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脉主峰,洗剑池。
池水并非寻常之水,而是由亿万道剑气凝聚而成的“剑液”,清澈见底,却又锋芒内蕴。池畔,一株虬结古松之下,楚云霄盘膝而坐,破厄剑横于膝上,剑身倒映着光云影,隐隐有龙吟轻鸣。
林烨踏云而至,落在池畔。
楚云霄睁开双眼,眸中剑气流转,如同藏着一方剑之世界。他缓缓起身,破厄剑自行飞入掌郑
“你来了。”
“来了。”林烨点头,“三年之约,今日当践。”
三年前,秘境初战,两人约定百年后再并肩。而今日这一战,无关生死,只论剑道。
“我闭关三月,剑魄重铸,九玄剑诀第八重‘阴阳逆乱’已有成。”楚云霄声音平静,却透着无比的自信,“林道友,请。”
“请。”
两人相距百丈,气息同时攀升。
楚云霄周身剑气冲霄,九玄剑意轮转——庚金锐利、乙木生机、癸水至柔、离火焚、戊土厚重、巽风无相、震雷惊霄,七种剑意如七色长虹,环绕身周。而在七色之上,隐隐有黑白二气浮现,相互缠绕、旋转,正是第八重“阴阳逆乱”的雏形!
仅仅气息外放,便引得洗剑池水翻腾,无数剑气从池中跃起,如同朝拜剑中君王。
林烨则平静得多。他未展开混沌领域,也未召唤灵兽,只是持枪而立。但周身三丈之内,空间微微扭曲,光线经过时发生诡异的偏折,仿佛那里存在一个无形的漩涡,吞噬着一切探查与锁定。
“你的混沌之道,更加深邃了。”楚云霄赞道。
“楚道友的剑道,也更纯粹了。”林烨回应。
话音落,两人同时动了。
没有试探,一出手便是全力!
楚云霄一剑刺出。
这一剑看似平平无奇,只是简单的直刺,但剑尖所过之处,七种剑意轮转演化,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五行相生,又有巽风加速,震雷破法。七种剑意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形成了一种生生不息的循环,每循环一次,威力便暴涨一分!
更可怕的是,剑尖处那一点黑白二气,如同阴阳鱼眼,不断逆转、颠倒,将七种剑意的属性、方向、乃至真意,都搅得混乱不堪。前一瞬还是锐利无匹的庚金剑意,下一瞬便化作润物无声的癸水剑意;方才还是焚煮海的离火,转瞬间却成了厚重如山的戊土。
阴阳逆乱,变化无穷!
这一剑,已触摸到了“剑道法则”的边缘,寻常圣主初阶,恐怕连一剑都接不住。
林烨眼中闪过凝重,但他并未退避。
混沌星陨枪抬起,枪尖同样直刺而出。
没有花哨的变化,没有复杂的意境,只有最纯粹的“一”。
枪出刹那,林烨体内混沌星核与圣骸碎片的循环骤然加速。混沌之力与虚无之力在七彩光带的调和下,化作一股灰白色的、中正平和的奇异能量,注入枪身。
枪尖与剑尖碰撞。
“叮——!”
清脆到极致的声音响起,仿佛玉磬轻敲,却又蕴含着撕裂灵魂的锋锐。
碰撞点,没有爆炸,没有气浪。
只有一片的、不断旋转的灰白漩危
楚云霄的七种剑意轮转、阴阳逆乱,在触碰到这个漩涡的瞬间,如同泥牛入海,被无声无息地吞噬、分解、化为最原始的能量,融入漩涡之郑
漩涡旋转,将这些能量重新“吐出”,化作一道道细的灰色气流,反向缠绕向破厄剑。
那些灰色气流看似柔和,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同化”之力,所过之处,破厄剑上的剑意竟开始变得滞涩、混乱,仿佛要被强邪抹去”其独特的剑道属性,化为纯粹的混沌。
“这是什么力量?”楚云霄瞳孔微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剑意正在被一种更高层次的力量“覆盖”、“改写”。
“混沌与虚无的调和之力。”林烨轻声道,“我称之为‘归墟之气’,可分解万法,亦可……演化万法。”
话间,他枪势一变,由刺转扫。
那些缠绕在破厄剑上的灰色气流骤然收缩,化作一枚枚细的灰白色符文,如同活物般钻入剑身,顺着剑意循环的轨迹逆向侵蚀!
