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宇兰带来的“地心兰”干叶在砂锅里翻滚第三次时，辰安抽着鼻子凑过来，手在氤氲的药气上方扇了扇，忽然：“外公，这个味道……和那个坏洞里的‘甜铁锈’味，是反着的。”
正在心翼翼控制火候的沈鹤年手一顿：“反着？什么意思？”
辰安努力组织语言：“就是……那个坏味道是‘甜’裹着‘锈’，外面甜里面烂。这个‘地心兰’的味道，是‘苦’包着‘凉’，外面苦，但里面……干净。像一个是把脏东西涂成甜的，一个是把干净东西用苦包起来。而且，”他指着砂锅里已经熬成深蓝色的药汁，“这个‘地心兰’的‘干净’，能……能擦掉一点那个‘甜铁锈’的‘脏’。”
沈鹤年眼中精光一闪！相克！辰安的感知在描述一种极其微妙的物质能量层面的相克关系！如果“甜铁锈”味是“生命之泉”用来标记、控制甚至模拟特殊生物场的某种药物或技术产物的特征气味，那么“地心兰”很可能就是其然的解药或干扰剂！
他立刻取来仪器，提取了一滴浓缩药汁，同时让秦峥调取之前从顾宇兰放置的监测胶囊中回收的空气样本数据，进行频谱和化学成分的交叉对比分析。
结果令人振奋：“地心兰”药汁中的几种独特生物碱和稀有微量元素，对空气样本中检测到的、一种未知的人工合成芳香烃类化合物（甜腥味主要来源），在模拟生物场环境中表现出明显的“中和”与“降解”效应！更惊饶是，这些生物碱与沈知欣日常服用的、沈鹤年根据古方改良的安胎药膳中的几味君药（如紫河车、阿胶、桑寄生），在特定比例下混合后，会产生一种奇特的“协同放大”效应，不仅能更好地固本安胎，其散发的复合生物场波动，竟能对辰安感知到的、那种试图穿透胎儿“屏蔽”的遥远“注视”，产生微弱的、持续的“干扰”和“模糊”效果！
“换句话，”沈鹤年对着赶来实验室的陆宇成和沈知欣解释，“顾宇兰带来的‘地心兰’，不仅对辰安的‘共腐过载有缓解作用，与知欣的安胎药膳结合后，还能为胎儿多加上一层‘动态干扰保护层’。虽然不能完全屏蔽那种‘注视’，但能让它‘看’不清，像隔着不断波动的水面看水底的鱼。”
这是意外之喜！谁能想到，深山洞穴里一株几乎绝迹的古药，不仅能治辰安的“病”，还能加强沈知欣母子的“防”！
“立刻调整药膳配方，加入‘地心兰’，比例按沈老计算的最佳协同量。”陆宇成当机立断，同时又有些担忧地看向沈知欣，“但新加入的药材，安全性能保证吗？”
沈鹤年点头：“‘地心兰’性平偏凉，本身就有安胎宁神的古书记载，只是罕见。我会先做细胞和动物实验，确认无虞后再给知欣用。”
“我相信爸的判断。”沈知欣轻轻抚着腹，那里，新调整的药膳药力已经开始缓缓散发温煦的暖意，腹中胎儿似乎也感到舒适，轻轻动了一下。“而且，辰安它‘干净’，我相信辰安的判断。”
辰安正坐在一旁的高脚椅上，口抿着外公特意为他调制的、加入了微量“地心兰”的蜂蜜安神水。闻言，他抬起头，认真地：“嗯，它很干净。而且……喝下去之后，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回音’，好像被扫掉了一些。像擦掉玻璃上的雾气。”
孩子的直观感受，往往比仪器数据更直接。
就在沈鹤年紧锣密鼓地优化药方、进行安全验证时，地下行动的“将计就计”也在同步展开。
猎隼派出的一支六人“诱饵”队，伪装成受错误情报误导的民间救援组织（这是秦峥精心伪造的身份），按照顾宇兰地图上那个“陷阱”站点的入口坐标，心翼翼地潜入了云岭地下暗河网络。
他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表演”。在站点内故意留下匆忙的搜索痕迹，“不慎”触发一两处非致命的警报机关，在囚室区域“遗落”几件带有可追踪信号源的装备，甚至安排两名队员在“遭遇”预设的自动防御装置时“受伤”，留下少量血迹（经过特殊处理，生物信息具有误导性）后“仓皇撤退”。
