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雷”的轰鸣与烈焰渐渐平息,留下的是北门城头一片狼藉的废墟、袅袅升腾的黑烟,以及空气中弥漫的浓烈硝烟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残破的旗帜在余烬中无力地卷曲燃烧,焦黑的尸体与断肢随处可见,幸存的守军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少数重伤者在瓦砾间发出微弱的呻吟。原本高耸的城楼缺了一角,两侧女墙坍塌了数段,露出后面惊恐万状、正被军官驱赶着重新集结的第二梯队守军。
炮击的恐怖效果达到了,甚至超出了林风的预期。它不仅造成了实际的物质破坏和人员伤亡,更重要的是彻底击垮了北门第一线守军的士气和纪律,在所有人心中种下了“不可抵御”的恐惧种子。然而,林风很清楚,仅靠炮击无法真正破城。广州城墙主体依旧坚固,守军主力犹在,短暂的混乱之后,抵抗必将重新组织起来。他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混乱窗口期,执行下一步,也是更为关键和隐秘的计划——穴地攻城。
早在昨日的土工作业中,除了挖掘靠近城墙根的坑道(那更多是佯动和吸引注意力),真正的主力工程,是在距离城墙更远处,选择了一处地势略高、土质相对干燥坚实且植被茂密的坡地后,秘密开挖的一条主地道。这条地道入口极其隐蔽,用砍伐的灌木和藤蔓精心伪装,内部狭窄,仅容一人弯腰通行,但有简单的木桩支撑,防止塌方。地道并非直指城墙,而是呈一个舒缓的弧线,绕过可能存在的坚硬岩石或地下水层,目标正是北门东侧那段被炮石重点轰击、看似摇摇欲坠的城墙下方。
鲁方亲自负责这项工程。他挑选了数十名曾有过矿工、窑工经历或身强力壮、耐性极佳的士卒,分成三班,昼夜不停地轮番挖掘。为了减少动静,他们使用包了布的木铲和特制的短柄鹤嘴锄,挖出的泥土用藤筐运出,分散倾倒在不远处的洼地或溪流郑地道内点着用鱼油特制的、烟雾极的灯,提供微弱照明。进度虽然缓慢,但坚定地向着目标掘进。
当炮车轰鸣、将守军所有注意力都吸引到城头惨状和防备下一轮空中打击时,地道内的作业反而进入了最紧张、也最危险的阶段——他们已经接近城墙根基,需要更加心翼翼,既要避开可能的地下水或坚硬基岩,又要通过“听瓮”(将陶瓮埋入地道前端土层,贴耳倾听上方动静,判断城墙根结构和守军是否察觉)等方式,精确定位爆破点。
“鲁匠头,前面土质变了,更硬,夹杂碎石,还迎…好像听到隐隐的水声。”一个满身泥污、汗水将脸上灰土冲出道道沟壑的矿工出身士卒,从地道最前沿爬回来,压低声音向鲁方报告,眼中带着忧虑。水,是地道作业的大敌,一旦渗水或挖穿暗流,不仅前功尽弃,里面的人也可能被淹死。
鲁方眉头紧锁,凑到那个埋在前方的陶瓮边,侧耳倾听良久。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仿佛隔着厚厚棉被的城头喧嚣,确实有一种极其细微的、持续的“汩汩”声。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向左偏三寸,斜向上挖!避开疑似水脉!速度放慢,每挖一尺,用木槌敲击前方土层听音,确认是否坚固!”
他深知,此时任何冒进都可能导致灾难。城墙根基多为夯土或砖石砌筑,往往比上部墙体更加厚重坚固,且可能设有排水暗渠或加固层。必须找到相对薄弱、且干燥的衔接处。
与此同时,城内的守军并非全然无知。炮击造成的混乱逐渐被弹压下去,新的守军被驱赶上破损的城头,虽然个个面带惧色,但在军官刀剑的逼迫和“重赏”的许诺下,勉强重新布防。一些有经验的老兵和军官,开始检查城墙受损情况,并警惕地观察城外敌军动向。
“都头,你看那边!”一个眼尖的士卒指着北门外东侧那片看似平静、植被却有些异常倒伏的坡地,“昨好像没见那里有那么多新土,还迎…那些灌木,像是被人故意摆上去的。”
被称作都头的军官眯起眼睛观察,脸色渐渐凝重。他是广州本地人,父辈曾参与过城墙的规模修缮,听过“穴地攻城”的古老战法。“快!去禀报刘将军(指北门守将)!怀疑贼人在掘地道!多派些人,沿着城墙根,特别是东侧那边,给我仔细听!地上放些水碗,看水面有没有震动!”
命令下达,一队守军战战兢兢地靠近内侧城墙根,有的将耳朵贴在地上,有的找来铜盆、陶碗盛满水放在地上,死死盯着水面。更多的人则被派去搜集大量的大缸,准备实施“瓮听法”——将大缸倒扣在疑似区域的地面,派耳朵灵敏的士卒倾听缸内回声,这是古代防御地道战的常用手段。
城外的林风很快通过“夜不收”观察到了守军的异常调动和那些放置在城墙根的水碗、大缸。他心中一惊,知道地道可能已被察觉或引起怀疑。
“传令炮车阵地,间歇性发射‘秽弹’和火球,重点覆盖东侧城墙区域,干扰守军侦听!弓弩手加强对城头观察哨的压制!”林风迅速做出应对,“通知鲁方,守军可能已警觉,加快进度,但务必心!必要时……提前爆破!”
命令在紧张的气氛中传递。炮车再次发出怒吼,虽然频率降低,但落点更加刁钻,迫使守军侦听队不得不时常躲避。城头弓弩手的对射也变得更加激烈。
地道内,鲁方接到了加快进度的命令,也得知了守军可能的察觉。压力陡增。他亲自来到挖掘最前沿,借着微弱的灯光,用手指仔细捻搓刚挖出的泥土,又用短柄槌轻轻敲击前方土层。
“就是这里!”鲁方眼睛突然一亮,敲击声显示前方土层后似乎有空洞回响,且土质相对干燥松散,“这后面很可能是老城墙的夯土层与后来修补的砖石层之间的缝隙,或者是排水暗渠的旁支!停止横向挖掘,集中向上,掏一个能容纳两人蹲坐的‘药室’!快!”
挖掘手们精神一振,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们心翼翼地扩大前方的空间,按照鲁方指点的结构,向上掏挖出一个如同灶膛般的拱形室。泥土不断被运出,空间逐渐成形。
而城内的守军,在炮火间歇,似乎听到了更为清晰的、来自地下的微弱“咚咚”声,水面也出现了难以察觉的细微涟漪。恐慌再次蔓延。
“找到了!贼人果然在挖地道!就在东墙根下面!”负责“瓮听”的老兵激动地大喊。
“快!组织人手,从城内对应位置向下挖反地道!准备柴草、辣椒、硫磺、粪便,灌烟熏毒!再调一队刀斧手,守住洞口,贼人一露头就砍!”守将气急败坏地嘶吼。
穴地攻城与反穴地的生死竞赛,进入了最后也是最危险的冲刺阶段。一方在黑暗的泥土中拼命挖掘,准备填入致命的火药;另一方则在光化日下疯狂反挖,准备用烟火和刀剑迎接从地下冒出的敌人。
时间,成了决定双方命阅唯一尺度。地道内的“药室”能否在守军反挖到之前完成装药并撤退?点燃引信的人能否在爆炸前逃离?而爆炸的威力,又能否真的炸塌那段厚重的城墙?
所有答案,都埋藏在广州城下那潮湿而黑暗的泥土之中,等待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震动地的轰鸣来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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