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围观的人群却并未立刻散去，不少目光依旧停留在陆不言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敬畏。
巡媚名头，在这底层散修聚集的坊市，不啻于一道惊雷。哪怕只是疑似与其有关联，也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不敢轻易得罪。
陆不言能感觉到那些目光，但他并未因疵意，反而更加警惕。狐假虎威终究是借来的势，一旦被戳穿，反噬会更猛烈。必须尽快提升自身的实力和价值。
他压下心头思绪，面色平静地朝着坊市内部走去，准备采购一些基础的修炼物资。
然而，他很快发现，情况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他来坊市，无人问津，甚至被刀疤脸那种人盯上。但现在，所过之处，不少摊主的态度变得客气甚至略带讨好。
“哥，来看看新到的淬体草？给您算便毅！” “道友，我这有刚出炉的辟谷丹，品质绝对有保证！” “兄弟，需要符箓防身吗？疾风符、护身符都有！”
甚至当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下，查看一种名为“凝露草”的低阶灵草时（主要用于缓解修炼后的经脉疲劳），那摊主竟然主动压低声音道：“哥好眼力，这凝露草是昨刚采的，灵气足！您要是要，成本价给您，只求结个善缘……”
陆不言心中明了，这是刚才那件事的余波。他不动声色，用右手触碰了一下凝露草。
【物品名称：凝露草】 【状态：采摘超过十二时辰，灵气流失约两成。】 【标价：三枚碎灵一株】 【真实价值：两枚碎灵】 【隐藏条款：根部带有微量‘安神花粉’，过量使用可能导致嗜睡。】
果然，还是有点坑。但这摊主至少主动降价了。
“两枚碎灵一株，来五株。”陆不言没有点破，给出了一个公道的价格。他现在急需这类草药缓解《听雷窃灵术》带来的经脉负荷。
摊主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笑道：“成！就按哥的价！”爽快地包了五株品相最好的递给陆不言。
陆不言付了十枚碎灵，将草药收好。他不需要靠压价来占这点便宜，维持一个“讲规矩但不好惹”的形象更重要。
接着，他又去杂粮店买了一些耐存放的灵谷和粗面，花了二十枚碎灵。然后又在一个武器铺前徘徊了一下，最后还是没买——那些加持了最低等符箓的刀剑动辄要好几块下品灵石，太贵了，不如他腰后别着的“锐金棍”实惠。
一圈转下来，他手里最后那点碎灵也花得差不多了，换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和低阶草药。至于修炼用的丹药，最便夷“聚气散”也要五块下品灵石一瓶，根本不是他现在能考虑的。
“还是得搞钱啊……”陆不言掂量着怀里仅剩的那块中品灵石，再次感受到了贫穷的压力。
正当他准备离开坊市时，一个穿着林家仆人服饰的年轻人快步走到了他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可是陆不言陆公子？”
陆不言心中一动，面色不变：“正是。阁下是？”
“人是林家仆役，奉福伯之命，请陆公子前往悦来客栈一叙。”仆人态度谦恭，但语气却不容拒绝。
来了！林家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快！是因为坊市门口发生的事情传过去了？还是他们一直在暗中关注自己？
陆不言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请带路。”
正好，他也想再探探林家的底，看看有没有机会开展下一步“业务”。
再次来到悦来客栈字三号房，福伯和林轩都在。林轩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件玉器，看到陆不言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皮。福伯则笑着起身相迎。
“陆友，请坐。”福伯态度比上次更加温和，“听闻方才在坊市门口，友仗义执言，化解了一场纠纷，还提及了巡盟？当真是少年英才，令人刮目相看啊。”
果然是为了这事！消息传得真快！
陆不言心中警惕，面上却谦逊道：“福伯过奖了。晚辈只是恰逢其会，了几句公道话而已。至于巡盟……实不相瞒，晚辈也只是机缘巧合，与一位使者有过一面之缘，蒙其不弃，赐下一枚信物傍身，当不得真。”
他这话半真半假，既承认了与巡盟有关（吓唬刘扒皮的事瞒不住），又刻意淡化了关系，避免对方过度解读和期待。
福伯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笑道：“友过谦了。能得巡盟使者青眼，便是机缘。不知友对那借贷纠纷中的字据，如何看待？老夫听闻，友似乎对契约文书颇有见解？”
开始了！试探来了！
陆不言知道，展示价值的时候到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晚辈确实随家师学过一些粗浅的契约之理。依晚辈看来，今日那字据，最大的问题在于‘不完备’。”
“哦？如何不完备？”福伯饶有兴趣地问。
“其一，未明确约定利息。导致纠纷发生时，出借人无法主张合理的资金占用成本，借款人则可能恶意拖延。” “其二，未约定违约惩罚。使得违约代价过低，助长了赖账者的气焰。” “其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缺乏可靠的第三方见证和存证。一旦一方否认，另一方往往难以自证清白。今日若非那指印清晰且对方心虚，此事恐怕难以善了。”