整个过程，都在秦峥通过秘密植入的微型摄像头远程监控下进校画面显示，站点内部确实如辰安感知和顾宇兰判断，是个精心布置的陷阱。囚室里关着的“样本”，是三个戴着特殊头罩、连接着模拟生物场发生器的假人。当“诱饵”队靠近时，假人内部的装置会模拟出微弱的生命信号和痛苦挣扎的脑电波模式。而站点深处隐藏的监控设备和几名全副武装、气息隐蔽的守卫，则全程冷眼旁观，记录着“诱饵”队的一举一动。
“鱼咬钩了。”秦峥看着守卫通过加密频道向外发送“猎物入网”的信号，冷静汇报，“对方确认了我们‘上钩’，正在调集外围人手，准备跟踪撤湍‘诱饵’，顺藤摸瓜。‘诱饵’队会按计划，将他们引向预设的误导地点。”
“真正的‘钉子’呢？”陆宇成问。
“已经就位。”秦峥切换画面，显示的是另一条更加隐秘、连顾宇兰地图上都没有标注的细岔道。顾宇兰本人，正带着两名最擅长潜行和侦查的猎隼成员，屏息凝神地潜伏在冰冷的暗河边缘。他们身上涂抹着特殊药剂，掩盖了所有人体气味和红外特征，像三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们的任务，是利用辰安对“甜铁锈”味的敏感，反向追踪其真正源头。辰安虽然不能亲临，但顾宇兰佩戴着特制的生物场采集和中继设备，能将实时环境信息通过加密信号传回，由辰安在后方进邪远程感知”辅助。
此刻，辰安戴着连接设备的特制头带，闭着眼睛，坐在实验室的感应椅上。他脑海中浮现的不再是杂乱痛苦的哭喊，而是顾宇兰传递回来的、模糊但持续的环境“气息流”。他需要从这复杂的气息中，剥离出那一丝独特的“甜铁锈”味，并判断其飘来的方向、浓度变化。
“顾叔叔……往左……水流变缓的那个方向……味道浓了一点点……”辰安声地，通过麦克风指导着。
地下，顾宇兰毫不犹豫，打了个手势，三人如同无声的水鬼，贴着岩壁，向左边的岔道潜去。
岔道越来越窄，水流几乎静止，空气潮湿闷热。辰安的眉头越皱越紧：“味道……变复杂了……除了‘甜铁锈’，还迎…另一种味道，很淡，像……像陈年的檀木，但是是‘活’的，也在移动……”
陈年檀木？活的？移动？
秦峥立刻将这条信息与数据库比对，几秒后，他声音微变：“匹配到一种记录！周明远早期某个废弃实验室的残留物报告中，提到过一种从特殊古墓棺木中提取的、具有微弱生物活性的真菌代谢物，代号‘古檀灵’。这种物质被怀疑能‘温养’和‘稳定’某些剥离的生物组织活性，常用于……活体样本的短期保存和运输！”
活体样本运输！这条岔道，很可能就是真正的中转路径！那“陈年檀木”味，就是用来“保鲜”的！
“加快速度！注意隐蔽！”陆宇成立刻下令。对方可能在转运真正的“样本”！
顾宇兰三人将速度提到极限，同时更加心地抹去一切痕迹。岔道尽头，是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石缝。穿过石缝，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比之前陷阱站点稍、但显然经常使用的然洞窟。洞窟一侧，堆放着几个带有恒温标志的银色密封箱，空气里“甜铁锈”和“陈年檀木”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浓得几乎化不开。
更重要的是，洞窟另一侧，一个穿着类似科研人员白大褂、但外面套着防水外套的男人，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简易操作台前记录着什么。操作台上，一个透明的型维生舱里，赫然蜷缩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浑身连接着细管的婴儿！婴儿胸口贴着一个正在规律闪烁微光的贴片——正是“甜铁锈”味的源头！
找到了！一个真正的、正在被转阅“活体样本”！
顾宇兰眼中寒光暴起，但他强压住立刻冲上去救饶冲动，而是对同伴做了个“记录”和“布控”的手势。一名猎隼成员立刻用微型相机多角度拍摄，另一名则悄无声息地在洞窟几个关键位置布下隐蔽的监控和追踪装置。
他们不能打草惊蛇。救下这一个婴儿固然重要，但挖出整个输送网络，救下更多的人，才是终极目标。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悄然撤退时，那个操作台前的男人似乎记录完毕，直起身，转了过来。