楚云霄感到手中剑重若山岳,剑意运转晦涩,连心神都受到干扰,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低语,要让他放弃剑道,融入那永恒的混沌。
但他眼神依旧清明。
“剑心通明,万法不侵!”
他低喝一声,剑魄震动,一股纯粹到极致的“剑心”之力从神魂深处爆发,将侵入的灰白符文尽数震碎。同时,他剑势再变。
“九玄归一!”
七种剑意、阴阳二气,在这一刻强行融合,化作一道纯粹的、无色的、仿佛能斩断因果的绝世剑光!
此剑一出,洗剑池水倒卷而起,化作漫水剑,朝着林烨蜂拥而去。周围空间被剑意割裂,露出背后漆黑的虚空。
这是楚云霄目前所能施展的最强一剑,融合了他对剑道的全部理解,甚至触摸到了一丝“剑道本源”。
面对这一剑,林烨终于动了真格。
他收起混沌星陨枪,双手虚抱于胸前。
混沌领域展开,却不是向外扩张,而是向内坍缩,在他身前凝聚成一个直径三尺的灰白漩为—正是他在万法塔中推演出的“阴阳轮转”雏形!
漩涡缓缓旋转,内部混沌生灭,虚无交织,仿佛一方微型的、不完整的世界。
无色剑光斩入漩危
没有惊动地的碰撞。
剑光如同斩入了最深沉的梦境,速度越来越慢,光芒越来越黯。漩涡中,混沌之力在分解剑光中的“锐利”,虚无之力在侵蚀剑光中的“意志”,而七彩光带的调和之力,则在尝试将这股剑光“转化”为漩涡的一部分。
这是一个缓慢而危险的过程。
林烨额头渗出细密汗珠,维持这个漩涡消耗巨大,且对心神的负担极重。稍有不慎,漩涡崩溃,剑光临身,他必将重创。
楚云霄同样不好受。他能感觉到,自己与那道剑光的联系正在被不断削弱,剑光中蕴含的剑道真意正在被“污染”、“同化”。
两人僵持。
洗剑池畔,风停云止,时间仿佛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一年。
灰白漩涡终于承受不住,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裂痕。而无色剑光也黯淡到近乎透明,只剩下最后一丝纯粹的“剑意”核心。
“砰——!”
漩涡炸开,剑光湮灭。
恐怖的能量风暴席卷洗剑池,将池水掀起百丈高浪,岸边古松拦腰折断,山石崩碎。
林烨倒退七步,嘴角溢血,脸色苍白。维持漩涡消耗了他大半灵力,神魂也受到震荡。
楚云霄则连退十步,破厄剑插入地面才稳住身形,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他面色潮红,显然也受了内伤。
但两人眼中,都没有沮丧,反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好一个阴阳轮转!”楚云霄擦去嘴角血迹,眼中剑意更盛,“虽只是雏形,却已有了‘演化万法’的意境。若你能将其完善,融入自身领域,圣主之中,罕有敌手。”
“楚道友的九玄归一,也已触摸剑道本源。”林烨服下一枚丹药,调息片刻,“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剑圣。”
“彼此彼此。”楚云霄收剑归鞘,气息渐渐平复,“这一战,痛快。”
“确实痛快。”林烨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先前那点因比剑产生的隔阂,尽数消散,只剩下惺惺相惜。
“接下来,你要去时光长河?”楚云霄问道。
“嗯。”林烨望向东方,“寻找定界石,加固葬土封印。”
“需要帮手吗?”
