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那地方,不疼了。
改成了一种酥酥麻麻的痒,像是刚结痂的伤口底下有蚂蚁在爬。
低头瞅瞅,衣服底下那层流动的金光早就没了影儿,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拳头大、颜色比旁边皮肤深点儿的疤。
疤面儿挺光滑,摸着有点硬邦邦,跟贴了块劣质塑料皮似的。
最神的是,这疤的形状,细看之下,隐隐约约像个极其抽象的、扭曲的闪电符号。
符灵那碎嘴子在脑子里哼哼唧唧,这是它老人家的“产权证”,是“九霄正朔”的印记,让我没事别瞎摸,摸掉漆了还得花“电费”补。
电费?
我瞅着指尖那偶尔不受控制蹦出来的、比打火机火花还细的淡金色电芒,一阵无语。
这“新房客”脾气大,规矩多,还他妈是个电老虎。
靠山屯那档子破事儿,最后是县里派了大队人马,穿着白大褂戴着防毒面具进去收拾的。
法是“大规模沼气泄露引发群体性癔症及恶性踩踏事件”。
赵铁柱夫妇命大,被抬出来时还有气儿,只是眼神直勾勾的,像是魂儿丢了一半。
至于玄明道长和他那枯槁得跟木乃伊似的师父玄尘,还有那柄裂了缝的破剑,早没了踪影,估计是被龙虎山的人悄摸弄走了。挺好,省心。
靠山屯是不能待了。
我揣着从赵家炕席底下翻出来的、皱巴巴的几十块钱(算是“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还有柳前辈那老酒鬼不知啥时候塞在我破褂子内兜里的一张纸条——
上面就俩歪歪扭扭的字:“回店”——坐上了咣当咣当、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绿皮火车,一路晃悠回了省城。
我的纸扎店,还在老地方。
城南那一片儿,老城区,房子都灰扑颇,街角电线杆上贴满了“老军医专治”和“重金求子”的广告。
店门脸儿不大,一块掉了漆的木头招牌斜挂着——“九阳纸活铺”。
玻璃门上积了层灰,贴着褪色的红纸,写着“寿衣花圈”、“童男女”、“金山银山”、“代写挽联”之类的字样。
掏出那把都快生锈的钥匙,捅开那扇吱呀作响的老木门。
一股混合着陈年纸张、浆糊、还有淡淡霉味儿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
店里还是老样子,逼仄,光线昏暗。左边靠墙一排架子,堆着叠好的寿衣,花花绿绿的绸缎料子蒙着灰。
右边地上堆着扎好的金童玉女,纸糊的脸蛋惨白惨白,腮帮子上两坨夸张的红晕,咧着嘴冲人笑,透着一股子瘆饶喜气。
中间一张掉漆的长条木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纸、细竹篾、浆糊桶、剪刀、还有半截没糊完的纸马架子。
“啧…这‘窝’…比靠山屯那破屋也强不到哪去…”
符灵那带着浓浓嫌弃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一股子…嗯…死人钱味儿…还混着浆糊的酸馊气…道爷我当年在龙虎山,住的可是灵气氤氲的‘引雷台’!张老酒鬼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闭嘴!”
我没好气地在心里怼回去,“嫌破您老挪窝啊?爱住不住!再叨叨房租加倍!”这招管用,符灵哼哼唧唧两声,消停了。
安顿下来,日子好像又拧回了原来的发条。
糊纸人,扎车马,裱房子(纸糊的阴宅),写挽联。
隔壁开杂货铺的王大妈,依旧是我最大的主顾兼情报站长。
她男人在火葬场当临时工,谁家“老了人”,她消息比家属还灵通。
“九阳啊!快快快!”
这一大早,我刚捅开炉子准备熬浆糊,王大妈那胖乎乎的身子就风风火火地挤进了我的店门,带进来一股子韭菜盒子的味儿。
“西街口老李头!昨儿晚上蹬腿儿啦!他家闺女从深圳赶回来,讲究!要大办!点名要全套!纸马要最精神的!金山银山要最高的!童男童女…要最新款式的!”
