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胡同的院里，连空气都透着忙碌的味道。
正屋堂屋已被临时改成了“济世堂筹备指挥部”。墙上挂着京城简图，上面用炭笔圈出了几处位置；桌上摊着各类文书、药方草图、建材报价单；墙角堆着新采购的药材样品、瓷器罐子、还有周木匠鼓捣出来的几个奇形怪状的木头玩意儿。
宝儿——现在是药童平安——正踮着脚尖，费力地想把一张写满药材名录的大纸挂到墙上，可惜个子不够，蹦了两下，纸角哗啦一声撕了个口子。
“哎呀！”宝儿懊恼地叫了一声。
正在核对账目的慕容晚晴（素问先生）头也没抬：“平安，去把梯凳搬来。还有，那张纸让春华姐姐帮你重新抄一份，撕坏的那份放药渣篓里，莫要随处丢。”
“是，师父。”宝儿吐吐舌头，乖乖去搬那个比他矮不了多少的枣木梯凳。
春华端着茶盘进来，见状笑道：“平安，你慢些，当心摔着。”她把茶盘放在慕容晚晴手边，“姐，李婶和周木匠在前院等着呢，是药材柜的样式和机关暗格都打好了样，请您去过目。”
“让他们稍等，我把这几笔账看完。”慕容晚晴笔下不停，“平安，你随春华姐姐去前院，先看看周爷爷做的样柜，用你的药囊比划比划，看高度、格子大合不合适。”
“好！”宝儿眼睛一亮，这事他爱干！立刻放下梯凳，跟着春华跑了出去。
前院厢房临时改成的木工房里，刨花满地，木香扑鼻。周木匠正蹲在地上，对着一个半人高、结构精巧的多层药柜雏形敲敲打打。李婶则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张单子，正跟周木匠比划：“……这三排格子要能上锁，放贵重药材；下面这几格要带滑轨，方便拉出来取药；最底下这个大抽屉，周老哥你要做成夹层？”
“没错！”周木匠抬起头，眼睛发亮，手里的刨子挥舞着，“李妹子你想想，这济世堂开在京城，人来人往，保不齐就有那起子宵或别有用心之徒！这大抽屉明面上放些普通药材，底下做个半寸的夹层，用机关扣着，平时根本看不出来！紧要的东西往里一塞，安全！”
李婶哭笑不得：“周老哥，咱们这是医馆，不是镖局密库……”
“哎呀，有备无患嘛！”周木匠理直气壮，“姐吩咐的，要安全、要实用、还要有些‘特别’的布置！我这叫超额完成任务！”
这时，宝儿和春华走了进来。
“周爷爷！李婶婶！”宝儿脆生生地叫人，眼睛已经黏在了那个精巧的药柜雏形上，“哇！这个柜子好厉害！这么多格格！”
“平安来啦！”周木匠见到宝儿，脸上皱纹都笑开了，招手让他过来，“快来瞧瞧，爷爷给你师父打的药柜！你看这，”他指着柜子侧面一个不起眼的木楔，“轻轻一按，这整排格子底板就会往下沉半寸，露出下面藏着的暗格！厉害不？”
宝儿蹲下去，仔细看了看，伸出手指想按，又缩回来，抬头看周木匠：“周爷爷，我能试试吗？”
“试试！试试！”周木匠大方地让开。
宝儿心地按了一下那木楔。“咔哒”一声轻响，面前那排格子果然微微下沉，露出底下薄薄的一层空间。
“真的哎！”宝儿惊叹。
“还有呢！”周木匠献宝似的又拉出底下一个抽屉，在抽屉内侧某个位置一抠，“你看，这抽屉背板能滑开，后面还有个空腔！放点私房钱……哦不是，放点珍贵药方、名帖什么的，最稳妥！”
李婶扶额：“周老哥，你这药柜打出来，怕不是比姐的药箱还复杂……”
“复杂才好！让那些想打歪主意的摸不着门道！”周木匠很是得意，又转向宝儿，“平安啊，你个子，来，站到这药柜前比划比划，看这格子高度你能够着不？你师父了，有些常用药材，得让你也能顺手取到。”
宝儿立刻站到药柜前，踮脚伸手去够最上面那排格子，勉强能够到，但有点吃力。
“嗯……最上面这排，平安得踩个凳子。”宝儿老实，“不过放不常用的药材应该可以。中间这两排正好！”他比划着自己胸口到眉毛高度的几排格子，又试着拉了一下带滑轨的格子，很顺畅。“这个好！拉出来就能看到里面的药材，不用伸手进去掏。”
“对吧！”周木匠得到认可，更来劲了，“爷爷还打算在柜子顶上做个暗箱，用活动板盖着，里面铺上绒布，可以放些特别怕光怕潮的药材种子或者成品丸药……”
眼看周木匠又要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他的“机关大全”，春华忙打断：“周师傅，姐那边账快看完了，您和李婶是不是先把这样柜抬过去让姐定夺？具体的，等姐定了样式，您再慢慢发挥不迟。”
“对对对，正事要紧！”李婶赶紧附和，和周木匠一起，心翼翼地把那个药柜雏形抬起来，往后院正屋走去。
宝儿跟在后面，脑袋里还在回味那些巧妙的机关，忍不住想：要是我的药囊也能有个暗格就好了，可以藏两颗糖……
正屋里，慕容晚晴刚合上账本，见几人抬着东西进来，便起身查看。
周木匠殷切地介绍着他的设计，尤其强调了各项“安全保障措施”。慕容晚晴仔细看了，伸手试了试几个机关，点点头：“构思巧妙，隐蔽性也不错。不过周师傅，这是药柜，首要还是实用。机关固然好，但不能因此让取药变得繁琐，耽误诊治。尤其是这带滑轨的格子，要确保开合顺滑，不能卡住。暗格夹层可用，但不宜过多，否则我们自己找东西也麻烦。”
周木匠虚心受教：“姐的是，是老朽想岔了，光顾着‘防’，忘了‘用’。我改，这就改！保证既安全又顺手！”
“样式大体就按这个来，用料要扎实，榫卯要严谨，漆水用清漆，显出木纹即可，不必过于华丽。”慕容晚晴拍板，“先打两个大的，放在正堂药房。再打两个稍的，样式简单些，放在后院配药房。工期要抓紧。”
“姐放心！木料都是现成的上好杉木和樟木，防虫防蛀，十之内，保准完工！”周木匠拍着胸脯保证，抬着样柜兴冲冲地回去修改了。
李婶这才递上手里的单子：“姐，这是按您开的单子初步询的药材价。京城药市比南边复杂，同样一味药，分‘官货’、‘行货’、‘私货’，产地、品相、炮制方法不同，价格能差好几倍。有些紧俏货，比如上等的野山参、犀角、麝香，不仅价高，货源也紧，据都被几家大药铺和……某些府邸常年预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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