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未明,碎星岩尚沉浸在黎明前的最后寂静郑陆不言推开石屋门,一股清冷干燥、带着星墟特有尘埃气息的风迎面扑来。
他换上了一身更便于行动的深灰色劲装,将青霖子赠予的星墟引路图与情报玉简收好,最后检查了一遍储物戒中的丹药、符箓、灵石以及各种可能用到的杂物。与影刃达成临时协议后,至少短期内不必担心来自影杀楼的暗箭,但星墟本身的危险以及其他势力的觊觎,依旧如影随形。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身形悄无声息地腾空而起,越过碎星岩简陋的防护阵法,辨明西北方向,化作一道融入晨昏际线的混沌流光,疾驰而去。
此行的第一个险关,是位于碎星岩西北约八百里处的“裂风峡谷”。
据青霖子的情报描述,这条峡谷是上古时期一场惊大战的余波撕裂大地形成,绵延上千里,最窄处也有数十里宽,深不见底。峡谷之中,常年刮着一种被称为“裂魂罡风”的恐怖怪风。此风不仅威力惊人,足以撕裂元婴修士的护体灵光,更蕴含着混乱的精神冲击,能直接作用于修士神魂,轻则神魂震荡、意识模糊,重则神魂受损、乃至被吹散灵智,沦为行尸走肉。即便是化神修士,也不敢在峡谷中长时间逗留,更需时刻稳固心神。
陆不言的速度极快,不到一个时辰,前方地平线上便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仿佛大地伤疤般的黑色裂痕。尚未靠近,便能听到一阵阵如同万鬼哭嚎、又似金铁摩擦的尖锐风声从那裂痕中传出,令人头皮发麻。
他降低高度,在峡谷边缘一处相对平缓的岩石上落下,凝神观察。
峡谷两侧崖壁陡峭如刀削,呈现出一种被巨力强行撕裂的狰狞福谷内光线昏暗,隐约可见无数细的、闪烁着幽蓝或暗红色光芒的风刃在其中疯狂卷动、碰撞,形成一片毁灭性的风刃海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乱、暴戾、充满撕扯感的气息,连空间都似乎因为这永不停歇的罡风而显得有些扭曲。
“果然凶险。”陆不言眼神微凝。他尝试将一缕神念心探入峡谷边缘。
“嗤!”
神念刚刚进入峡谷范围不到十丈,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布满尖刺的墙壁,瞬间被无数细的风刃切割、绞碎!更有一股阴冷、混乱、带着撕扯感的精神冲击顺着神念残留的联系反噬而来,让陆不言识海微微一震!
他立刻斩断联系,面色微沉。这裂魂罡风对神念的压制和伤害,比情报描述的还要强!
看来,想要像平常一样御空飞渡,或者以神念探查路径,在簇都行不通。必须找到罡风相对薄弱、或者有特殊地形可以规避的路径。
他取出青霖子给的情报玉简,再次仔细查看关于裂风峡谷的部分。玉简中提到,在峡谷中段偏南的位置,存在一条上古时期残留下来的、由某种特殊抗风金属构筑的“悬空栈道”遗迹,虽然大部分已经崩塌,但仍有部分段落相对完整,可以借助其穿行,规避大部分罡风直击。只是栈道年久失修,且可能盘踞着适应罡风环境的星墟生物。
“悬空栈道……”陆不言望向峡谷中段方向,那里风势似乎更为狂暴,但隐约能看到一些如同黑色丝线般、横跨峡谷的残破影子。
他不再犹豫,选定方向,沿着峡谷边缘,朝着中段栈道遗迹的入口处快速行进。他不敢直接飞入峡谷上空,那无异于自杀,只能在边缘寻找机会。
沿途,他看到了不少被罡风“雕琢”得奇形怪状的岩石,以及一些早已风化、只剩骨骼的不知名生物残骸,甚至还有几具相对“新鲜”的、穿着不同星域服饰的修士尸体,显然都是试图穿越峡谷的失败者。