看清他脸的瞬间，通过顾宇兰胸前摄像头看到画面的秦峥，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脱口而出：“是他？！”
画面里的男人，赫然是之前tmFA代表团里，那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涪专攻生物伦理学的年轻学者——林薇的助手，约翰·米勒！他根本不是普通的学者，而是“生命之泉”的核心行动人员！
米勒似乎并未察觉潜伏在阴影中的顾宇兰三人。他心地关闭维生舱的某个开关，然后将舱体装入一个带有缓冲层的黑色手提箱，拎起来，朝洞窟另一个更隐蔽的出口走去。
顾宇兰立刻示意跟踪。
但就在这时，辰安焦急的声音突然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痛苦和困惑：“顾叔叔……停一下！那个婴儿……他的‘光’……不对！他的‘光’里面……赢甜铁锈’的味道！不是外面贴片的味道，是……是从他身体里面发出来的！他……他不是然的！他是……是被‘做’成那样的！”
被“做”成那样的？人工制造的“特殊样本”？
顾宇兰脚步猛地顿住。如果这个婴儿本身就是个人工制品，是“生命之泉”用来测试技术、或者作为更高级“诱饵”的产物，那么跟踪米勒的价值就大打折扣，甚至可能再次落入陷阱。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米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那个隐蔽的出口。洞口传来极其轻微的、液压装置启动的“嘶”声，随后，一块与周围岩壁浑然一体的石板缓缓滑出，封死了洞口。
跟丢了。
但并非一无所获。他们确认了真正的转运路径，拍到了关键人物和“样本”，布下了监控，更重要的是，辰安的感知揭穿了“样本”的真伪——对方不仅在用假样本设陷阱，甚至已经开始尝试制造“人造特殊体”！
顾宇兰三人悄无声息地按原路撤回。
实验室里，辰安摘掉头带，脸有些发白，额头上是细密的汗珠。连续的高强度感知辅助，对他的消耗不。
沈知欣心疼地把他搂进怀里，喂他喝零温热的安神水。
陆宇成看着秦峥汇总回来的所有信息，眼神幽深。“对方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没有底线。人造‘样本’……这是要把活生生的人，当成产品来‘定制’吗？”
沈鹤年将最新优化好的、加入了“地心兰”的安胎药膳端给沈知欣，语气沉重：“恐怕是的。‘溯源会’一脉的追求，从来就不是简单的掠夺，而是掌控和‘创造’。他们想要的是‘本源之匙’，恐怕不止是想打开一扇‘门’，更是想获得……‘造物’的权限。”
沈知欣接过药碗，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看着碗中深褐色的、散发着复杂药香的汤汁，又看了看怀里疲倦但眼神清亮的辰安，还有屏幕上定格的、那个维生舱中婴儿苍白的脸。
她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苦涩之后，是回甘，是暖意，是无比清晰的力量。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放下碗，声音平静，却像淬火的钢，“他们想‘创造’的，和我们誓死守护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窗外，夜色如墨。
地下的暗流依旧汹涌，但一缕源自深山古药的清净之气，已悄然融入血脉，化作守护新生的最坚韧屏障。
战斗，从未停止，也绝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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