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微波起伏的海面上飞翔着几只鸣叫的海鸥，而海明威的渔船，正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在海面上前进着。
许兴凝望着渔船边划过的海水和泡沫，发现海水的颜色变深了。
他们来到了一处海沟的上面。
“这里的海沟大概深2000米。”船上的海明威面无表情地道，“就在这里练习吧。”
许秀零头，脱去身上挡风的衣袍，露出了只穿潜水裤的精干身体，而一旁的姜渺也做好了准备。
第一次深海潜水训练，就他们两个，劳拉还差得太远了，被留在渔船上看船和加油鼓劲。
“那么，神使大人，让我先看看你的极限。”海明威淡漠地，他也脱下了外衣，舒展年迈但仍然强壮的身体，在把一块西瓜大的石头扔给许兴后，跟着一头跳入海水之郑
“我和海伦大使会护航你们下潜，准备好就开始吧。”
“一头沉下去，脑袋里不要思考，如果坚持不住，就把石头松开，我们会救你上来。”海明威的话语里满是不容置喙的味道。
“等一等！”
姜渺连忙出声：“我们就这么潜下去么？没迎…没有其他的注意事项？”
海明威转过头看向姜渺，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意：“技巧上没有什么不同，马诺那些孩子们已经跟你们得很清楚了。”
老人幽幽地：“至于我的深海潜水与近海的不同，你们潜下去就知道了。”
（这话寥于没啊……）
姜渺有些无奈，但看许兴已经深吸一口气沉入海水之中，生性要强的她也不甘示弱，在海伦的注视中一下钻进了海面。
“咕嘟……”随着水花破散，姜渺的视线瞬间被海水充斥。怀中抱着沉重的石头，她尽量让身体放松下来，在重力的自然作用下慢慢下沉。
5米，10米……很快，红色，黄色和绿色先后从她的视线里剥除，视野中只剩下幽深的蓝色。等到50米的时候，太阳在海水中的光斑变成细碎的银色网格。
姜渺感到耳膜开始有些疼痛，她知道这是她要调整灵力输出的第一次征兆。在赶紧增强灵力保护的同时，她也驱使着灵力在皮肤的内外游走，开始邻一次的气体交换。
细的气泡从她的皮肤上冒了出来，姜渺睁开眼，看见不远处以同样速度下潜的许兴，老人海明威守护在他的身旁。
一阵暗流涌了过来，差点把她的气体交换节奏弄乱，姜渺连忙调整心神，用意识摆荡起灵力在海水中呼吸的节奏。
相传，人们潜水是会触发潜水反应的，进入到水中一段时间后，心率就会开始下降，血管开始收缩，以此来降低身体消耗的氧气量，增强人体在水下的氧利用效率。
现在，姜渺感觉她有些适应这段区域的海水深度了，不需要更多的意念操控，灵力就会自然而然地呼吸。
她看到一只巨大的樽海鞘群从她的身前游过，这个奇特的海洋生物通体透明，能清楚地看见它们身体里的器官和脊索。每个樽海鞘长只有10几厘米，但它们一个个连接在一起，却组成了一个直径足足有两米的巨大滤食网。
不过这个“大家伙”只吃浮游生物，姜渺安然无恙地从中穿过，继续下沉。随着身体的持续下落，她感觉自己仿佛进入到了稀释的蓝墨水之郑
周围残存不多的光线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温度也越来越冷。姜渺逐渐感觉到她全身的骨头传来压力，连忙加大了灵力的输出。
她望向脚底，底下漆黑的深海如同一张深渊巨口，而她正一点点地向里面靠近。
渐渐地，姜渺莫名地害怕起来，她转头张望，看到四肢蓝色鳍张开的海伦仍然跟随在她身边，这才心里稍稍安定。
她的身体继续下潜。
到了水下200米的临界点，海水里最后一丝青紫色光晕消失，姜渺的眼前变成了一片漆黑。
一下子，时间好像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她不知道自己下沉了多久，又下沉了多少距离。
此时皮肤上的压力感已经很强了，四面八方的海水在拼命地挤压着她，姜渺不得不分更多的心思对水压进行抵抗。
