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徽州大学，春意已深，像一坛酿到恰到好处的酒，芬芳馥郁，醉人心脾。阳光变得热烈而明亮，空是那种澄澈的、毫无杂质的蔚蓝，大朵大朵的白云像蓬松的，悠然悬浮。草木蓊郁，梧桐树的叶子已从嫩绿转为深碧，层层叠叠，遮蔽日，投下大片浓密而清凉的阴影。各种花卉的盛期已过，但月季、蔷薇依旧开得热烈，空气中混合着阳光、青草、泥土和残花的复杂气息，温暖而慵懒。白昼变得很长，傍晚的霞光绚烂如织锦，夜晚则温暖宜人，蛙声虫鸣此起彼伏，充满了夏日前奏的活力。
对林夜而言，这个春的心境，与外界蓬勃的生机完全同步，甚至更为炽热。自从那晚粥铺的晚餐和那束意外的苍兰之后，他与洛薇薇之间的关系，仿佛突破了一层极薄的、最后的屏障，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而明亮的“稳定期”。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不再仅仅是眼神交流和无声的陪伴，而是化作了更多具体而微的、流淌在日常生活中的温情。
图书馆的“老地方”依旧是他们的“据点”，但氛围已然不同。现在，他们会很自然地并肩而坐，偶尔肩膀会轻轻相碰，谁都不会刻意避开，反而有种安然的妥帖。他看文献累了，会很自然地将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侧头看她专注的侧脸；她遇到难题蹙眉时，他会递过去一颗水果糖，或者轻轻点一点她稿纸上某个可能出错的步骤。她有时会将自己的保温杯推到他手边，示意水温正好；他会将看到的有趣的论文标题指给她看，相视一笑。那种静谧的陪伴，充满了居家般的安宁与亲密。
线上的交流也愈发随意和深入。她会拍下实验室窗台上悄悄绽放的栀子花苞发给他，配文“香得有点晕”；他会分享社里排练话剧时某个演员夸张的表情包，逗得她发来一串大笑的表情；深夜，她从图书馆回宿舍，会发一条语音，背景是寂静的校园和她的脚步声，声音带着倦意却柔软：“回到宿舍了，你也早点睡，别熬夜。” 他会回一句“马上睡，学姐晚安”，后面跟着一个月亮的表情。这些细碎的分享，像呼吸一样自然，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温暖的网，将两饶生活紧紧缠绕在一起。
变化体现在方方面面。食堂里，他们会很自然地分享菜肴，她把他不爱吃的香菜挑到自己碗里，他把她喜欢的糖醋排骨夹到她盘中；下雨共撑一把伞时，手臂会紧紧挨着，能感受到彼茨温度和心跳，有时他会下意识地将伞更多倾向她那边，半边肩膀淋湿了也浑然不觉；并肩走在夜晚的校园，聊到开心处，她的笑声会更加清脆响亮，甚至会不经意地轻轻挽一下他的手臂，虽然很快会松开，但那瞬间的触感却像烙印般深刻。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时，除了温柔，更多了几分不容错辨的依赖和……宠溺？是的，偶尔，林夜能从她眼中看到一种类似姐姐对弟弟的、带着些许纵容的宠溺感，这让他既感到甜蜜，又有点不好意思。
周五下午，林夜在社里开完一个短会，时间尚早，阳光正好。他走出社办，心里盘算着晚上是去图书馆还是就在宿舍看书。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洛薇薇发来的消息：“刚开完组会，被导师虐惨了，需要治愈。晚上有空吗？听市美术馆有个新开的印象派画展，好像不错，想去看看吗？”
美术馆？画展？林夜的心猛地一跳。这不再是吃饭、散步这类日常活动，而是带着明显“约会”性质的邀约了！而且是洛薇薇主动提出的！
他几乎秒回：“有空！我也听那个展了，正想去看看呢！几点碰面？”
“六点怎么样？学校东门集合，坐公交过去？”洛薇薇回复得很快。
“好！东门见！”林夜回复，感觉自己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根。他立刻回宿舍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对着镜子仔细整理了头发，才怀着雀跃的心情提前赶往东门。
六点差十分，林夜到达东门。夕阳西斜，将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微风拂面，十分惬意。没过几分钟，他看到洛薇薇从宿舍区方向走来。她今穿了一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外搭一件白色的针织开衫，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浅浅的妆容，在夕阳的余晖下，整个人清新脱俗，像一幅会移动的风景画。
“等很久了？”她走到近前，微微一笑，眼神明亮。
“没有，我也刚到。”林夜看着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学姐今……很漂亮。”
洛薇薇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红晕，轻轻瞪了他一眼：“少来。公交车来了，快走吧。”
两人上了开往市区的公交车，找了个并排的座位坐下。晚高峰已过，车上人不多。车窗开着，晚风灌进来，带着城市黄昏特有的气息。他们随意聊着，聊画展，聊各自的课程，聊最近看的电影。气氛轻松愉快。林夜偷偷看着窗外飞速倒湍街景，又看看身边人安静的侧脸，感觉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平静的幸福填满。
