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掌柜的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便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一股阴冷的气息随之涌入，让室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三名穿着黑色劲装、面带倨傲之色的修士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鹰钩鼻，薄嘴唇，眼神锐利如刀，修为赫然是炼气八层！身后两人也有炼气六层的修为，气息沉凝，一看便是久经厮斗之辈。
这三人与百草阁这边孙掌柜（炼气七层）、钱管事（炼气五层）以及陆不言（炼气三层）一比，气势上瞬间形成了碾压。
“孙掌柜，好大的架子啊！”那鹰钩鼻修士阴恻恻地开口，目光扫过陆不言，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这就是你百草阁新请来的‘高人’？炼气三层？呵呵，看来百草阁是真的无人可用了。”
孙掌柜脸色难看，但还是强压着火气，起身拱手：“幽影家族的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这位是诚信宗的陆不言陆先生，于契约一道颇有建树，老夫特请来共同参详此次纠纷。”
“参详？”鹰钩鼻修士嗤笑一声，“有什么好参详的？契约白纸黑字，你们百草阁以次充好，证据确凿！要么，按约退货赔款！要么，咱们就按江湖规矩办！”
他身后两名修士配合着释放出威压，目标直指陆不言和孙掌柜。
陆不言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呼吸微微一窒。但他如今已是炼气三层，又经历过秘境风暴的洗礼，心志坚韧远非普通同阶修士可比，当下默运功法，强行站定，面色虽白，却毫不退缩。
孙掌柜修为较高，受影响稍，但脸色也更加阴沉：“幽影道友何必动怒？是非曲直，尚未定论。陆先生既然来了，总要让他了解情况……”
“了解？”鹰钩鼻修士打断他，不耐烦地挥挥手，“没什么好了解的！我们的检测报告就在这里！要么你们承认货有问题，要么就拿出证据证明我们的检测错了！找一个炼气三层的子来糊弄鬼吗？”
对方态度强硬，蛮横无理，根本不给调解的余地。
陆不言心中冷笑，看来这幽影家族果然如墨辰所言，不是善茬，根本就不是来讲道理的，更像是借题发挥，故意找事。
他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拱手道：“这位幽影道友，在下陆不言。受孙掌柜所托，前来了解此事。既然双方各执一词，空口无凭。在下提议，不如当场查验那批争议的蕴神花，并与百草阁库存正品对比，孰优孰劣，一目了然。如此，也好令双方心服口服。”
鹰钩鼻修士斜睨着他，冷哼道：“查验？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暗中做手脚？谁知道你们所谓的‘正品’是不是临时挑出来的极品？”
陆不言平静道：“查验过程，可由贵我双方共同监督。若道友不放心，亦可请第三方公证人在场。至于对比样本，可由贵方在百草阁库房中任意指定同等批次的花朵进行对比。如此，可算公平？”
他这话有理有据，滴水不漏。
鹰钩鼻修士被噎了一下，眼神闪烁，似乎没料到这个炼气三层的子如此镇定且言辞犀利。他沉吟片刻，阴笑道：“好！就依你所言！不过，若是查验结果证明你们以次充好，又当如何？”
陆不言看向孙掌柜。
孙掌柜一咬牙：“若果真是我百草阁之过，一切按契约赔偿！分文不少！”
“爽快！”鹰钩鼻修士一拍手，“那就请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行人各怀心思，下了三楼，来到百草阁后院重地——药材库房。
库房有阵法守护，门口有修士守卫。孙掌柜亲自打开库门，一股更加浓郁混杂的药香扑面而来。里面空间极大，一排排玉架整齐排列，上面分门别类地存放着各种药材，大多用玉孩木匣盛放，灵光闪烁，气息盎然。
那批争议的“三叶蕴神花”被单独放在一个区域，大约有十几海另一边，则摆放着同样批次的库存正品。
“幽影道友，请随意指定对比样本。”孙掌柜沉声道。
鹰钩鼻修士也不客气，目光扫过库存区，随意指了几个玉盒：“就这几个吧。”
伙计将指定的样本和争议的蕴神花都取了出来，放在中间一张宽大的玉台上。
所有饶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即便是陆不言，也被那“三叶蕴神花”的美丽所吸引。花朵约有碗口大，三片花瓣呈现出一种晶莹剔透的淡蓝色，叶脉清晰如水晶脉络，中心的花蕊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清香弥漫开来。
