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的空阴得厉害，像一整块铅板压在霍格沃茨上空。大礼堂里的蜡烛比平日多点了几排，光线却仍旧显得有些灰。
艾琳刚坐下不久，就看见教师席那边有异常。
迪佩特校长难得亲自站了起来，敲了敲杯子。嗡文议论声慢慢压下去，只剩下刀叉碰盘子的细响。
“各位同学。”迪佩特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一点疲惫，不过仍然保持着应有的镇定，“你们都知道，最近外面的局势不太安稳。魔法部与风语塔方面，都十分关注学校的安全。”
学生席上立刻又有窸窣声响起。
“为了向外界明霍格沃茨的情况，今起，魔法部将派出一名事务官，配合校内监督官，对部分事件进行调查。”迪佩特顿了顿，“这是一次例行的安全询问，不是审判，也不是惩戒。只要大家坦诚回答，就没有人会受到不公正的对待。”
这话得很温和，可“调查”“名单”这些字眼一出来，学生席上已经有人脸色变了。
邓布利多坐在他旁边，目光扫过大礼堂，若有所思。魔法部那两个观察员今照例在场，只是身旁多了一名陌生巫师。
那人黑发略有花白，神色不算严厉，却有一种长期在办案的那种冷静。他的斗篷上别着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徽记。
“巴顿先生会与我们一起工作。”迪佩特向那人略一点头，“所有程序都在学校同意的范围内进校”
“又一个盯着这里的人。”卡斯帕压低声音，往那边瞟了一眼，“今的粥喝着都不安稳。”
“至少他不是一只猫头鹰。”汤姆淡淡。
艾琳没有插嘴，只是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南瓜汁，心里已经在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迪佩特像是觉得有些话必须清楚，又补了一句：“霍格沃茨的立场不变。任何学生，只要愿意在此学习，我们就会尽力保护。任何询问都将在校内完成，不会擅自将学生交给外部机构。”
这句话让大礼堂里松了一线，许多巫师悄悄对视，似乎觉得稍微好受一点。
不过这种轻松只维持了几个呼吸。
罗温从教师席一侧站起，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清冷，语气却格外慎重。
“根据魔法部与校方的协议，今下午起，会对部分曾在事故附近出现的学生进行笔录。”他展开羊皮纸，“这些谈话将由我与巴顿先生共同完成，地点在三楼东侧空教室。”
他开始念名字。
“艾琳·普林斯。”
“汤姆·里德尔。”
“卡斯帕·罗斯。”
……
每念一个，所在学院桌上就有几双眼睛转过来。等那三串名字落下，大礼堂里明显安静了一瞬。
“看见没樱”卡斯帕低声，“我就知道自己早晚会上这张名单。”
艾琳把杯子放回桌上，面上没什么变化：“被写进名单总比被他们乱猜好。”
汤姆只是抬了抬下巴，算是答应：“时间。”
“午饭后。”罗温念完最后几个名字，把羊皮纸卷好，“请被点名的学生准时到教室门口集合，不要迟到，也不要提前散布不实消息。”
他完这句，视线在学生席上扫过。停在普林斯、里德尔、罗斯所在的方向时，目光并没有加重，仿佛只是在看几块普通石砖。然而艾琳知道，他是看见的。
午饭后，三楼东侧的走廊比往常热闹得多。
本来只该点名的那几个人出现，可其他学院的学生也有不少借口路过。有人抱着书，假装去上自习课；有人空着手，却一再从走廊头走到走廊尾，只是在不同画框前站停。
三楼的画像从中午开始就精神百倍，纷纷爬到框边，摆出“严肃围观”的姿势。
“今这条走廊比魁地奇决赛还热闹。”卡斯帕低声道，“要是费尔奇在这里，肯定要把一半人赶下楼。”
“费尔奇不在。”艾琳，“所以大家都来了。”
汤姆倚在墙边，怀里夹着一本书，看上去就像是来等换教室的学生。他的目光却一点也不散漫，几乎把路过的每一张脸都记了一遍。
空教室的门合着，里面不时传出轻微的脚步声和椅子挪动声。第一批被叫进去的是几个见过禁林闪光的人，还有那被罗温逮到在走廊闲逛的几个高年级。
等这些人一个个出来，表情都差不多。有人显得放松，有人还在愤愤不平地声骂“麻烦”。
“问什么。”卡斯帕抓住一个拉文克劳问。
“就问昨晚看见什么，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话有没有重样。”那人晃了晃手里的羊皮纸，“最后让我们在记录上签字。”
“那你签了。”
“不签更麻烦。”他撇嘴，“反正我也没瞎。你们几个，要心一点。”
他瞟了瞟艾琳他们，没再多问什么，抱着书匆匆走了。
轮到他们之前，走廊那头突然响起一声很不客气的喊声。
“普林斯，里德尔。”
艾琳抬头，见是一名格兰芬多的男生，年纪看上去比他们大一两岁，肩上挂着金色的级长徽章。
他步子走得很硬，显然心里有气，只是在努力维持级长的体面。
“有事。”艾琳语气很平静。
“有不少事。”那人冷冷道，“你们若是早一点把脚从禁林边缘收回来，今就不用在这里排队接受盘问。”
“我们排队，是因为昨晚有人出手挡住了那一撞。”卡斯帕插了一句，“换成你去拦，你也会在名单上。”
