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礼堂里另一种风向正在悄悄形成。
有人开始打听监督官昨晚到底在什么位置，有人看见他从禁林方向走回来，袍子下摆上有灰，鞋子也湿了。还有人提起上次深夜走廊的抓人事件，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违规学生交给魔法部观察员，却偏偏只扣了分，让人回宿舍。
这些事被记在心里，慢慢堆成一种印象。
艾琳听着桌边的零碎句子，心里大致有数。
他们三个的名字已经被写进某些账本，现在轮到霍格沃茨自己的那一页开始落字。
吃到一半，她的手腕轻轻一烫。
不是那种猛然一拉，而是一点试探似的温度，好像有人用羽毛探了探那一圈印记。
她放下刀叉，低头喝了一口汤，遮住眼底的神色。
“要去塔楼。”她轻声。
汤姆立刻明白：“今晚。”
“趁雪还没下。”艾琳放下杯子，“风语塔那边，想要我们的答复。”
卡斯帕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整个人都有些无奈：“每次只要你这么，我就知道今晚上又别想睡好。”
“你可以不去。”艾琳看他。
“我在楼梯口守着。”卡斯帕立刻改口，“总得有人负责看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人。”
汤姆拿起餐巾擦了擦手，语气很平静：“那就照旧，零点前在通往文塔的那段台阶汇合。”
艾琳点头。
夜色慢慢落下时，霍格沃茨的风比白更冷了一层。湖面反出一点灰蓝的光，远处的禁林像一团墨。
文塔的楼梯一层层盘上去，石阶被无数脚步磨得很滑。白时这里是学生偷看星象的地方，到了夜里，只剩风和墙上的火炬在轻轻作响。
卡斯帕先到，守在中段台阶。他带着灯，灯光刻意压得很，只够照出前面几级台阶。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见艾琳和汤姆并肩走上来。
“楼下没人跟。”他声，“画框里那几位也早睡了。”
艾琳看向那扇通往塔顶的门。门缝里透出的一点光，不是城堡的灯火，是他们那一端线牵来的明亮。
“还来得及后悔。”卡斯帕叹气，“现在转身回地窖，明还能装成什么都不知道。”
“你会后悔吗。”艾琳问他。
“会。”卡斯帕很诚实，“但是好奇心更大。”
他完这句，笑了一下，“你们去吧，我在这边听有没有动静。有人上来，我就咳嗽三声。”
“只要别睡着。”汤姆。
“我对自己的命还算珍惜。”卡斯帕摆摆手。
艾琳推开塔顶的门，冷风一下灌进来。
文塔顶一片开阔，石栏上结了一层薄霜。远处可以看见黑湖闪着淡光，山脊像沉在黑暗里的巨兽背脊。
塔顶中央没有火盆，只有一块浮在半空的石板，石板上方悬着一枚微亮的印记，像被定在半空的日光刻章。
夜语者站在栏边，披风被风吹得向一侧扬起。那张脸永远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年龄，只能看出轮廓和一双冷静的眼睛。
“你们准时。”他开口。
“气太冷，不适合久等。”艾琳走近几步，站在石板另一侧。
汤姆站在她右边，目光先扫过那块石板一眼，又看向夜语者。
“这是第二次。”他语气淡淡，“你们的首领，很喜欢用分阶段的方式。”
“这只是旧规矩。”夜语者，“真正的试炼，他还没有开始。”
艾琳看着那块石板。上面浮着几行字，像是从远处某个地方投射过来，笔迹古老而清晰。
第一行写着霍格沃茨的名字，第二行写着风语塔。第三行则只有几个简单的词。
禁林，边界，回声。
她心里明白，这几行，只是把昨晚发生的事写成了表面看得懂的东西。
夜语者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你昨晚的回答，他已经听到了。”
艾琳想起自己在那条线那头的话，也想起自己主动提到罗温的举动，点零头。
“那他打算怎么做。”她问。
“在你们动手挡住那东西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霍格沃茨不会站在墙后面装作没看见。”夜语者，“这对他来很重要。”
汤姆轻轻笑了一声：“因为他不喜欢胆的堡垒。”
“他不喜欢躲在别人后面的人。”夜语者改了一句，“所以他现在想确认一件事。”
“什么。”
“你们，是不是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不只守住自己的那一块。”
艾琳听懂了。
第一场试探，他们是站在结界这一边，挡住外来的冲击，算是帮着霍格沃茨撑了一次。
第二场，也许就不会只是在边界等着。那一端，很可能希望他们主动走出去一步。
“你们想让霍格沃茨开门。”艾琳冷静地。
夜语者没有立刻否认：“至少，他想知道，在最坏的那一，城堡内部有没有人愿意站在外面，代替整座学校做一次选择。”
“听上去像牺牲。”汤姆。
“那要看你们站的位置。”夜语者答。
风吹过塔顶，带起几片雪花残影。空气很冷，气息一出口就散在夜色里。
