都要哭出来了。
“那信使是咱们的人,亲眼看见的。”
“是皇帝用了什么妖法,那火炮一响,半里地之内人畜不留。”
“现在整个北方都传遍了,是皇帝乃真武大帝下凡……”
“呃……”
周延儒只觉得胸口一闷,嗓子眼儿一甜。
眼前一黑,“哇”地一声,一口老血直接喷在了桌子正当中的那盘清蒸鲥鱼上。
“完了……我江南……休矣……”
他完这句话,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花厅里顿时乱作一团。
那些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富商们,这会儿一个个面如死灰,有几个胆的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赶紧把家产变卖了跑路了。
要是皇帝真这么厉害,那魏忠贤在江南还不横着走啊?
这都不用想了,屠刀肯定已经举起来了。
与此同时。
京城外。
原本卢沟桥的那片战场,现在已经变了个样。
血腥味还没散尽,但那股子得胜的狂热劲儿压都压不住。
朱由检没急着回宫享受那三呼万岁的风光。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站在城外那片空地上,手里提着马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正在忙活的工匠和士兵。
他们在筑京观。
这是汉人老祖宗留下来的老传统。
也是对外族入侵者最狠、最直接的震慑。
三万多颗脑袋,被石灰腌制过,一层层地码起来,像是一座诡异的金字塔。
最顶上,特意留了个空位。
那是给以後可能会有的不长眼的人留的。
那味道其实不好闻。
石灰味混着尸臭味,还有那股子没洗干净的血腥味。
但朱由检就像没闻见一样。
他那身染血的罩袍还没换。
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这座越堆越高的人头山。
王承恩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手里捧着个手炉,想递给皇帝,又不敢上前。
他这主子,这会儿身上的杀气太重了。
重到让人觉得他不像个活人,而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回来的复仇鬼神。
“大伴。”
朱由检也没有回头,声音有点沙哑。
“奴婢在。”
王承恩赶紧弯腰。
“你看这些脑袋,是不是挺难看的?”
朱由检指了指那座京观。
“……回万岁爷,是狰狞了些,但这都是冒犯威的下场,罪有应得。”
王承恩心翼翼地回答。
“是啊,罪有应得。”
朱由检笑了笑,但这笑意不达眼底。
“外面的鬼,好杀。”
“一刀下去,脑袋掉了,也就消停了。”
“可这宫里,这朝堂上,还有这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上。”
“那些穿着官服、披着人皮的鬼,可比这些鞑子难杀多了。”
他着,转过身来。
那双眼睛里,又恢复了那种让人看不透的深邃。
“外面的鬼杀完了。”
“现在,该回去捉那些里面的鬼了。”
他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得不像个养尊处优的皇帝。
“传令下去。”
“明日午时,献俘太庙。”
“让那些还在装病的大臣们,哪怕是爬,也得给朕爬到午门来!”
“少一个,朕就让锦衣卫去他府上,亲自请。”
“朕倒要看看,这一次,还有谁敢在朕面前个不字!”
战马嘶鸣。
朱由检一甩马鞭,向着那巍峨的紫禁城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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