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的徽州大学,春意已浓得化不开了。阳光是饱满的金色,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透过层层叠叠的新绿树叶,在干净的路面上投下斑驳晃动、明亮耀眼的光斑。空是那种洗过的、近乎透明的蔚蓝,几缕薄云像画家随手抹上的白色油彩,悠然地悬浮着。各种花卉赶着趟儿地绽放,樱花如云似霞,玉兰亭亭玉立,海棠娇艳欲滴,空气里混杂着甜腻的花香、青草的清新和泥土苏醒后的湿润气息,吸一口,便觉心旷神怡。白昼变得很长,傍晚的霞光绚烂持久,将整片空渲染成瑰丽的锦缎,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才恋恋不舍地褪去。夜晚的风也彻底褪去了寒意,变得温柔缠绵,拂过面颊,带来远处隐约的歌声和笑语。
对林夜而言,这个春,因为有了周末植物园的那个下午,而被赋予了截然不同的意义。那不再仅仅是季节的更迭,更是他内心世界的一座丰碑,标志着他与洛薇薇的关系,从一个漫长而美好的序章,正式步入了温暖而真实的第一乐章。那个阳光明媚、花香弥漫的午后,像一罐被打翻的蜂蜜,将之后的所有时光都浸染得甜蜜而粘稠。
植物园之行后的日子,仿佛被调慢了节奏,每一帧都带着柔光。他们依旧保持着各自独立的学习和生活节奏,并未变得形影不离。洛薇薇的研究生课程和实验任务繁重,林夜的社团工作和学业压力也不轻。但某种看不见的纽带,已然将两人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让每一次平凡的相遇,都充满了心照不宣的温情。
图书馆的“老地方”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据点”。不再需要刻意约定,仿佛有一种无形的磁场,总能在固定的时间段将他们吸引到那个靠窗的角落。有时林夜先到,会自然地用书本为她占好位置;有时洛薇薇先来,会顺手将他的水杯接满热水。他们依旧各自埋首于书山学海,但空气里流淌的静谧,已是一种被共享的安宁。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便能读懂对方眼中的鼓励、关切或一丝疲惫;偶尔将看到的有趣段落推过去分享,相视一笑,便又继续耕耘。这种陪伴,无声却有力,像植物根系在土壤下悄然交织,共同汲取着成长的养分。
线上的交流也进入了一种更加松弛而亲密的频道。分享的内容从严肃的学术探讨,更多地向生活细节倾斜。她会拍下实验室窗外一树开得正盛的樱花发给他,配文“春真的来了”;他会录下社里排练话剧时某个搞笑的穿帮片段,逗她一笑;深夜,她从图书馆回宿舍的路上,会发一条语音信息,背景是寂静的校园和风声,声音带着倦意:“回去洗洗睡了,你也早点休息。”他会回一个“晚安”的表情,后面跟着一颗的爱心。这些细碎的互动,像散落的星辰,点亮了彼此日常的夜空。
变化在细微处悄然发生。食堂里,她会很自然地将自己餐盘里他不爱吃的青椒夹走,同时把他喜欢的排骨挪过去;下雨时,共撑一把伞,手臂会不可避免地轻轻相靠,谁都不会刻意避开,任由那份温暖和心跳加速的触感在方寸间弥漫;并肩走在夜晚的校园,聊到开心处,她的笑声会更清脆,甚至会下意识地轻轻碰一下他的肩膀。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时间,明显变长了,眼神里除了以往的欣赏,更多了几分不容错辨的温柔和……依赖?
周五晚上,林夜在社里忙完一个活动总结会,走出社办时已是星斗满。春夜的空气温暖湿润,带着花香。他拿出手机,习惯性地点开与洛薇薇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下午她抱怨实验数据不理想的吐槽。他想了想,发出邀请:“刚忙完,饿扁了。学姐吃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后门那家新开的粥铺?听海鲜粥不错。”
消息发出去后,他沿着路灯昏暗的径慢慢往宿舍区走,心里有些期待。那家粥铺他们之前聊时提起过,都想去尝尝。
没过几分钟,手机亮了:“刚出实验室,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啊,我也正想喝点热的。后门见?”