单从外观上看，争议的蕴神花和库存正品几乎一模一样，同样娇艳欲滴，灵光盎然。
“看起来没什么区别啊？”钱管事声嘀咕。
“哼，肉眼凡胎，能看出什么？”鹰钩鼻修士不屑地哼了一声，取出那份检测报告，“我们的法器检测得清清楚楚，这批花的灵蕴逸散程度远超标准！药效至少损失了三成！”
孙掌柜反驳道：“采摘留影石显示它们完好无损！定是你们保管不当！”
双方眼看又要吵起来。
陆不言没有参与争吵，他上前一步，集中精神，全力催动令牌的【能量扫描】功能，仔细探查这些花朵。
【扫描目标：三叶蕴神花（争议样本）】 【状态：外观完好，内部灵蕴正在缓慢流失。】 【流失原因分析：受到未知阴寒能量侵蚀，导致内部灵蕴结构稳定性下降。侵蚀时间：约在采摘后十日内。】 【扫描目标：三叶蕴神花（库存正品样本）】 【状态：灵蕴内敛，结构稳定。】
果然有问题！
争议的蕴神花确实内部灵蕴不稳，正在流失！而且原因是受到了“阴寒能量侵蚀”！
但问题在于，这侵蚀发生在采摘后十日内！这个时间点很微妙！百草阁坚称交货时完好，幽影家族声称收货即如此。那么这十内，药材在谁手里？
运输过程？还是保管环节？
陆不言不动声色，继续深入扫描，试图找到那“阴寒能量”的源头或特征。
【深度扫描：争议样本内部残留微弱阴寒气息，属性解析汁…】 【解析完成：该阴寒气息蕴含‘鬼煞’、‘尸腐’特性，与常见阴寒功法（如：玄阴诀、寒冰诀）略有不同，更偏向……邪修手段或某些特殊地域产物。】
鬼煞？尸腐？邪修手段？
陆不言心中猛地一沉！这事果然不简单！
他目光扫向幽影家族那三人，令牌悄悄扫描过去。
【扫描目标：人类男性（炼气八层）】 【状态：灵力属性偏阴寒，修炼功法疑似《幽影诀》（玄阶下品，带隐匿、速成特性，易根基不稳）。】 【附加条款：其灵力中混杂一丝极淡的、与外源性‘鬼煞’气息同源的能量波动（已被功法大致同化，难以察觉）。】
同源能量波动？！
虽然极其微弱，且被其自身功法掩盖得几乎难以察觉，但升级后的令牌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残留！
难道……是幽影家族的人自己动了手脚？用某种邪门手段污染了灵花，然后反过来讹诈百草阁？
这个猜测让陆不言后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伙权子也太大了！而且手段极其隐蔽！
但他没有证据。那丝同源波动太微弱了，根本无法作为铁证。对方完全可以否认。
怎么办？
直接指认？肯定会激化矛盾，对方绝不会承认，甚至可能翻脸。
假装不知？那这黑锅就得百草阁背了。
必须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或者……承认这灵花的“问题”与他们无关？
陆不言大脑飞速运转，目光再次扫过那些争议的蕴神花，忽然，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无论是争议样本还是正品样本，盛放它们的玉盒底部，都垫着一层薄薄的、干枯的墨绿色苔藓。
【扫描目标：保鲜苔藓（低阶）】 【状态：干枯，保鲜效果微弱。】 【隐藏条款：此苔藓对阴寒能量较为敏感，遭受侵蚀后会加速枯萎并析出少量‘墨痕汁液’。】
墨痕汁液？
陆不言心中一动，拿起一个争议样本的玉盒，仔细看向底部那层苔藓。果然，在那些干枯的苔藓缝隙中，他看到了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与苔藓颜色融为一体的深色斑点！
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他又拿起一个正品样本的玉盒查看，底部苔藓虽然同样干枯，却没有这种深色斑点！
“陆先生，可有什么发现？”孙掌柜紧张地问道。
幽影家族那三人也目光锐利地盯了过来。
陆不言放下玉盒，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喃喃自语：“奇怪……真是奇怪……”
“奇怪什么？”鹰钩鼻修士冷声道，“别装神弄鬼！”
陆不言看向他，故作不解道：“幽影道友，晚辈方才仔细探查，发现这批争议的灵花，确实存在灵蕴流失的问题。”
孙掌柜脸色一白。幽影家族三人则露出得意的冷笑。
“但是，”陆不言话锋一转，指着那些玉盒底部，“更奇怪的是，为何只有这批存在争议的灵花的保鲜苔藓，会析出罕见的‘墨痕汁液’呢？”
“墨痕汁液？”众人都是一愣，显然没听过。
“是一种只有保鲜苔藓在遭受极端阴寒能量侵蚀时，才会析出的特殊汁液，极其罕见，且一旦沾染，极难清除。”陆言之凿凿（其实是现编的，但听起来很专业），“此汁液本身无毒，但它的出现，意味着这些灵花和玉盒，曾经暴露在一种……非常强大且特殊的阴寒能量环境中，远超寻常冰窖或者阴寒功法所能达到的程度。”
他目光扫过幽影家族三人，意味深长地道：“据晚辈所知，青木城周边，似乎只有城北‘乱葬岗’深处或者某些修炼极端邪功的秘地，才会有如此浓郁的、能逼出‘墨痕汁液’的阴寒死气啊。”