行进了约莫百余里,前方出现了一个向内凹陷的、相对避风的巨大岩窟。根据玉简标注,这里便是那条悬空栈道遗迹的一个入口。
岩窟内部空间颇大,洞壁上残留着人工开凿的痕迹和一些模糊的古老符文。一条宽约三尺、由暗沉金属打造的栈道,从岩窟深处延伸出去,没入前方峡谷翻腾的罡风与黑暗之郑栈道表面锈迹斑斑,许多地方已经断裂、扭曲,甚至缺失了大段,看上去岌岌可危。
陆不言走到栈道起点,仔细检查。栈道金属质地特殊,入手冰凉沉重,即便在如此恶劣环境下,主体结构依旧坚韧,只是连接处的铆钉和固定阵法大多已经失效。
他深吸一口气,将混沌气流覆盖全身,尤其是重点护住头部识海区域,然后一步踏上了那摇摇欲坠的栈道。
“嘎吱……嘎吱……”
栈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微微晃动。脚下是深不见底、罡风呼啸的黑暗深渊。
陆不言稳住身形,步伐沉稳,沿着栈道向前走去。他不敢走得太快,每一步都踩在相对完整的金属板上,同时神念高度集中,感知着栈道的稳固程度和周围环境的变化。
一进入峡谷范围,即便有栈道和岩壁遮挡了部分直击的罡风,但那无处不在的“裂魂罡风”余波,依旧如同无数冰冷的针尖,试图穿透混沌护罩,扎入他的神魂。混乱、暴戾、撕扯的意念不断冲击着他的灵台。
陆不言紧守心神,混沌星璇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散发出镇压、净化的意蕴,将那些混乱的精神冲击大部分化解、排斥。同时,他也在尝试感悟这种罡风中蕴含的独特“风之法则”与“混乱意境”,虽然凶险,但若有所得,对自身之道也是一种补充。
栈道蜿蜒曲折,时而紧贴崖壁,时而凌空飞架。有些段落完全崩塌,需要冒险跳跃而过;有些地方栈道扭曲得几乎垂直,需手脚并用攀爬。途中,他还遭遇了几波栖息在栈道缝隙或岩壁洞穴中的星墟生物袭击。有行动迅捷如电、能在罡风中自由穿梭的“影风貂”,有体型细、却能喷吐麻痹毒雾的“蚀魂蜂”,还有一头盘踞在一段断裂栈道尽头、形如壁虎、却长着翅膀和骨刺的“飞刃蜥”。
这些生物大多借助罡风环境,攻击诡异难防。但陆不言实力今非昔比,混沌星焰对能量生物克制显着,混沌星刃锋锐无匹,配合精妙的身法,都有惊无险地将其解决,倒也收获了几颗蕴含风属性精华的兽核。
如此前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已深入峡谷腹地。这里的罡风更加狂暴,栈道的损坏也越发严重,时常需要攀爬岩壁或冒险横渡数十丈宽的断裂带。精神冲击也变得更加猛烈,即便有混沌星璇守护,陆不言也感到神识有些疲惫。
就在他刚刚越过一处尤为宽阔的断裂带,落在对面一段相对完好的栈道上,准备稍作调息时,前方栈道转弯处的阴影中,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如同玉石敲击般的剑鸣!
“铮——!”
紧接着,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切开罡风与黑暗的雪亮剑光,如同惊鸿乍现,从阴影中激射而出,直取陆不言咽喉!剑光之中,蕴含着一股孤高、冷冽、一往无前的纯粹剑意!
有人埋伏?!
陆不言心中一凛,反应极快!他并未硬接,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滑出半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锋。同时右手并指如剑,一缕混沌星焰在指尖跳跃,蓄势待发!