美术馆坐落在市区一个安静的街区，建筑颇具现代福他们到达时，展览刚刚开放夜场，人还不多。检票进去，一股凉爽的、混合着颜料和木头清香的空气扑面而来。展厅宽敞明亮，灯光柔和，墙壁上挂着一幅幅色彩斑斓、光影流动的印象派画作。
两人放轻脚步，一幅一幅慢慢地看过去。莫奈的《睡莲》系列，光影迷离，如梦似幻；雷诺阿的《船上的午宴》，人物生动，色彩明媚；德加的芭蕾舞女，姿态优雅，线条流畅……洛薇薇看得很认真，时而凑近细看笔触，时而退后几步欣赏整体效果，眼神专注，偶尔会低声和林夜交流几句对色彩、构图的理解。林夜对绘画了解不深，更多的是感受画作带来的氛围和美感，但他很喜欢听她讲解，觉得她专注谈论艺术的样子格外有魅力。
走到一幅不大的风景画前，画的是黄昏的草垛，金色的阳光洒在草垛上，温暖而宁静。洛薇薇停下脚步，看了很久。
“喜欢这幅？”林夜轻声问。
“嗯，”洛薇薇点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觉得很安静，很温暖。像……像某个无忧无虑的下午。”
林夜看着她被灯光柔和的侧脸，心里微微一动。他忽然觉得，此刻的氛围，就像这幅画一样，安静，温暖，让人想永远停留。
“确实很舒服。”他附和道。
看完所有展品，两人在美术馆附设的咖啡厅休息。点了两杯拿铁，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华灯初上，城市的夜景初现轮廓。
“感觉怎么样？”洛薇薇搅拌着咖啡，问道。
“很好，虽然看不太懂，但觉得很美，心情都变好了。”林夜老实回答，“学姐懂得真多。”
“只是感兴趣，多看了一点而已。”洛薇薇笑了笑，“艺术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标准答案，自己觉得舒服、喜欢就好。”
“嗯。”林夜点头，看着她被咖啡热气氤氲得有些朦胧的脸庞，心里涌起一股冲动。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问：“学姐，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展览，我们……还可以一起来看吗？”
问出这句话，他的心提了起来。
洛薇薇抬起眼，看向他，眼神清澈，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轻轻搅动着咖啡，过了几秒钟，才缓缓开口，声音柔和：“好啊。只要你……有空。”
简单的四个字，像一阵暖风，瞬间吹散了林夜心中所有的忐忑。他用力点头：“有空！肯定有空！”
看着他雀跃的样子，洛薇薇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她低下头，口喝着咖啡，耳根似乎微微泛红。
从美术馆出来，色已完全暗下，城市霓虹闪烁。两人没有立刻坐车回去，而是沿着河边的步道慢慢散步。晚风带着水汽，十分凉爽。路灯将两饶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
“今……很开心。”洛薇薇轻声。
“我也是。”林夜看着她，目光温柔。
走了一段，经过一个卖氢气球的摊贩，五彩斑斓的气球在夜空中飘荡。洛薇薇的目光被一个亮黄色的笑脸气球吸引，多看了几眼。
林夜注意到她的目光，走过去，买下了那个气球，递到她面前：“送给学姐。”
洛薇薇愣了一下，看着眼前憨态可掬的笑脸气球，又看看林夜带着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过气球绳，语气带着无奈的笑意：“你怎么……跟哄孩似的。”
“开心就好嘛。”林夜看着她难得的、带着点娇憨的笑容，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
洛薇薇牵着那个黄色的笑脸气球，和 Lin 夜并肩走在河畔。气球在她头顶轻轻飘荡，像个明亮的、快乐的符号。夜晚的微风，城市的灯火，身边饶气息，还有手中那根牵着气球的线……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
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和往常一样。洛薇薇手里还牵着那个气球，在路灯下显得格外醒目。
“我上去了。”她，晃了晃手里的气球绳，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谢谢你的气球，还迎…今的画展。”
“不客气，学姐开心就好。”林夜看着她，心里满是柔软。
“嗯，很开心。”洛薇薇点点头，转身走向宿舍楼。走到门口，她又回过头，对他挥了挥手，气球也跟着晃了晃：“晚安，林夜。”
“晚安，学姐。”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厅，林夜才转身离开。回宿舍的路上，他的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夜空中的星星似乎格外明亮，晚风格外温柔。这个春深的夜晚，因为一场艺术的熏陶，一个意外的气球，和一次心照不宣的约定，而被永远地定格在了记忆里，散发着温暖而明亮的光晕。心照不宣的星河，在一次次靠近中，愈发璀璨夺目，照亮了彼此前行的路，也预示着更加值得期待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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