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州城的晨雾还没散时,运河水面已掠过几艘不起眼的货船。
船头的梢公戴着斗笠,竹篙点水的节奏却藏着章法——每五篙一顿,正是惊雷军约定的暗号。舱里的徐宁正擦拭钩镰枪,枪尖映着他眼底的锐光:“告诉弟兄们,按原计划,午时三刻准时动手。”
徐晟蹲在一旁,往箭囊里塞着箭矢,声音压得低:“爹,方才看见城头的守军换岗了,换班时要闲聊两刻钟,正是攀城的好时候。”
“记着就好。”徐宁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扫过舱内的五千钩镰营精锐。这些弟兄刚从江南战场下来,甲胄上还留着杭州血战的刀痕,此刻却个个屏息凝神,手按兵刃的姿势整齐划一——这是徐宁特意练的“静阵”,越是临战,越要沉住气。
船尾的公孙胜正凭栏而立,拂尘轻扫水面的雾气。他望着郓州城墙的轮廓,指尖掐算片刻,对身边的时迁道:“未时会刮东南风,正好送‘信号鸦’进城。你带三个斥候,先摸去粮仓附近,见鸦群起时,就放那批‘烟弹’。”
时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腰间的短刀泛着冷光:“先生放心!俺们在江南练过‘穿屋术’,郓州的粮仓顶子再高,也能悄没声爬上去。”
货船顺流漂到郓州西门外的码头时,守城的兵卒正打着哈欠验“通关文牒”。文书是墨矩仿造的“济州粮商”路引,连印章的木纹都仿得分毫不差。一个络腮胡兵卒翻了翻舱里的麻袋,见装的是糙米,骂骂咧咧挥手放行:“快滚快滚!别耽误老子吃早饭!”
船刚靠岸,徐宁就使了个眼色。几个“脚夫”扛着麻袋上岸,麻袋底却藏着短梯——他们混在真正的挑夫里,顺着码头的石阶往城墙根挪,斗笠压得低,脚步声轻得像猫。
辰时刚过,郓州城里渐渐热闹起来。粮行的伙计卸粮,布庄的掌柜晒布,连州衙门口的差役都在晒太阳——谁也没注意,城墙内侧的槐树上已多了几个黑影,时迁正用麻绳捆着烟弹,引线藏在袖口。
午时三刻的梆子声刚落,东南风准时起了。
公孙胜站在码头货栈的屋顶,见风势正好,抬手放飞了笼中的信鸽。十几只白鸽冲而起,在郓州城上空盘旋三圈,正是约定的信号。
“动手!”
徐宁的喝声刚落,钩镰营的弟兄已掀翻货箱。藏在里面的连珠铳、钩镰枪瞬间出鞘,舱底的“破城雷”被搬到岸边,墨离的徒孙正按标尺瞄准西门瓮城——那里是守军的兵器库,也是城墙最薄的地方。
“砰砰砰!”
连珠铳的脆响先打破平静。城头的守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百米外射来的铅弹掀翻,滚下城墙的惨叫声惊得市集乱了阵脚。但没等百姓四散奔逃,就听见有人喊:“惊雷军入城!只杀官,不伤民!”
是徐晟带着亲卫在沿街喊话,声音被提前备好的铁皮喇叭放大,穿透了混乱的人声。几个要抢铺子的兵卒刚拔刀,就被钩镰枪缠住手腕——徐宁的钩镰营专破兵器,枪尖一拧,兵卒的刀就脱手落地,手腕上只留下道红痕,却没见血。
与此同时,西门外的“破城雷”轰然炸响。
瓮城的夯土墙被炸开丈许宽的缺口,烟尘里冲出一队钩镰营精锐,领头的徐宁枪尖挑着郓州守军的军旗,红绸枪穗在风里翻飞:“弟兄们!直奔州衙!”
城内侧的时迁已点燃烟弹。粮仓附近升起三股黄烟,那是给徐宁的信号——“粮仓已控,无守军”。他蹲在粮仓顶,看着钩镰营的弟兄沿街而过,竟没一人碰百姓的摊位,连掉在地上的油饼都有人弯腰拾起,还给摊主,忍不住咧嘴笑:这惊雷军,是真和以前的官军不一样。
州衙里的守将高彪刚喝到第三杯酒,就被震耳的爆炸声惊得摔了酒杯。他是高俅的远房侄子,靠关系才混上郓州守将,平日里只知克扣军饷,哪见过这阵仗?“快!快调兵!把城门堵上!”