“好!十五分钟后后门见!”林夜立刻回复,脚步轻快起来。
十五分钟后,林夜赶到学校后门,远远就看到洛薇薇已经等在约定好的那棵大榕树下。她穿着简单的白色卫衣和牛仔裤,长发披散着,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正低头看着手机。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林夜,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等很久了?”林夜快步走过去。
“没有,刚到。”洛薇薇收起手机,很自然地和他并肩朝粥铺走去,“今实验总算有点进展了,可以放松一下。”
“那得好好庆祝一下。”林夜笑道。
粥铺不大,装修得却很温馨,暖黄色的灯光,木质的桌椅,空气中弥漫着米粥的香气。这个点人不多,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服务员拿来播,林夜很自然地将播推到洛薇薇面前:“学姐看看想吃什么?”
洛薇薇也没推辞,低头看播,纤细的手指在菜品上滑动:“嗯……海鲜粥肯定要尝的,再点个青菜,一份葱油饼,够了吧?”
“好,听你的。”林夜点头,对服务员重复了菜品。
等待上材时间,两人随意聊着。聊她实验的进展,聊他社里新排的话剧,聊最近看的一本有意思的书。气氛轻松自然,像相识多年的老友。但林夜能感觉到,和以前相比,似乎又多了一层难以言喻的亲近福她的坐姿更放松,眼神更直接,笑容也更毫无负担。
粥很快上来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洛薇薇舀了一勺,吹了吹气,心地尝了一口,眼睛微微眯起:“嗯,味道真不错,很鲜。”
“是吧?看来没选错地方。”林夜也尝了一口,确实鲜美暖胃。
吃饭的时候,洛薇薇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是实验室群里的消息,关于下周组会安排。她简单回复了一下,放下手机,对林夜无奈地笑了笑:“唉,休息也逃不过工作的消息。”
“能者多劳嘛。”林夜安慰道,“明学姐你是团队的核心力量。”
“少拍马屁。”洛薇薇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嘴角却带着笑意。
这时,林夜的手机也响了,是赵磊在宿舍群里@全体成员,问明要不要一起去市区新开的电玩城。林夜看了一眼,没立刻回复。
“有事?”洛薇薇问。
“没事,赵磊他们约明去电玩城,问我去不去。”林夜放下手机。
“你去吗?”洛薇薇随口问,低头喝着粥。
“不去了吧。”林夜几乎没犹豫,“明想好好看看书,下周有篇论文要交。”其实更重要的原因是,他隐约期待着明或许还能和她有点什么安排,哪怕只是像今这样一起吃顿饭。
“嗯,是该抓紧点,大三下了,时间过得快。”洛薇薇表示赞同,并没有追问。
这个的细节,让林夜心里微微一动。她似乎……也并不希望他去?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让他感到一阵窃喜。
吃完饭,林夜抢着买隶。洛薇薇也没多争执,只是笑着:“下次我请。”
走出粥铺,夜风带着暖意,十分舒服。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路灯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经过一个卖花的摊,摊主是位老奶奶,篮子里放着几束包扎简单的鲜花,在夜色中散发着幽香。
“同学,给女朋友买束花吧?新鲜的。”老奶奶笑着招呼。
林夜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看向洛薇薇。她也正好看过来,眼神相遇,两人都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林夜的脸颊有些发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摊前,挑了一束开得正盛的白色苍兰,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
“奶奶,这束多少钱?”
“十块。”
林夜付了钱,接过花,转身递给洛薇薇,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低:“学姐,送你。”
洛薇薇看着那束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洁白清雅的花,愣了一下,脸颊泛起一丝极淡的红晕,伸手接过,低声:“谢谢。”
“不客气。”林夜感觉自己的耳朵也在发烫。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时无话。洛薇薇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手指轻轻拨弄着柔软的花瓣,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和一种微妙的、甜蜜的感觉。
“这花……很香。”走了几步,洛薇薇轻声。
“嗯,挺好闻的。”林夜附和道,心里像有只鹿在乱撞。
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和往常一样。洛薇薇抱着花,站在门口,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
“我上去了。”她。
“嗯,晚安,学姐。”林夜看着她,目光温柔。
“晚安。”洛薇薇对他笑了笑,转身走进楼里。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晃了晃手里的花束,声音轻柔:“谢谢你的花,还迎…晚餐。”
“喜欢就好。”林夜笑着挥手。
看着她身影消失,林夜才转身离开。回宿舍的路上,他的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今晚的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场梦。那束花,像是一个的、勇敢的试探,而她的接受和那抹羞涩,就是最动饶回应。
这个春夜,因为一顿简单的晚餐,一束意外的鲜花,而变得格外漫长而甜蜜。心照不宣的星河,在无声的靠近中,愈发璀璨夺目。林夜知道,他们的故事,正在这个春里,以一种温柔而坚定的步伐,走向更深的远方。而前方,还有无数个这样的夜晚,在等待着他们一起去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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