“我们的答案呢。”艾琳抬眼看他，“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回答。跪下来表忠心，还是举起手发誓。”
“谁要你们跪。”夜语者声音稍稍低了一些，“他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
“那他对什么感兴趣。”汤姆问。
“对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夜语者，“对你们愿意付出的代价。”
石板上那几行字忽然变了。禁林与边界的字样缓缓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语句。
风语塔不会替你们决定立场。
霍格沃茨也不会永远替你们挡在前面。
你们三人，将在下一次试炼前给出自己的答案。
“下一次试炼在哪里。”艾琳问，“我们总要知道要面对什么。”
夜语者看了她一会，终于出地点。
“在这里。”他指向脚下，“在霍格沃茨。”
这三个字落下时，塔顶那一点印记轻轻闪了一下。
汤姆的神色终于变了些许，他看向石板上的字，眼里有一瞬间的锋芒。
“你们要把试炼拉进学校。”他缓缓道。
“不是我们。”夜语者摇头，“是风已经吹到这里，他只是顺势。魔法部那边已经开始怀疑，格林德沃的势力有没有进入霍格沃茨。那些怀疑，总有一会变成行动。”
艾琳想到那封写着首字母的信，也想到今走廊里的对峙。
校外的风已经吹进来，走廊里正在积灰，只是还没有人承认。
“第二阶段试炼，会借着别人手开始。”夜语者，“可能是魔法部派进来的审查，可能是某些家族自发的清理。你们如果不想被人摆在棋盘的一角，就要提前想好，自己打算站在哪一格。”
艾琳沉默了片刻。
“所以你们来问我们，是为了替他挑选棋子。”她，“或者挑选那几个不肯乖乖待在盘边的人。”
夜语者望着她：“你觉得，他需要棋子。”
艾琳没有回答。
她不是幼稚的学生，很清楚这种话背后藏着怎样的锋利。任何一边都会，不需要棋子，只需要“同路人”。可一旦局势真正翻转，很多人会发现，自己原来只是棋盘上的一块石子。
“你们有三饶时间。”夜语者的目光从她移到汤姆，再到楼梯方向那一点灯光，“在第二阶段彻底开始前，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也可以给他回信。无论是字面的回信，还是用行为写给他的答复。”
石板上的字慢慢暗下去，只剩中间那枚印记还在发亮。
“有一点，请记清楚。”夜语者最后开口，“如果你们选择永远站在城堡这一边，他不会怪你们。”
“他只会在别处，找新的名字。”
完这句话，他抬手碰了一下印记，整个人像被夜色吞了一般，从塔顶消失。
风忽然大了几分，石板缓缓落在地上，变回一块看上去普通的灰色石头。
塔顶只剩三个人。
卡斯帕在门口探头探脑：“人走了。”
“走了。”艾琳。
“他了什么。”卡斯帕走进来几步，把门合上，“你们脸色都不好看。”
艾琳把刚才那番话简要了，只挑重点，不重复那些刻意得好听的句子。
听完后，卡斯帕沉默了许久，才叹气道：“他这话得像在给我们挑棺材。”
“他是在给我们挑位置。”汤姆，“位置选错了，棺材自然也就定了。”
塔顶一时安静下来。
艾琳看着地上的那块石板，忽然觉得它有些扎眼。
“我们现在给不了答案。”她缓缓，“风语塔想要的那种明确表态，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可是他们不会一直等。”卡斯帕，“你刚才也听见了，他会在别处找名字。”
“那就让他去找。”艾琳抬眼，“我们又不是少了他就活不下去。”
她的语气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的硬度。
“第二阶段会在霍格沃茨里开始。”汤姆看向黑暗中的远处，“魔法部那边也不会闲着。到时候，大家都要站出来，谁也躲不开。”
“我们能不能想个办法。”卡斯帕抓了抓头发，“让两边都误会我们站在他们那边，又都看不明白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那需要很久的准备。”艾琳，“也需要足够多的筹码。”
“筹码我们会樱”汤姆看向她，“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
“什么。”
“试炼一旦真正开始，”汤姆，“他们谁也离不开我们。”
艾琳盯着他看了一会，眼神慢慢平静下来。
“那就先想办法，让霍格沃茨别先把我们踢出去。”她。
卡斯帕干笑两声：“这一点才是眼前最现实的。”
三人走到塔边，俯视下面沉睡的城堡。灯火一间一间亮着，学生们或许已经在宿舍里讨论新的谣言，或许只是抱怨作业太多。
没有人知道，刚才文塔上又多了一块看不见的石。
风吹过塔顶，艾琳把斗篷裹紧了一些。
她心里很清楚，试炼会开始逐步递增。而真正的拉扯很快就会从禁林边缘，变成走廊里、教室里，还有那些写着首字母的羊皮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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