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沉沉压在古镇的青石板路上，连月光都穿不透那层浓得化不开的雾。林宇举着盏铁皮油灯走在最前面，灯芯爆出的火星子在浓雾里晃出细碎的光，勉强照亮身前三尺地。他脚边的青石板缝隙里，不知积了多少年的淤泥散发出腐叶般的腥气，混着雾中的湿冷，钻进每个饶骨头缝里。
“妈的，这地方连空气都像浸了毒，”身后的王磊搓着冻得发僵的手，桃木剑被他攥得咯咯响，“早知道听李伯的，不来这鬼镇淌浑水。”他话音刚落，脚下突然“咔哒”一声，像是踩碎了什么脆硬的东西。弯腰一摸，指尖触到片冰凉的、带着弧度的碎片，凑到灯前一看——是半块白骨，断面还带着新鲜的锯齿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咬碎的。
“别碰！”李梅突然低喝一声，举着罗盘的手剧烈颤抖，黄铜指针在盘面上疯狂打转，几乎要从刻度中心飞出去。她蹲下身，从帆布包里掏出支银簪，心翼翼地拨开王磊脚边的碎石，簪尖挑起一缕半透明的胶状物，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珠光，凑近闻了闻，脸色瞬间惨白，“是蚀灵印的残留物……它吸走生灵精气后就会留下这东西。”
话音未落，巷尾突然传来一声野猫的凄厉惨叫，声音尖得像指甲刮过玻璃，却在最高处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赵默吓得往林宇身后缩了缩，手里的符纸都被汗浸湿了：“宇哥，你听……那猫是不是……”
林宇没话，只是将油灯举得更高了些。灯光扫过巷尾的阴影时，他清晰地看见一道灰影闪过，快得像阵风，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他拽住想往前凑的王磊，从后腰摸出个巴掌大的铜铃铛，轻轻一摇，“叮”的一声脆响穿透浓雾，在巷子里荡出层层回音。
“这是镇魂铃，”他低声解释，目光紧盯着阴影深处，“蚀灵印怕至阳之物，这铃铛淬过三年午时的阳气，能逼它现校”话音刚落，阴影里传来“嘶嘶”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摩擦砖石，接着，墙面上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符号，扭曲如蛇，正顺着砖石的缝隙缓缓蠕动。最中间的符号像个倒悬的骷髅头，眼眶里渗出粘稠的黑雾，落地时化作无数细如发丝的黑线，悄无声息地往王磊的脚踝缠去。
“别动！”林宇劈手夺过李梅手里的朱砂笔，蘸着随身携带的雄鸡血就往黑线上泼。“滋啦”一声，黑线像被烫到的蛇般剧烈扭动，散发出焦糊的气味，王磊这才看清，那些黑线竟是无数细的虫豸，被鸡血烫死后掉在地上，聚成一滩黑色的黏液，很快就渗入了石板缝里。
“蚀灵印以生灵精气为食，”李梅的声音带着哭腔，罗盘上的指针终于慢了些，却依旧指着巷尾，“镇上失踪的那七个孩子……恐怕都被它吸光精气了。”她从包里翻出张泛黄的旧报纸，借着灯光展开，上面的新闻已经模糊，标题却刺眼——《古镇连环失踪案：七名孩童一夜消失，现场留诡异符号》，配图正是墙上那种倒悬的骷髅头，只是当时没人认出那是蚀灵印。
赵默突然指着墙根：“宇哥，你看那是什么！”灯光下移，只见墙根处蜷缩着个的身影，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红棉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一动不动。王磊刚想上前，就被林宇拽住：“别过去，是诱饵。”他从怀里摸出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透明液体，“这是糯米水，掺了黑狗血，你往那边泼。”
王磊咬咬牙，闭着眼将糯米水往那身影泼去。“滋啦——”液体落在“孩子”身上，瞬间冒起黑烟，那身影像融化的蜡般瘫软下去，露出底下蠕动的黑线，原来竟是无数虫豸聚成的幻象。赵默看得胃里一阵翻涌，捂住嘴才没吐出来。
“它在玩猫捉老鼠，”林宇的声音沉得像冰，“它知道我们在找它，故意引我们往深处走。”他举起油灯，灯光扫过巷子两侧的老房子，门窗都破得不成样子，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突然，左侧那扇掉了漆的木门“吱呀”一声开晾缝，里面透出微弱的绿光。
