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账册的页角、舞台的灯光与图书馆的书页间悄然滑过,转眼又是一个月。弄堂口那株老槐树彻底落光了叶子,嶙峋的枝干指向铅灰色的空,像一幅凝滞的简笔素描。冬日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无孔不入,但陋室炉里那点微弱的炭火,和母女间日渐默契的扶持,却让这寒冷不再那么难熬。傅文佩的咳嗽在汤药的调理下略有缓和,脸上也多了些血色,偶尔在灯下为依萍缝补衣衫时,甚至会哼起几句不成调的、依萍时候爱听的童谣。
又到了该去陆宅的日子。这一次,依萍的心情比上回更加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例行公事的疏离福她将那二十块银元用同样的牛皮纸包好,放入布包,没有特意换上什么好衣服,依旧是那身半旧的墨绿色旗袍,外面罩了件厚实的深色棉袍以抵御寒风。出门前,傅文佩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声了句:“路上心。”
再次站在陆宅那扇紧闭的铁艺大门前,依萍的心态已然不同。少了初次的破釜沉舟,也少了以往的屈辱愤懑,更像是一种履行契约般的冷静。门房见到她,眼神里的轻慢似乎淡了些,通报后,很快便引她进去了。这一次,她被直接带到了客厅。
客厅里烧着暖融融的壁炉,空气中飘散着咖啡与檀香混合的、属于陆家特定阶层的气味。陆振华不在,坐在主位沙发上的,是穿着一身绛紫色丝绒旗袍、妆容一丝不苟的王雪琴——雪姨。她手里捧着一杯热气氤氲的红茶,正用那双精心描画过的、锐利而精明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走进来的依萍。
依萍停下脚步,微微颔首:“雪姨。”
“哟,依萍来了。”雪琴放下茶杯,脸上堆起那种公式化的、带着居高临下审视的笑容,“快坐吧。冷,喝杯热茶暖暖。”她示意佣人上茶。
“不用了,雪姨。”依萍站在原地,没有落座,直接表明了来意,“我是来送这个月的钱的。”她拿出那个牛皮纸包,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爸不在?”
“你爸有点事,出去了。”雪琴的目光在那包银元上打了个转,没有去碰,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却未达眼底,“依萍啊,你这孩子,就是太要强,太见外了。都是一家人,什么钱不钱的?上次你爸回来也了,家里不缺你这点。你一个人在外头打拼,多不容易,留着自己用多好?何必非要……”她拖长流子,仿佛在惋惜一个不懂事孩子的固执。
依萍静静听着,心中毫无波澜。雪琴的这套辞,她早已料到。看似通情达理,实则绵里藏针,既想维持陆家“宽厚”的形象,又想用“一家人”的名义模糊界限,甚至隐隐暗示她在外“打拼”的不易(或许还暗指大上海的工作不光彩),试图让她产生动摇或感激。
“雪姨的是。”依萍语气平和,既没有反驳,也没有顺着她的话,“一家人确实不该计较太多。但正因为是一家人,有些账目才更要清楚。以前是我和妈没能力,拖累了家里。现在我能自食其力了,把该还的还上,心里踏实,往后相处也免得有芥蒂。”她再次强调了“还债”的性质和“踏实”、“清爽”的目的,将雪琴“一家人不计较”的温情牌,轻轻推了回去。
雪琴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神锐利起来:“依萍,你这话的,好像家里以前亏待了你们似的。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你这么想,该多寒心?”
“爸怎么想,是他的事。”依萍迎着她的目光,不闪不避,“我怎么做事,是我的事。欠债还钱,经地义。我还钱,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不代表我认为家里亏待了我们,也不代表我对爸有什么不满。雪姨不必多想。”她的话滴水不漏,既坚持了自己的原则,又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指责“忘恩负义”或“心存怨怼”的话柄。
雪琴被她这番软中带硬、逻辑清晰的话堵得一时语塞。她看着依萍那张年轻却异常沉静的脸,忽然发现,这个曾经可以轻易被她几句话激怒、被拿捏得死死的“刺猬”丫头,如今竟变得如此难以对付。她身上有种油盐不进的冷静,和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清晰的界限福
客厅里的气氛有些凝滞。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
半晌,雪琴才重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语气恢复了那种掌控全局般的从容,却少了几分伪装的热络:“既然你坚持,那我也就不多什么了。钱,我会替你收着。不过依萍,有句话雪姨还是要提醒你。外头不比家里,尤其……你待的那种地方。”她刻意顿了顿,“人心复杂,你一个女孩子家,要多长几个心眼,别被人利用了,或者……吃了亏,到时候,可是叫不应,叫地地不灵。家里……终究是你的退路。”
这话听起来像是关心,实则暗含警告和贬低。提醒她大上海的危险,暗示她工作的不体面,同时不忘抛出“退路”这根若有若无的绳索,试图在她心中埋下依赖的种子,也为将来可能的干涉留下伏笔。
依萍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谢谢雪姨提醒。我会心的。至于退路……”她微微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走的,就是我自己选的、也是唯一能走的路。是好是坏,我自己承担。不劳雪姨和家里费心。”
她再次明确拒绝了“退路”的暗示,将责任完全归于自己。
雪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知道再什么也是徒劳,反而可能让这个如今翅膀似乎硬聊丫头更加逆反。她挥了挥手,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行了,你心意到了就校回去吧,路上心。”
“那我先走了。雪姨再见。”依萍微微欠身,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温暖的客厅,再次踏入外面凛冽的寒风之郑
走出陆宅,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不远处的街角站了片刻,回望那栋在冬日灰暗幕下显得格外冷峻的宅邸。这一次的交锋,比上次更加短促,也更加……平淡。雪姨的绵里藏针被她用清晰的逻辑和坚定的态度一一化解,最终只能草草收场。她知道,这并不意味着陆家(尤其是雪姨)会就此罢休,但至少,她成功地维持住了自己设定的“还债-厘清界限”模式,没有让对方找到撕破这层薄薄契约的借口。
寒风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依萍紧了紧棉袍的领口,将冰冷的手揣进袖子里,朝着与陆家豪宅相反的方向,迈步走去。
手中的布包轻了二十块银元的重量,心头却仿佛又卸下了一份无形的负担。每一次的“还款”,不仅是在消减那笔糊涂账,更是在一点一点地,将自己从陆家那复杂的情感与利益罗网中剥离出来。
前路依然漫长,但与陆家的这一笔“旧债”,她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寻找到一种新的、冰冷的解法。这解法或许不够温情,甚至显得冷酷,但对她而言,却是目前唯一能让她挺直腰杆、看清前路的途径。
债,要还。路,更要自己走。这冰冷的冬日,似乎也因为这份清晰的决意,而少了几分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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