格兰芬多级长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插嘴的地方。”
“那你打算怎么。”汤姆开口，“让我们现在自己走出校门，把霍格沃茨的麻烦一并带走。”
“如果你们已经与外面的势力勾连，那本来就不应该留在学校里。”那级长提高了声音，“霍格沃茨是给想学习的人待的，不是给人用来试验结界和命阅。”
他这话明显是给周围人听的。几个原本靠在墙边的格兰芬多马上应和，甚至有赫奇帕奇露出犹豫的表情。
“你要开除我们。”艾琳盯着他的眼睛，“那你手里至少该有一点能够拿得出手的证据。”
“证据正在进这间屋子。”级长指了指空教室的门，“如果你们真是无辜的，自然可以干干净净地走出来。”
他停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
“要是到时候发现你们确实与格林德沃一派有牵连，你们留下的每一步脚印，都是对其他学生的不负责任。”
这句话一出来，走廊里的空气立刻又紧绷起来。
一直站在另一侧的几个斯莱特林慢慢围拢过来，其中一个高年级男生冷笑着开口。
“你得很漂亮。”他道，“就是有一点不太对。”
“哪里不对。”格兰芬多级长毫不退让。
“你要是想请人离开霍格沃茨。”那斯莱特林慢条斯理地，“是不是也该先从比学生更爱插手一切的教授开始。”
走廊里一下安静。
大家都听得出他指的是谁。
“你是谁。”格兰芬多那边有人沉下脸。
“这几年，谁最喜欢管禁林，管魁地奇，管走廊，管校规。”那斯莱特林挑眉，“谁最常把自己的想法压到学生头上，谁就最有资格被你用那句‘不负责任’来形容。”
卡斯帕在旁边声咳了一下，压力大到额头几乎冒汗。
艾琳没有阻止那位同院学长。她知道，有些话，迟早会有人出来，而且这种话一旦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请问，你们是在举行哪一学院的集体辩论。”
声音不高，却很清楚。
所有人同时回头。
邓布利多站在走廊尽头，袍子下摆拖在石砖上，手里没有拿魔杖，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群学生。
在他身后几步远处，巴顿先生双手负在身后，神情不显露情绪，只是在观察。
“教授。”格兰芬多级长收了收脸色，“我们只是就安全问题交换一点看法。”
“从刚才那几句来看，看法已经比课本厚一倍了。”邓布利多慢慢走近，“你们若是把这份热情放在作业上，或许会更安全一些。”
几个人不由自主地低镣头。
“不过。”邓布利多转向那位斯莱特林高年级，“你刚才的话，也让我很感兴趣。”
空气又紧了一寸。
“我只是出自己的想法。”那斯莱特林抬头，“如果霍格沃茨要清理那些把个人理念压在学生身上的人，那范围不该只限于学生。”
邓布利多看着他，眼中没有怒意，倒像是在仔细打量。
“你觉得，有哪位教授做了这样的事。”他语气不重，旁边的人却都屏住了气。
那斯莱特林嘴角动了动，似乎在衡量要不要直。最后他还是收住，只淡淡道：“我不过是举了一个可能。”
邓布利多的视线略略一转，落在艾琳和汤姆身上，又扫过格兰芬多那边的级长。
“霍格沃茨不是审判厅。”他缓缓道，“学生不需要替任何一方做出宣牛”
他这话时，目光落在格兰芬多那边多一点，语气也稍稍重了一些。
“在真相没有查清之前，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把同学往外推。哪怕那些同学走得离风声近了一些。”
这句对格兰芬多的学生来，像是带着训诫的意味。有人抿了抿唇，不太服气，又不好直接反驳。
然而当邓布利多视线转回斯莱特林那边时，他的语气略有不同。
“同样的。”他又，“对教授的怀疑若是只停留在走廊里的法，那就请不要随意开口。”
在场几个斯莱特林脸色隐隐变了一下。
艾琳看得出来，他这一轻一重，实际上是同时敲了两边的脑袋。只是对格兰芬多隐藏得更柔和一些，对斯莱特林那边则显得锋利许多。
格兰芬多那边有学生声了一句：“教授只是让大家冷静一点。”
斯莱特林这边有韧声道：“他还是护着他们。”
这两句都不算大声，可走廊这么窄，想听不见很难。
巴顿先生站在后面，看在眼里，一言不发。
邓布利多像是没有听见这些窃窃私语，只是转向罗温：“监督官，时间差不多了。”
罗温从教室门口走出来，对着名单低头一看：“下一组，普林斯，里德尔，罗斯。”
艾琳深吸一口气，向前走出一步。
经过邓布利多身边时，她感觉到那位教授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包含的东西太多，她一时分辨不清，有忧虑，也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希望。
她没有停，只是略略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径直走向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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