亲兵刚要跑,就见窗纸被一枪戳穿——钩镰枪的枪尖贴着高彪的耳根掠过,钉在梁上,枪穗扫得他满脸冷汗。
“高将军,别费力气了。”徐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金属的冷意,“西门已破,粮仓在我手里,你的兵要么在城头被射穿,要么在巷子里被缴械——降不降?”
高彪瘫在椅子上,看着闯进来的钩镰营弟兄。他们甲胄虽有旧痕,眼神却像淬了冰,手里的钩镰枪在阳光下闪着光,竟没一人看他桌上的金银——换作以前的官军,早抢空了。他突然明白,这伙人不是来抢掠的,是来夺城的。
“我降!我降!”高彪连滚带爬地磕头,腰间的令牌滚到徐宁脚边。
徐宁没看令牌,只对身后的徐晟道:“去清点府库、粮仓,登记造册。告诉弟兄们,谁敢动百姓一针一线,按军法处置。”
“是!”徐晟领命时,瞥见州衙后院的粮仓——囤里的粟米堆得冒尖,墙角却堆着十几袋发霉的陈粮,显然是高彪克扣下来的。他咬了咬牙,在册子上记下“陈粮十三袋,拟分发流民”,笔尖划过纸面的力道,带着少年人对不公的愤懑。
未时的日头正烈时,郓州城已换了旗号。
州衙门前的旗杆上,“惊雷军”的玄色大旗取代了原来的宋旗,在东南风里猎猎作响。徐宁站在旗杆下,看着弟兄们沿街巡逻——他们腰间的钩镰枪斜挎着,见了百姓还会点头示意,有个老妇担着菜经过,竟有个兵帮她扶了扶担子。
“公孙先生,您看这城。”徐宁转头时,见公孙胜正和几个老秀才话。老秀才们手里捧着郓州的地契,原是被高彪强占的,此刻却被亲卫送了回来,颤巍巍地给公孙胜作揖。
公孙胜笑着摆手:“不是我们送的,是你们该得的。军主有令,郓州的地,谁种归谁,以前被强占的,全还回来。”
老秀才们刚走,宿元景派来的民政吏就到了,带着流民名册和农具清单:“徐将军,济州调的两百把新锄头到了,先给无田的流民分了,让他们去城西的荒田开荒,种子随后就到。”
徐宁接过清单,突然觉得这“轻取郓州”的“轻”,不是因为战事易,是因为人心向——百姓盼着安稳,盼着能种地活命,而惊雷军给了他们盼头。
暮色漫过城墙时,时迁从兖州方向回来,手里提着个信使的腰牌:“徐将军,公孙先生!兖州那边有动静了——呼延灼将军的骑兵已到黑石口,林冲将军派人来问,要不要派些钩镰营去支援?”
徐宁看向公孙胜,见他点头,便对时迁道:“让徐晟带一千精锐去,告诉呼延灼将军,郓州这边安稳了,随时能派兵策应。”
时迁刚走,徐晟就来请命:“爹,让我去吧!我在江南学了石宝将军的‘梯次阵’,对付骑兵援军正好!”
徐宁望着儿子眼里的光,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他拍了拍徐晟的肩,把自己的备用枪递过去:“去吧。记住,枪要快,心要稳——咱们是惊雷军,不光要能打仗,还要护着身后的城,城里的人。”
徐晟接过枪,重重点头,转身带着弟兄们出城时,正撞见夕阳落在郓州城头。玄色的“惊雷军”旗在余晖里泛着暖光,城下的市集已恢复了热闹,挑着材农户、打铁的工匠、哄孩子的妇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又像是一切都变了。
徐宁站在城楼上,看着儿子的队伍消失在官道尽头,突然明白陈默的“立足”是什么意思。不是占一座城,是让城里的人信你,信你能让他们安稳种地、踏实过日子。
夜风穿过箭楼,带着新麦的气息。远处的粮仓亮着灯,是亲卫在清点粮草;州衙的烛火也亮着,是吏在登记地契。这些细碎的光,比任何军旗都让人安心。
他知道,兖州的战事还在等着,高俅的大军迟早会来。但只要这郓州的灯亮着,只要百姓还在地里种着麦,惊雷军就有底气——因为这城,这地,这人心,已是他们的根基。
喜欢水浒:从杀宋江开始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水浒:从杀宋江开始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