然而,那道剑光一击不中,并未继续追击,而是骤然停住,凝于半空。
阴影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挺拔如松,面容不上多么英俊,却线条分明,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坚毅。他手中握着一柄样式古朴、剑身狭长的青锋长剑,剑身雪亮,映照着他那双如同寒星般清澈、却又透着无尽孤独的眼眸。
他的气息,赫然也是化神初期!而且极为凝练纯粹,仿佛将所有精气神都寄托于手中那柄剑上,给人一种人剑合一、锋锐无匹的感觉。
更让陆不言注意的是,此人周身笼罩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异常坚韧的剑气护罩,竟能在这狂暴的裂魂罡风中岿然不动,将那些混乱的精神冲击尽数斩碎、隔绝!显然对剑道与风之法则都有着极深的领悟。
“独行剑修?”陆不言心中判断,并未放松警惕。对方刚才那一剑,虽似试探,却也凌厉非常。
青衫剑客看着陆不言,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似乎没料到陆不言能如此轻易避开他蓄势已久的突袭一剑。他缓缓开口,声音如同他的剑,清冷而清晰:
“能避过我‘孤星’一剑,阁下好身手。报上名来,此路不通。”
孤星?陆不言想起了在百晓阁看到的、那个上了“黑榜”的神秘散修代号。难道就是他?
“散修,陆不言。”陆不言平静道,“阁下为何拦路?”
“陆不言?”孤星眼中讶色更浓,上下打量了陆不言一番,“原来是你。碎星岩新晋的煞星,炎狼团的覆灭者。”
他顿了顿,手中长剑微微低垂,但剑意依旧锁定陆不言:“我在此守候三日,只为等一个够分量的对手,磨砺我的‘孤星剑道’。你,有资格做我的磨剑石。”
原来是个剑痴,在此寻找对手磨剑?陆不言有些无语。这裂风峡谷危机四伏,居然有人专门守在这里找人打架?
“我没兴趣做你的磨剑石。”陆不言冷冷道,“让开,或者,我帮你‘磨’。”
“呵,够狂。”孤星非但不怒,眼中反而燃起一丝战意,“正好!我之剑道,便需斩破一切阻碍!接剑!”
他不再多言,身形骤然消失!并非瞬移,而是速度太快,与周围呼啸的罡风几乎融为一体,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惊鸿剑光,再次袭向陆不言!这一次,剑势更加磅礴,剑意更加孤绝冷冽,仿佛要将前方一切,连同这罡风峡谷,都一剑斩开!
“孤星剑诀·断长风!”
剑光所过之处,连那肆虐的裂魂罡风都被强行排开、斩断!
面对这惊艳绝伦、蕴含孤绝剑道真意的一剑,陆不言眼中也闪过一丝凝重。此人之剑,纯粹而强大,是他踏入化神后,遇到的第一位值得正视的剑道对手!
“来得好!”
他低喝一声,不退反进!混沌气流轰然爆发,左眼星璇、右眼星骸的异象再次浮现!他并指如剑,指尖混沌星焰与新生化神灵力融合,更有丝丝从裂魂罡风中领悟的“撕裂”意蕴缠绕,化作一道灰蒙蒙、仿佛能终结万物的混沌剑指,悍然点向那袭来的惊鸿剑光!
“混沌归墟指·破虚!”
指劲与剑光,在这罡风呼啸的悬空栈道上,悍然碰撞!
“叮——!!!!!”
一声清脆到极致、却又蕴含着无尽锋芒与湮灭意蕴的撞击声,陡然炸响!声音甚至短暂压过了周围的罡风呼啸!
以碰撞点为中心,一股混合了混沌湮灭之力与孤绝剑气的恐怖冲击波轰然扩散!脚下的栈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摇晃,大片锈蚀的金属碎片簌簌落下!周围的罡风都被这股力量搅得更加混乱!
陆不言与孤星,身形同时一晃,各自向后滑退数步,踩在栈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两人隔空相望,眼中皆爆发出强烈的战意与一丝对对手的认可。
“好指力!好诡异的湮灭意境!”孤星持剑而立,气息微微起伏,但眼神愈发明亮,“再来!”
“你的剑,也不错。”陆不言指尖微麻,心中暗赞对方剑意之纯粹凌厉。他正要再次出手,忽然,两人同时神色一动,猛地转头,看向峡谷更深处的黑暗!
一股远比裂魂罡风更加恐怖、更加暴戾、仿佛源自洪荒远古的恐怖气息,正从峡谷底部,缓缓苏醒!伴随着一声低沉、厚重、仿佛能震碎神魂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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