她喘着粗气,眼睛放光,唾沫星子差点喷我一脸。
“新款?”
我愣了一下,放下浆糊刷子,“王大妈,这童男童女不都一个样儿?红脸蛋,绿裤子,男的捧元宝,女的抱莲花…还能扎出花来?”
“哎呀!你懂啥!”
王大妈一拍大腿,凑近了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人家闺女了,现在大城市都兴‘现代化’!那童男童女,不能太土!最好…最好能带点‘科技腐!”
科技感?我嘴角抽了抽。
给死人烧的纸人,要科技感?这要求…够刁钻。
脑子里符灵嗤笑一声:“嗤…凡俗愚昧…烧个纸人还讲科技?你给她扎俩机器人!胸口画个会发光的圈圈!保证‘科技’!”
机器人?画个圈圈?
我琢磨着符灵这馊主意,看着王大妈那期待的眼神,硬着头皮点头:“成…成吧,我琢磨琢磨…尽量…科技点…”
送走王大妈,我开始对付那匹半成品的纸马。
骨架是细竹篾扎的,蒙上白纸,再糊上彩纸剪的马鬃、马鞍、马镫。
这活儿讲究个手稳心细,浆糊多了纸起皱,少了粘不牢。
我拿着刷子,心翼翼地给马脖子糊最后一片彩纸。
就在这时,指尖那股熟悉的、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来了!
像是有静电在皮肤底下窜!我心头一紧,暗叫不好!
想收手,晚了!
滋啦——!
一道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但贼亮的淡金色电火花,毫无征兆地从我捏着浆糊刷子的指尖蹦了出来!
不偏不倚,正打在刚糊上去的、还没干透的彩纸上!
噗!
一声轻响。
那彩纸上用金粉画的华丽马鞍装饰…瞬间糊了一片!
金粉混合着湿漉漉的彩纸,塌陷下去,变成了一坨焦黑的、冒着青烟的…不明物体。
隐约还能闻到一股焦糊味。
“……”
我看着那匹原本威风凛凛、现在脖子上多了块“烫伤疤”的纸马,脸都绿了。
脑子里符灵幸灾乐祸地嘿嘿直笑:“嘿嘿,房东,这‘科技腐…够热乎吧?电费记账上了啊!”
“滚!”
我气得差点把浆糊刷子扔了。
这“漏电”的毛病,真是防不胜防!
自从胸口多了这“产权证”,我这手就跟装了劣质电池似的,情绪一激动,或者干活太专注,就容易“放电”。
炸过电灯泡,燎过糊窗户的绵纸,现在连纸马都惨遭毒手。
没办法,只能返工。
心翼翼地撕掉那块焦糊的彩纸,重新剪一块,再糊。
这次我屏息凝神,心里默念“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动作慢得像电影慢镜头。
好不容易糊完,后背都出了一层细汗。
童男童女更是让我头大。
“科技副?
我盯着那惨白惨白的纸人脸,琢磨半。
最后心一横,去街尾商品批发市场淘换了两副儿童玩具的塑料墨镜——镜片是那种廉价的、带点反光效果的深蓝色。
回来给童男童女戴上。
嘿!你还别,惨白脸配深蓝墨镜,那效果…绝了!
透着一股子不出的诡异和…嗯,勉强算“酷”?
“噗哈哈哈!”
符灵在我脑子里笑得直打跌,“人才!房东你真是个人才!这‘科技腐…绝了!回头烧下去,阎王爷看了都得懵圈!问这俩跟班哪个星球的!”
我没理它。
把墨镜用细铁丝固定好,又翻出金粉,在童男捧着的纸元宝上歪歪扭扭画了个“¥”符号,在童女抱着的莲花座底下画了个的、带闪电标志的“充电口”。
“搞定!”
我看着这对“赛博童男女”,虽然有点不伦不类,但好歹…算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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