他这话半真半假，真假掺半。苔藓对阴寒敏感是真的，墨痕汁液是他瞎编的，但乱葬岗和邪功秘地的阴寒死气却是真的，正好对应他扫描到的“鬼煞”、“尸腐”特性！
此言一出，幽影家族那三人脸色瞬间微变！尤其是那鹰钩鼻修士，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们当然知道自家功法的底细和某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这子怎么会知道？！难道他真的从苔藓上看出了什么？！
孙掌柜和钱管事也是人精，立刻捕捉到了对方神色的变化，顿时精神一振！
“原来如此！”孙掌柜恍然大悟状，厉声质问，“幽影道友！请解释一下，为何贵方接收的货物，会沾染上只有乱葬岗或邪修秘地方才有的阴寒死气？！这灵蕴流失，恐怕与这脱不了干系吧！”
“胡袄！”鹰钩鼻修士强行镇定，色厉内荏地喝道，“什么墨痕汁液！闻所未闻！分明是你百草阁保管不善，弄坏了灵花，还想编造谎言污蔑我等！”
“是不是污蔑，一看便知。”陆不言从容道，“这墨痕汁液虽难以清除，但用‘赤阳草’粉末涂抹，便会显现出淡红色痕迹，一验便知。孙掌柜，库中可有赤阳草？”
“有！当然有！”孙掌柜立刻吩咐伙计去取。
幽影家族三人脸色更加难看。他们不确定陆不言的是真是假，但万一呢？万一真验出来，他们可就彻底被动了！
鹰钩鼻修士眼神变幻数次，突然冷哼一声：“够了！我没时间陪你们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他话锋一转，语气竟然缓和了一些：“既然孙掌柜坚持认为货物没问题，或许……或许真是我们这边的保管环节出了些纰漏，也未可知。”
这话一出，孙掌柜和钱管事都愣住了。对方……这是变相服软了？
陆不言心中冷笑，果然做贼心虚！
“既然如此，”鹰钩鼻修士继续道，“这批货，我们幽影家族认了！尾款照付！但这批花的品质确实有瑕，价格方面，须得再议！”
他从咬死退货赔款，变成了同意收货但要求降价！
这已经是巨大的让步了！
孙掌柜心中狂喜，但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价格早已谈妥，契约……”
“契约是死的，人是活的！”鹰钩鼻修士打断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不言一眼，“今日看在……这位陆先生‘慧眼如炬’的份上，我幽影家族吃点亏，就当交个朋友。孙掌柜，意下如何？”
他特意在“慧眼如炬”四个字上加了重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威胁意味。
孙掌柜是老江湖，自然听懂了弦外之音。对方这是承认理亏，但也要找个台阶下，同时警告他们不要再深究。
能收回大部分货款，避免更大损失，已经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
他立刻顺水推舟：“幽影道友如此深明大义，老夫佩服！价格之事，好商量！好商量！”
双方的气氛，瞬间从剑拔弩张变得“和谐”起来。
很快，新的补充协议拟好：幽影家族支付八成尾款，百草阁承担两成损失。双方对此结果“均表满意”。
签字画押，公证完成。
幽影家族三人带着那批“有问题”的蕴神花，脸色不善地匆匆离去。
送走煞神，孙掌柜长舒一口气，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转身对着陆不言，深深一揖：“陆先生！今日多亏您了！您真是我百草阁的贵人！”
若不是陆不言看出那所谓的“墨痕汁液”（不管真假），逼得对方心虚服软，百草阁这次恐怕要损失惨重！
陆不言连忙扶住他：“孙掌柜客气了，晚辈只是尽分内之事。”
孙掌柜执意将那份五百灵石的谢礼当场奉上，还有一个装满各类常用药材的礼盒，价值不菲。
“陆先生日后若有所需，只需派人来知会一声，我百草阁定当尽力！”孙掌柜拍着胸脯保证。
至此，这笔棘手的委托，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
陆不言怀揣着巨款和药材，婉拒了孙掌柜的宴请，乘坐马车返回宗门。
马车摇摇晃晃，陆不言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幽影家族……邪修手段……鬼煞死气……
这次虽然侥幸利用信息差唬住了对方，但也等于得罪了这群睚眦必报的家伙。日后恐怕少不了麻烦。
而且，那批蕴神花的问题，真的只是幽影家族为了压价而自导自演吗？总觉得……背后或许还有更深的原因。
道爷的协议之路，似乎在不经意间，已经踏入了一个更加危险的旋危
但无论如何，第一笔高端业务，总算圆满成功。收获，也是前所未有的丰厚。
是福是祸，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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