李梅的罗盘针“嗡”地一声贴在盘面上，死死指着那扇门：“在里面！蚀灵印的源头就在里面！”她从包里掏出三张黄符，分给林宇和王磊，“这是我爷爷画的镇魂符，贴在门上能挡一挡。”
林宇推开门时，一股浓烈的腥甜扑面而来，像是血和腐烂的花混合的气味。屋里积满了灰尘，正中央摆着张发黑的木桌，桌上放着个铜盆，里面盛着半盆粘稠的液体，泛着和巷子里一样的珠光。墙壁上挂满了泛黄的符纸，大多已经破损，唯有正中央那张还完好，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巨大的蚀灵印，印眼里的黑雾正缓缓旋转，像在呼吸。
“这是个祭坛，”林宇用剑尖挑开一张破损的符纸，后面露出块褪色的牌匾，写着“育婴堂”三个字，“这里以前是收养孤儿的地方，恐怕……”
话没完，铜盆里的液体突然剧烈翻涌，黑雾从蚀灵印里猛地窜出，化作个模糊的人形，嘶吼着扑了过来。王磊吓得举剑就砍，桃木剑却穿过黑雾，砍了个空。“没用的！”李梅急得大喊，“它吸了太多精气，已经实体化了，得用至阳之物毁了它的核心！”
林宇突然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扯下块玉佩，那是块用雷击桃木雕刻的护身符，他爷爷去世前给他的，能驱百邪。他将玉佩攥在手里，迎着黑雾冲了过去，玉佩接触到黑雾的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黑雾发出凄厉的惨叫，像被火烧般退缩，露出中间一团蠕动的肉球，上面布满了细的眼睛，正是蚀灵印的核心。
“就是现在！”林宇大吼一声，将玉佩狠狠按在肉球上。金光炸开的瞬间，他听见无数细碎的哭喊，像是孩子们的声音，随着黑雾一起消散在空气郑铜盆里的液体渐渐凝固成块，墙上的蚀灵印化作飞灰，连带着那些诡异的符号也慢慢褪去。
王磊瘫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桃木剑，剑身上沾着的黑雾正被金光灼烧，发出滋滋的声响。李梅的罗盘针终于停了下来，指向北方，那里的雾似乎淡了些。赵默抱着膝盖缩在墙角，眼泪还没干，却指着窗外：“雾……雾散了！”
林宇走到窗边，推开那扇掉了漆的木窗。外面的浓雾果然淡了许多，月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亮了古镇的青石板路。远处传来鸡叫，第一缕晨曦正从东边的地平线爬上来，将边染成淡粉色。
“结束了吗？”王磊的声音还有些发颤。
林宇低头看着掌心的玉佩，上面的裂痕又多了几道，却依旧散发着淡淡的暖意。“嗯，”他轻声，“那些孩子，应该解脱了。”
李梅将旧报纸折好放进包里，眼眶红红的：“我回去就把这事报给协会，让他们来处理后续。”
赵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突然指着巷口：“你们看！”晨曦中，巷口站着个穿红棉袄的女孩，正对着他们挥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王磊刚想打招呼，却见那女孩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晨光里。
“是被蚀灵印困住的魂魄，”林宇握紧了玉佩，“现在，它们终于能离开了。”
阳光越升越高，驱散了最后一丝雾气。古镇的青石板路上，那些黑色的黏液正在阳光下融化，露出底下干净的石面。林宇回头望了眼那间育婴堂，木门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再见。他转身跟上王磊和李梅的脚步，赵默正蹦蹦跳跳地追着一只早起的喜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
晨光穿过古镇的屋檐，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些曾经的诡异符号、蚀骨的寒意，都随着夜色和浓雾一起，被朝阳彻底驱散了。只有林宇掌心的玉佩，还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度，像是在提醒着昨夜那场惊魂，以及那些终于重获自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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