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轩揉了揉发酸的手腕,重新提笔,对着那仿佛永远也写不完的宣纸叹了口气,正准备继续与“心肺复苏术”的细节搏斗,忽听身侧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他抬头,见是三叔苏永昌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正站在几步外,面色复杂,喉结上下滚动。
“三叔?” 林轩放下笔,站起身来:“有事吗?可是文渊那边…”
“不,不,不是。” 苏永昌连忙摆手,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渊儿他…很好,刚喝了药,又睡下了,呼吸很平稳。是三叔…三叔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三叔请坐。” 林轩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自己也坐了回去,静待下文。
苏永昌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从宽大的袖袋中取出一个深紫色的锦海那盒子不大,却透着几分郑重。他双手捧着盒子,轻轻放在石桌上,然后才缓缓坐下,目光落在盒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盒面精致的绣纹。
“林轩啊…” 他声音有些干涩,停顿了片刻,似乎仍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将那锦盒朝着林轩的方向推了推:“这里头,是我苏家三房这些年积攒下来的一些…产业凭据。有城外两个田庄的地契,城里两间铺子的房契、账本钥匙,还有些零散的股契。”
林轩一愣,看向那锦盒,又看向苏永昌,不明所以。
苏永昌没有回避他的目光,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诚:“昨日…在渊儿生死未卜的时候,三叔过,只要你能救回他,三叔愿意奉上三房所有资产。”
他指着锦盒,“现在,渊儿的命是你抢回来的,这些…理当归你。”
林轩立刻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将锦盒推了回去,态度坚决:“三叔,这万万使不得!昨日之言,是您爱子心切,情急之下的重诺,岂能当真?我救文渊,只因我是医者,他是病人,仅此而已。跟他是娘子的堂弟无关,跟亲戚情分无关,更与三房的资产无半毛钱关系。此事休要再提,这些您务必收好!”
苏永昌看着被推回的锦盒,没有立刻去拿,反而苦笑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感慨:“林轩,你先别急,听三叔把话完。”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目光望向庭院一角的老槐树,声音平缓了许多:“你入赘苏家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这些时日,三叔就算再糊涂,再被那些虚名浮利蒙了眼,明里暗里,也听到了、看到了你做的许多事。济世堂在你和半夏手里,非但没有因之前的风波垮掉,反而蒸蒸日上,药皂、清凉油这些新奇有用的东西,连我都觉得佩服。更难得的是,你并未将这些视为私产,反而惠及街坊,甚至愿意将活命的神术传授于人…这份心胸和能耐,三叔自愧不如。”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林轩:“还有半夏那丫头。我是看着她长大的,自从她爹娘去后,她肩上担子重,心里苦,性子难免有些冷清戒备。可这些日子,三叔瞧着,她眉宇间的郁结散了不少,待人接物也更有主见和底气了。这变化,多半是因为你。你待她好,尊重她,支持她,这些三叔都看在眼里。”
“还有文博那混子,以前只知胡闹,让他爹和他娘操碎了心。可自从跟在你身边跑前跑后,虽然还是没个正形,但眼里有活了,话办事也知道动点脑子了,甚至有零想做事、想学本事的心思。这些,也都是你的功劳。”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所以啊,三叔思前想后,彻底想明白了。苏家交到你和半夏手里,比放在我这个老糊涂手里,要强上百倍、千倍!我之前…唉,之前因为那些陈年旧怨,因为自己那点可笑的面子和执念,明里暗里没少给你们长房使绊子,让半夏丫头受了许多不白之冤和委屈。现在想来,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真诚的悔意。
“三叔,过去的事就让它…”
苏永昌摆摆手,打断他:“你让我完。三叔老了,经此一事,更是心力交瘁。更重要的是,三叔认清了自己。这些年,我名下的田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那两间铺子,生意更是惨淡,勉强维持不亏已属不易。在经商理事、开拓进取这方面,三叔的分有限,魄力更是不足。这些东西留在三叔手里,就像捧着会漏水的破碗,迟早败个精光,还可能拖累整个苏家。”
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清明而坚定,甚至带着一丝释然:“所以,三叔不是跟你客气,也不是报恩心切昏了头。三叔是真心实意,想把这些担子,交到你和半夏肩上。你们年轻人,有想法,有冲劲,更能顺应时势。这些东西在你们手里,或许才能真正发挥价值,让跟着三房吃饭的那些庄户、伙计,日子也能好过些。”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憧憬的神色:“至于三叔我…这些年只顾着钻营攀比,逼着渊儿走那独木桥,反倒把最根本的东西丢了。等渊儿身子大好,家里的事安顿好,三叔想去城外找个合适的私塾,谋个启蒙先生的差事。不求束修丰厚,只求能做点实实在在、教化人心的事。教孩子们识字明理固然重要,但经历了渊儿这事,三叔更觉得,得让这些孩子知道,人生在世,除了功名利禄,还有亲情可贵,有心性要坚,要知道珍惜性命,懂得退一步海阔空…这些道理,或许比死读书更重要。”
林轩静静地听着,心中颇为触动。他能感受到苏永昌的转变是发自内心的,这份坦诚和托付,分量极重。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再次拒绝,而是缓声道:“三叔,您的信任和这番心意,我和半夏感激不尽。您能想通这些,放下过往执念,实在是苏家之福,更是文渊之福。”
他话锋一转,态度依旧诚恳而坚定:“但是,三房的产业,是您半生心血,更是三房立身的根本。我若就此收下,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也绝非我与半夏的本心。不过…”
林轩目光微凝,提出了一个折中的方案:“若三叔信得过,也当真觉得精力不济,无心经营,倒不如换个方式。这些田庄铺子的地契房契,依旧归在三房名下。但具体的经营打理,可以委托给我和半夏,或者由我们推荐可靠的掌柜、庄头,按照新的章程来管理。年终结算,除去必要的开支、伙计的工钱和庄户的分成,所得利润,按一个合理的比例,大部分仍归三房所有,部分作为管理酬劳和再发展的资金。这样一来,产业得以盘活,三房的收益也有了保障,您也能安心去做您想做的教书育人之事。”
他看着苏永昌,语气真诚:“三叔,您看这样可好?既全了您托付的心意,也免去了直接赠与的尴尬,更能让产业在您名下得以延续和发展。至于过去的不愉快,就让它随风去吧。从今往后,长房、三房,乃至二房,我们都是一家人,理应互相扶持,共同把苏家经营好,让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活得舒心、踏实。”
苏永昌怔怔地听着林轩这番话,眼中的犹豫、决绝渐渐被一种更深的动容和豁然开朗所取代。他没想到林轩会提出这样一个周全又顾全他颜面的方案。这不仅仅是拒绝馈赠,更是给出了一个切实可孝对三房长远有利的出路。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重重地点零头,眼眶微微泛红:“好…好!就按你的办!林轩,三叔…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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