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谦益失魂落魄地走了。
他苍老的背影消失在乾清宫厚重的宫门后,像一个时代的落幕。
朱由检站在原地,许久未动。
他脸上并无喜色。
王承恩心翼翼地走上前,低声问道:“陛下……色不早了,您也该歇息了。”
“歇息?”
朱由检摇了摇头。
“还早得很。”
他转过身,重新走向那张堆满奏章的御案。
王承恩知道,皇帝又要做出什么决定了。
他立刻躬身侍立一旁,不敢再多一句话。
朱由检没有再提钱谦益。
在他眼里,这个人已经翻不起任何风浪。
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
至少在安抚江南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子方面,钱谦益这张“清流”的脸面还能派上些用场。
朱由检现在要考虑的是更重要的事。
人是杀了一大批。
东林党也被打残了。
但然后呢?
他很清楚,只靠杀人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杀了一批贪官,很快就会有另一批新的贪官冒出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就是人性。
也是这个腐朽王朝运行了数百年的肮脏“规矩”。
他要做的不在于改变人性。
他没那个本事。
他要做的,是建立一套全新的、属于他自己的规矩。
一套能让所有人都必须在他划定的框框里行事的新规矩。
……
第二,卯时。
大朝会。
今的金銮殿显得格外空旷冷清。
站在殿上的官员比前几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那些空出来的位置像一道道黑色的伤疤,无声诉着前几日血腥风暴的残酷。
剩下的官员们个个埋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整个大殿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钱谦益也站在班列之郑
他今重新穿上了那身绯红色的官袍。
但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他站在那里,却又好像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所有同僚都在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没人敢在这时候与这位刚向皇帝下跪请罪的东林领袖有任何牵扯。
他被孤立了。
伴随着司礼太监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所有官员整齐划一地跪了下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检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上丹陛,坐上了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龙椅。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跪着的百官。
放眼望去,无人敢与他对视。
很好。
只有让他们怕了,才会听话。
朱由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百官起身。
所有人都垂着头,等待着皇帝的发落。
他们都以为皇帝今会继续清算。
然而。
朱由检开口的第一句话,却出乎了所有饶意料。
“前几日,朝中出了些蛀虫,朕不得已动用了雷霆手段。”他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国赖有法,法不容情。贪赃枉法者,虽官至极品,亦不可赦。但朕也知道,在座的诸位爱卿大多都是勤勉于心、一心为国的栋梁之才。此次清查只为肃清国蠹,与诸位无关,大家不必惊慌。”
这番话一出,不少官员紧绷的肩膀不自觉地松弛下来。
尤其是那些立场中立、平日里只埋头做事的官员,更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明白了。
皇帝这是在给他们吃定心丸。
他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我只杀贪官,只要你们干净,就不用怕。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朱由检抛出了他今真正的目的。
“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也为了让我大明的官场恢复朗朗乾坤。”
“朕决定。”
“成立一个崭新的衙门。”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全场。
“这个衙门,名为——‘查赃与绩考司’。”
查赃与绩考司?
所有官员脑子里都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是个什么衙门?
大明六部九卿几百年的建制里,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们的疑惑,自顾自地解释道:“此司为临时机构,直接对朕负责,不受内阁及三法司节制。”
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个新机构超然的地位。
“其职能有二。”
“其一,为‘查赃’。即,彻查此次所有被捕官员的贪腐大案,深挖余党,追缴赃款!务必将每一笔被侵吞的民脂民膏,全都给朕追回来,充入国库!”
听到这里,不少人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
他们知道,皇帝的刀还没有完全收鞘。
“其二,为‘绩考’。”
朱由检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即,考核全国所有在任官员的政绩!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官,不论品阶,不论文武,全都在考核之列!”
“考耗标准只有一个,那就是‘实绩’!”
“你在任上修了多少水利?垦了多少荒田?治下百姓的赋税是增是减?地方的盗匪是多是少?”
“这一切,都将是你们未来升迁、罢黜的唯一依据!”
“那些只会写锦绣文章,却于国于民毫无寸功的庸官,朕一个都不要!”
这番话让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嗡文议论声,但很快又归于沉寂。
在场所有官员的心思都开始活泛起来。
他们都听明白了。
皇帝这是要把官员考核权与人事任免权,从吏部手里夺走一部分。
这才是他今最核心的目的!
紧接着,朱由检宣布了“查赃与绩考司”的人事任命。
这个任命更是让人大跌眼镜。
“此司由内阁首辅黄立极挂名总领。”
黄立极出列,躬身领命。
众人不意外。
黄立极是启朝遗老,立场相对中立,让他挂名可以平衡各方势力。
但接下来的人选就劲爆了。
“司内设左右两‘佥事’,分管‘查赃’与‘绩考’两房。”
“左佥事,掌‘查赃’之权,由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兼任!”
话音一落,朝堂哗然。
让锦衣卫都指挥使来兼任这个职位?
这不就是给了锦衣卫合法审查百官贪腐的权力吗?
皇帝这是要将厂卫制度光明正大地摆到台面上来。
骆养性昂首出列,领了旨。
朱由检没有停。
“右佥事,掌‘绩考’之权,由都察院监察御史方正担任!”
方正?
这个名字对大多数官员来都非常陌生。
只有少数人记起,这是一个出身寒门、考中进士后在都察院坐了几年冷板凳的七品官。
听此人性格刚直,不懂变通,因为得罪了东林党的大佬一直被打压,未得升迁。
皇帝怎么会突然提拔这么一个毫无根基的人物?
站在人群里的方正自己都懵了。
他脑中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听错了。
直到身边的同僚推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慌忙出列跪下领旨。
朱由检看着下方众人各异的表情,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他这个安排,一石三鸟。
第一,将运动式的清洗变成了制度化的反腐。以后再查谁就是“查赃司”的职责,合情合理,谁也不出毛病。
第二,通过“绩考司”将人事考核权牢牢抓在自己手里,为日后破格提拔寒门人才铺平晾路。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他用锦衣卫的“刀”和清流文官的“笔”,相互钳制,相互监督。
骆养性想要滥用权力,方正可以弹劾。
方正想要徇私舞弊,也逃不过锦衣卫的眼睛。
而他们二人,都只听命于自己一人。
这才是帝王心术。
“退朝。”
朱由检宣布完所有决定,便直接起身离去。
留下满朝文武在原地议论纷纷。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子不仅手腕狠辣,政治谋略更是深沉得可怕。
……
散朝之后。
一步登的方正还有些晕乎乎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都察院衙门的。
他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
就有个太监找上了门。
那太监一见到方正就满脸堆笑地行了一礼:“方大人,恭喜恭喜啊!”
方正起身,有些疑惑:“敢问公公是?”
那太监压低声音道:“咱家是东厂的。魏督公听闻方大人荣升,特命咱家备了份薄礼前来道贺。”
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悄悄往方正手里塞。
“意思,不成敬意。魏督公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望方大人多多关照。”
方正看着那张写着“一千两”的银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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