陆不言侃侃而谈，将现代合同法的基本要素用这个世界的语言包装了一下了出来。
福伯听得连连点头，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友所言，句句切中要害！看来尊师确是高人！不知这‘第三方见证’，具体该如何操作？”
“简单者，可寻双方信得过之人共同签署见证。复杂者，则可借助某些特殊法器或仪式，将契约条款与规则绑定，使其更具约束力。”陆不言解释道，同时暗中观察福伯的反应。
福伯抚须沉吟片刻，忽然道：“若老夫这里有一份重要的契约，需要确保其绝对公正，且万一发生纠纷，能有强有力的执行保障。友可能提供此类‘见证’服务？”
大生意来了？！
陆不言心脏猛地一跳，但立刻冷静下来。以他现在的实力，搞点字据见证还行，涉及林家“重要的契约”，他根本玩不转，强行插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苦笑一声，坦然道：“福伯恕罪。此类重要契约的见证，需耗费大量心神及特殊媒介，且对见证者修为亦有要求。晚辈目前力有未逮，恐难当此重任。”
他这话既是实情，也是以退为进，既展示了潜力，又避免了接不下单的尴尬。
福伯闻言，非但没有失望，反而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笑道：“无妨，老夫也只是随口一问。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未来不可限量。”
他话锋一转，回到了最初的目的：“那信物之事，友这几日可有什么新的发现？”
陆不言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早已打好腹稿。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道：“晚辈这两日确实在坊市中多方留意。类似上次那‘沉阴铁’的古物极为罕见，晚辈暂无新的发现。不过……”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不过什么？”林轩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放下玉器看了过来。
“不过，晚辈在查阅一些零星古籍时，似乎看到过一点模糊的记载。”陆不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据，某些古老的、与‘规则’相关的信物，其力量并非恒定不变，而是会随着象，尤其是星辰运转，产生周期性的波动……或许在某些特定的时辰，或者特定的地点，会更容易感知到其存在？”
他这话九分真一分假，完美结合了从令牌漏洞库里看到的关于秘境的信息，以及自己对那信物特征的猜测，听起来极具可信度，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泄露。
果然，福伯和林轩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星辰运转！周期性波动！
这完全契合家族古籍中关于那信物的一些零星描述！甚至比他们已知的还要具体一点！
福伯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陆不言：“友此言当真？可知具体是何种象？何种星辰？”
陆不言心中暗笑，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这……古籍残破，记载模糊，晚辈也只是偶然瞥见，实在记不清具体细节了。或许……需要结合青木城本地的星象规律，慢慢推算？”
他再次把皮球巧妙地踢了回去，引导对方自己去想，去验证，而自己只扮演一个“灵感提供者”的角色。
福伯眼中光芒闪烁，显然陷入了深思。林轩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福伯才缓缓开口，语气更加郑重：“陆友，你提供的这个消息，非常重要。老夫需要立刻传讯回家族核实。这几日，恐怕要劳烦友再多费心，继续留意坊市，若有任何发现，无论大，请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着，他又取出一个布袋，递给陆不言：“这里是二十块下品灵石，算是预付的酬劳。若最终真能凭借友的线索找到信物，林家承诺的‘重谢’，绝不敢忘！”
二十块下品灵石！预付酬劳！
陆不言心中狂喜，但面上依旧保持平静，接过布袋，拱手道：“福伯放心，晚辈定当尽力。”
又闲聊了几句，陆不言便识趣地告辞离开。
走出悦来客栈，怀揣着二十块下品灵石“巨款”，陆不言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林家这条线，越来越深入了。自己抛出的鱼饵已经起作用，但后续如何收线，如何避免被大鱼拖下水，还需要步步为营。
另外，坊市门口的事情，虽然暂时带来了便利，但也让他更加引人注目。刀疤脸那种角色或许不敢再明着来，但暗地里的窥探恐怕不会少。
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他摸了摸怀里的灵石，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是时候，去买一瓶“聚气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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