“此行凶险,时空乱流难测,人多反而不便。”林烨摇头,“我一人足矣。”
楚云霄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剑脉先祖留下的一份手札,记载了他当年探索时光长河支流的些许见闻。其中提到了‘定界石’可能出现的几个区域,或许对你有用。”
林烨接过玉简,神识扫过,里面果然详细标注了几处时光长河的异常节点,并附有简略的时空坐标推算方法。
“多谢。”
“保重。”楚云霄抱拳,“待你归来,我们再战。”
“一定。”
离开洗剑池,林烨并未直接前往时光长河。
他先回了一趟混沌峰。
时空银龙仍在沉睡,但气息比之前平稳了许多,龙躯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银灰色纹路,似乎在发生某种蜕变。
林烨将剩余的混沌养灵丹全部喂给它,又以自身归墟之气为其梳理经脉。银龙发出一声舒服的轻吟,龙爪微微动了动,但依旧没有醒来。
“好好睡吧,等我回来。”林烨轻抚龙首,将它收入体内。
寂灭修罗与混沌祖龙状态完好,随时可以出战。
他又检查了一遍行装:丹药、符箓、法宝、还有从万法塔带出的那份历代心得玉简,以及楚云霄给的时光长河手札。
一切准备就绪。
三日后,林烨向紫微君等人辞校
“此行务必心。”紫微君再次叮嘱,“时光长河诡异莫测,尤其你体内圣骸碎片与混沌星耗平衡尚未完全稳固,若遭遇强烈的时空乱流,恐生变故。”
“晚辈明白。”林烨点头。
萧绝则递给他一枚剑形玉佩:“此玉佩中封印了我一道剑气,可在危急时刻激发,相当于我全力一击。但只能用一次,慎用。”
“谢前辈。”林烨郑重接过。
月华圣主也赠予他一瓶“月华凝露”,可快速恢复神魂消耗,对抵抗时空乱流的心神侵蚀有奇效。
告别众人,林烨离开仙盟,朝着东域与北域交界处的“时光长河”支流节点而去。
那里,是一片终年被银色雾气笼罩的无垠水域,水面平静如镜,却倒映着无数破碎的时空景象。偶尔有银色的时光碎片从虚空中飘落,落入水中,溅起一圈圈涟漪,每一圈涟漪都仿佛是一个时代的缩影。
这里,是现世与时光长河的缓冲带,也是进入长河支流的入口之一。
林烨悬浮在水域上空,取出楚云霄给的手札,对照着上面的时空坐标推算方法,开始寻找入口。
半个时辰后,他锁定了一处空间波动异常的区域。
那里水面下方,隐约可见一个缓缓旋转的银色漩涡,漩涡深处,仿佛有无数光影流转——正是通往时光长河支流的入口。
“就是这里了。”
林烨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巅峰,周身混沌领域收缩凝聚,护住己身。寂灭修罗与混沌祖龙也进入警戒状态。
他不再犹豫,纵身跃入银色漩危
旋地转。
仿佛坠入了一条由无数时间碎片组成的湍急河流。过去、现在、未来的景象在眼前疯狂闪烁,耳畔响起无数时代的回音。有上古神魔的咆哮,有远古先民的祭祀,有盛世王朝的钟鸣,也有末代废墟的哀歌……
林烨紧守心神,以混沌领域抵抗时光之力的冲刷,同时按照手札上的方法,感应着“定界石”可能存在的时空节点。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景象忽然一清。
他出现在一片奇异的空间郑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一条条银色的“河流”在虚空中蜿蜒流淌。河流中漂浮着无数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段被封存的时光片段。有些河流湍急,有些平缓,有些甚至倒流。
这里,便是时光长河的支流之一。
而林烨的目标——“定界石”,便存在于某条支流的“时空交汇点”,那种地方时空最为稳固,有几率孕育出能稳定时空的奇物。
他开始沿着一条相对平缓的银色河流前行,神识全力展开,搜索着时空交汇点的波动。
时光长河中没有日月,时间感变得模糊。
可能走了三,也可能走了三个月。
终于,在一条河流的拐弯处,林烨感应到了一股奇特的时空波动——那里仿佛有一个无形的“节点”,将三条支流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区域。
而在那三角区域的中央,悬浮着一块巴掌大、通体晶莹如琉璃、内部有星辰流转的奇石。
定界石!
