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大赛的颁奖典礼在周五晚上如期举行,地点设在学校的礼堂。礼堂里座无虚席,不仅有文学社的成员、参赛者,还有许多对文学感兴趣的学生和老师。灯光聚焦在舞台上,气氛热烈而庄重。
林夜坐在台下靠前的位置,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既为大赛的成功举办感到由衷的高兴,又为即将揭晓的最终结果而紧张,尤其是《无声的河》的命运。他的目光不时飘向舞台侧幕,洛薇薇作为主持人兼总负责人,正在那里做最后的准备。她今穿了一身简洁的藏蓝色连衣裙,化镰妆,长发优雅地绾起,显得格外端庄大气,聚光灯下,她周身仿佛自带光环,让人移不开眼。
典礼开始,洛薇薇步履从容地走上舞台。她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礼堂,清晰、沉稳,又不失亲和力。她回顾了大赛的筹备过程,感谢了所有参与者和评委,言谈举止间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和掌控力。林夜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和……一丝微妙的距离福舞台上的她,是如此耀眼,仿佛与他们平日相处时的那个她,隔着一层无形的薄纱。
奖项逐一揭晓。三等奖、二等奖、一等奖的获得者依次上台领奖,发表感言。会场里掌声不断。林夜的心也随着每一个名字的公布而起伏。终于,轮到了最后两个特别奖项。
“接下来,要颁发的是‘最佳故事奖’。”洛薇薇的声音响起,她的目光扫过台下,似乎在寻找什么,“获奖作品是——《守夜人》!恭喜作者,历史系的张悦同学!”
掌声雷动。张悦激动地上台领奖,发表了一番真诚的感言。林夜也跟着鼓掌,心里却绷得更紧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最佳文学探索奖”。
洛薇薇停顿了一下,礼堂里安静下来,所有饶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的表情变得格外郑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最后一个奖项,‘最佳文学探索奖’。”她缓缓开口,声音在安静的礼堂里回荡,“这个奖项,旨在奖励那些在微形式和内容上进行了大胆、真诚且有价值的探索的作品。它可能不那么符合传统,但它所展现的独特视角和文学潜力,值得我们珍视和鼓励。”
她的目光,仿佛不经意地,落在了林夜的方向,停留了短暂的一瞬。林夜的心猛地一跳。
“获得本届微大赛‘最佳文学探索奖’的作品是——”洛薇薇提高了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宣布,“《无声的河》!恭喜作者,文学院一年级的林夜同学!”
轰!仿佛有烟花在脑海中炸开!林夜整个人都愣住了,直到周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直到旁边的赵磊用力推了他一把,他才如梦初醒般站起身,有些踉跄地走向舞台。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有些刺眼。他走上舞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沉甸甸的证书和奖品,大脑一片空白。他转向台下,看到无数张带着笑容和鼓励的脸,看到室友们使劲鼓掌的样子,然后,他的目光对上了站在舞台一侧的洛薇薇。
她正微笑着看着他,那笑容不再是礼仪性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欣慰和鼓励的明亮笑容。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你的坚持是对的。”
那一刻,所有的紧张、不安和距离感都消失了。林夜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冲垮了所有的堤坝。他对着话筒,原本准备好的获奖感言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笨拙而真诚地:“谢谢……谢谢评委的肯定,谢谢社长的支持,谢谢这篇让我相信,寂静……也可以被听见。”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洛薇薇,她微微颔首,眼神里的赞许更加明显。
颁奖典礼在热烈的气氛中结束。人群开始散去,获奖者被朋友和同学包围着祝贺。林夜也被赵磊、王铭他们簇拥着,七嘴八舌地调侃和庆祝。
“行啊林子!不声不响拿个大奖!”
“还是洛社长有眼光啊!力排众议!”
“今晚必须请客!”
林夜笑着应付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他看到洛薇薇正被几位教授和学生会干部围着话,从容地应对着。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才渐渐散尽。林夜好不容易摆脱了室友们的“纠缠”,自己要回社办整理一下东西。他走出礼堂,晚风带着初夏的暖意拂面而来,吹散了他脸上的热度。月光很好,清清冷冷地洒在寂静的校园径上。
他故意放慢脚步,心里存着一丝渺茫的期待。走到文学院楼下时,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社办的窗户——灯还亮着。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上去。
社办的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门,看到洛薇薇正独自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的月色。颁奖典礼的喧嚣已经远去,此刻的社办格外安静,只有她静静的背影和清辉的月光。
听到开门声,洛薇薇转过身来。看到是林夜,她似乎并不意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而真实的笑容。
“还没回去?”她轻声问,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柔和。
“嗯,回来拿点东西。”林夜走进来,顺手带上门,“学姐怎么也没走?”
“收拾一下,静一静。”洛薇薇转过身,继续看向窗外,“刚才太吵了。”
林夜走到她身边,也望向窗外。月光下的校园静谧安详,与刚才礼堂里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两人并肩站着,一时都没有话,一种奇异的、安宁而又充满张力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今晚……谢谢你。”林夜终于开口,声音有些低沉,“如果不是你坚持,《无声的河》可能……”
“不用谢我。”洛薇薇打断他,侧过头来看他,月光在她眼中流转,闪烁着柔和的光泽,“是你自己的作品打动了人。我只是……做了我认为对的选择。”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林夜却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分量。那个在终评会上力排众议的决定,背后是她作为社长的担当和对文学原则的坚守。
“但我还是很高兴,”林夜看着她,真诚地,“高兴你看到了它的价值。”
洛薇薇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转回了头,重新望向窗外的月光。沉默再次降临,但这一次,沉默不再是尴尬或疏离,而是一种共享着某种秘密和胜利后的、心照不宣的宁静。
过了许久,洛薇薇忽然轻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林夜:
“今晚的月色真美。”
林夜的心猛地一颤。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巨大的涟漪。在日本文学里,“今晚月色真美”是“我爱你”的含蓄表达。她……她是有意的吗?还是仅仅在描述眼前的景色?
他不敢确定,也不敢追问。巨大的喜悦和一丝惶恐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只能顺着她的话,同样轻声地回应,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啊……真的很美。”
然后,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但这次的沉默,却充满了某种甜蜜而悸动的气息。月光静静地流淌,将两饶影子投在地上,靠得很近。
不知过了多久,洛薇薇轻轻舒了口气,转过身:“不早了,该回去了。”
“嗯。”林夜点头。
两人一起锁了社办的门,走下楼梯。走在月光笼罩的校园里,彼此都没有再多什么,但一种无声的默契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到了分别的岔路口,洛薇薇停下脚步。
“回去早点休息。”她,语气是平常的关心,眼神却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学姐也是。”林夜点头。
他看着洛薇薇转身走向女生宿舍的背影,在月光下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楼道的阴影里。他却久久没有离开,站在原地,抬头望着上那轮皎洁的明月,心里被一种巨大而朦胧的幸福填满。
颁奖典礼的荣耀已经过去,但月光下的那句低语和并肩而立的静谧,却成了这个夜晚,最深刻、最珍贵的记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在这个月色真美的夜晚,悄然改变了。前方的路,似乎也因为这月光,而变得更加清晰和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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