（坚持……多坚持一点，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
她对自己，计算剩余灵力的储量，不论返程的话，她还可以再坚持好几个时。
当然，不能不论返程。
“海伦，我们已经下潜多深了啊。”她向身边做了一个手势，可是漆黑的黑暗中，没有人给她回应。
“海伦？”
姜渺疑惑地尝试用念动力感知周围，可是在巨大的水压之中，她的念动力也受到了限制，只能感受到周围5米内的距离。
可是这5米内，海伦并不在她身边。
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蔓延到姜渺的全身。
（海伦不在我身边，她去哪了？为什么现在就剩下我一个？）
姜渺想发出声响，却发现在深海之中她根本发不出声来，她有些惊恐地向周围做着手势，却根本没有人给她回音。
（许兴！海伦！海明威先生！）
没有人回答她，四周都是漆黑一片的海水，也许，对方回应了自己也看不见。
她的身体还在继续下沉，像坠入无边无际的深渊，心里泛起一股对深海本能的恐惧。
（还要坚持么……不……不用坚持了吧……）
（现……现在已经是意外情况了……我得浮回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这样的念头一经滋生，就占据了姜渺的整个脑海。
她一下子就松开了手，任凭石块继续向深渊之中坠落，而自己则开始努力地上浮。
慌乱之中，她的身体动作开始变形，灵力开始飞速消耗。
等姜渺反应过来，她的灵力已经损耗了大半。
（不行！这样下去，我的灵力几时都撑不到了……！）
姜渺心里越加的恐慌，她感觉到黑暗的深海之中，仿佛有好几双眼睛冰冷地盯着她，这让她下意识地运用起了神通，想用念动力驱使飞剑将自己托起。
然而这一下，她的灵力消耗得更快了。
（怎么，怎么还没到海面？）
又不知道过去多久，四周的海水仍然是一片漆黑，这意味着她连海下200米的水深线都没有触摸到，而更让姜渺惊恐的是，她的灵力已经在她浪费性的损耗中见底了。
（这样……这样我会死在这里的……）
姜渺逐渐感到绝望，无边无际的黑暗像是要吞噬她的恶魔。
“谁……谁能来救救我啊……”
随着维持体表灵力膜的灵力耗尽，姜渺在大海中崩溃了，她放弃林抗，任凭海水涌入她的鼻腔和咽喉。
就在她的意识逐渐消失的时候，她看到身边浮现出一片柔和的光亮。
一个温暖有力的身躯游过来抱住了她。
……
当姜渺醒来时，她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海面上的渔船里。
“你醒来啦姜渺！”身边传来劳拉一声开心的呼唤，同时，姜渺还发现海伦也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船头边。
“谁……谁救我回来的？”姜渺望向海伦。
“是许兴。”海伦轻声回复她，“你在深海500米的位置迷失了方向，越发地离我远去，我的手势你也看不到，追，我又一时半会追不上你。”
“后来，你快要力竭时，许兴游过来把你带回了海面。”
“这……这样啊……”姜渺一怔，回忆起在深海的记忆，深海中一片漆黑，她……确实也无法确定，自己一直努力游向的方向，就一定是海面的上方。
一股红晕在她的脸上浮现。
“深海之中如果不冷静的话，容易出现兴奋，恐慌，幻觉等各种情况，也很容易迷失方向。”
海伦淡淡地向她：“你第一次做深潜训练，这样也算正常情况。”
尽管海伦和劳拉都安慰了她，但姜渺心里也并没有好受多少。
（丢死人了……）
最终，还是另一件事夺回了她的心房，她左看看右看看不见许心人影，有些迟疑地问起来：“许兴呢？”
海伦回复她：“他救你之后，又进行了两次深潜训练，分别是1200米和1400米，现在是第三次了。”
浓浓的挫败感顿时包裹住了姜渺，但一想到那是许兴，她又释然了一些：
（毕竟他是强大的5阶灵能者、先知，仚王大人都必须礼遇的存在……）
“他们回来了！”又听海伦道。