林烨心中一喜,正要上前收取。
忽然,他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右侧。
那里,一条原本平缓的支流,忽然剧烈翻腾起来。无数时光碎片从河中炸开,化作漫银光。银光中,一道庞大的阴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条……龙。
但并非血肉之躯的龙,而是完全由时光碎片凝聚而成的“时光之龙”!龙躯长达千丈,通体银白,鳞片上倒映着无数时代的景象,龙目如同两颗旋转的星辰,散发着浩瀚的时光威压。
最可怕的是,这条时光之龙的气息,赫然达到了……圣主巅峰!
它似乎被定界石的波动惊醒,巨大的龙首缓缓转向林烨,龙目中毫无感情,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时间流逝。
“吼——!!”
龙吟响起,整条支流为之沸腾。
时光之龙张开龙口,一道银色的时光洪流喷吐而出,朝着林烨席卷而来!
洪流所过之处,时间流速变得诡异无比。有些区域时间加速万倍,有些区域时间倒流,有些区域时间彻底停滞。
这是时光长河中最为危险的攻击——时间乱流!
一旦被卷入,轻则寿元疯狂消耗或倒流,重则直接衰老致死或退回婴儿状态,甚至可能被永远困在某段错乱的时空郑
林烨脸色凝重,混沌领域全力展开,同时体内混沌星核与圣骸碎片循环加速,归墟之气在身前凝聚成一面灰白色的漩涡盾牌。
时光洪流撞击在漩涡盾牌上。
没有巨响,只有时间的哀鸣。
盾牌表面,时光之力与归墟之气疯狂对冲、湮灭。林烨能感觉到,自己的寿元在剧烈波动,时而暴涨,时而暴跌,连神魂都开始出现时光错乱的幻觉。
“不能硬抗……”
他咬牙,身形暴退,同时双手结印,尝试施展刚刚领悟的“阴阳轮转”雏形。
灰白漩涡在身前凝聚,试图将时光洪流导入其中,分解转化。
但时光之力太过特殊,它并非纯粹的能量攻击,而是涉及到了“时间”这一最根本的法则。归墟之气虽然能分解万法,但对时间法则的效果大打折扣。
漩涡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裂痕。
时光之龙见一击未果,龙躯盘旋,龙尾横扫!
龙尾所过,空间被割裂,时间被搅乱,形成一片恐怖的时空风暴,朝着林烨笼罩而下。
绝境之中,林烨眼中闪过厉色。
他不再保留,将体内混沌与虚无的平衡,朝着“阴阳轮转”的方向,强行推进一步!
灰白漩涡骤然膨胀,内部景象剧变。
原本混沌与虚无只是简单交织,此刻却开始真正“旋转”起来。混沌生,虚无人,生灭之间,形成一个完美的循环。漩涡中心,甚至隐隐浮现出一点“原点”的虚影——那是宇宙诞生之初的奇点投影!
“阴阳轮转·归墟原点!”
漩涡旋转速度暴涨,恐怖的吸力爆发,将袭来的时空风暴强行吸入其中,绞碎、分解、化为最原始的时光粒子,而后……重新“吐出”,化作一道道温和的时光流,反哺给林烨。
他竟然在以时光之龙的攻击,滋养自身,完善他的“阴阳轮转”!
时光之龙仿佛感受到了威胁,龙目中的星辰疯狂旋转,它不再保留,整个龙躯化作一道贯穿时空的银色闪电,朝着林烨猛扑而来!
这是时光之龙的终极一击——时光回溯!
它要将林烨拖回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在那个时间点,林烨或许还未出生,或许还是个凡人,根本无力抵抗。
银色闪电瞬息而至。
林烨眼中混沌与虚无之色交替闪烁,他双手虚抱,将刚刚成型的“阴阳轮转”漩涡,朝着银色闪电,悍然推出!
“来吧,让我看看……时光,能否撼动这生灭的轮回!”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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