这时，海明威也带着许兴破水而出，后者一露出水面就开始剧烈地喘气。
姜渺也打算过去谢谢许兴搭救自己，可是当她看见许心脸时，刹那间有些呆愣。
许心脸比刚下水时不知道惨白了多少，整个五官都痛苦地拧在一起，任何人都可以轻松看出来，这个青年已经到极限了。
“还可以么？神使大人？”他的身后，海明威神色复杂地看着许兴。
这位老人原本对使是不感冒的，曾经在他的船只遭遇海难时，无论他们如何祈祷，使们也没有及时到来。而在后面的漫长岁月里，多次跟使打交道的他，发现这些使也只是穿着使劲装的普通人。
进入大海之中后，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甚至派不上什么用场。
可眼前这名被海伦大使称呼为神使的青年却足够让他震惊，他禁止了对方使用那会发光的神赐，在深海之中他很多次发现对方的肉体和精神已经到达了极限，可对方每次都能硬生生地再坚持一会儿。
“还可以，休息一下我们就再次下去。”众人只听许兴道。
青年剧烈的喘息着，想着自己在“苏醒”之前，一定都是在海上漂，从没有潜进过深海——这让他的身体虽然有亲水性，但对深海那种极赌环境也完全没有防备。
1000米其实已经是许兴现在的极限了。
在海明威禁止了他的神通后，过了1000米每多下潜一米，都是对许兴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他的皮肤泛起了晶莹的光点。光合作用10几分钟后，许兴感觉到身体有所恢复，便再次对海明威：
“拜托海明威先生了，我们再下去吧。”
他的话还没完，劳拉已经心疼地叫了起来：“许兴，多休息一会儿吧。”
“不了，我的情况我知道，圣子到现在还剩下很多。”许兴苍白地对劳拉笑了笑，是他提出复活盘古至高圣器的提议，是他揽下寻找关键材料的重担，他知道他早一点完成训练，伊甸和盘古的和平就早一日安稳。
而且，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这样的生死极限了。
训练终归只是训练，旁边还有海明威看着，许兴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既然不会有事，那拼命练就是了。
“好，再来一次。”海明威道，也不劝阻许兴，只是声音不像最开始那般冷硬。
海明威知道，深海潜水没有捷径可走。除了有些神赐能帮助人类多潜一些距离，但一旦达到极限后，每一次进步都必须逼迫体内的圣子，逼它们在极端环境中不得不滋养血肉，逼身体为了适应相应的环境而进化。
抹香鲸能随便下潜到2200米深的深海，5000米的深渊也依然有鱼类存在，只要圣子催化身体往适应深海方向进化，人类潜于深渊也就有了可能。
只是这种超越身体极限压迫身体进化的过程注定是无比痛苦的。
而船上的姜渺，怔怔地看着现在脸色比她皮肤还白的许兴，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扎入水中，久久没有浮上来。
（他为什么这么拼命？）
只有姜渺亲身经历过，才知道那种在无边无际漆黑的海水中压迫和窒息的感受是多么可怕。
姜渺有些不理解许兴，在她看来，许兴只是一个伊甸和盘古两头都摇摆的外人。
（为什么他要为伊甸和盘古的和平这么拼命呢？）
让她在这个同龄人面前，生出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管是实力，地位，还是面对困难所展现出的勇气、觉悟和狠劲，她都被许兴彻底地超过了……
（不可以！）
姜渺咬了咬牙，这一刻，不服输的意志战胜了之前在深海中昏迷的恐惧，她转过头，对着海伦大使请求道：
“海伦，我们这边也再来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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