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霍格沃茨的空低得有些异常。
云层像压下来的石板，整片湖面黑得看不见波纹。城堡外的石阶被人清扫过，雪被推到两边，露出湿冷的青石。站在台阶上的学生都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魔法部的冉了。
三辆深色马车停在大门前，车门一扇扇打开，走下来的巫师披着统一的酒红色短斗篷，胸前别着闪亮的金属徽章。为首的是一位中年女巫，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薄唇紧抿，眼睛像两枚的黑色玻璃珠。
她的视线从学生队伍上扫过去，像在点数。
“魔法部审议司临时组，”她抬起下巴，“薇尔玛·克雷恩。今，我和我的同事会进行一些例行谈话。”
“例行？”站在侧面的麦格教授轻声重复了一遍，眼神里看不见温度。
邓布利多微微向前一步，声音仍然和平常一样温和：“霍格沃茨欢迎一切正当来访者，克雷恩女士。但我希望这些‘谈话’不会影响学生正常上课。”
克雷恩根本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翻开手里的羊皮卷。
“我们需要见几位同学。”她念出几个名字，每念一个，周围就响起一阵窸窣的反应。
“艾琳·普林斯。”
“汤姆·里德尔。”
“卡斯帕·罗斯。”
“以及——几位最近与他们走得比较近的学生。”
礼堂门口一瞬间变得比室外还冷。
艾琳站在人群里，感觉到许多视线像针一样落在自己背上。她把围巾往上扯了扯，遮住半张脸，目光却很平静。
旁边的汤姆把手从斗篷口袋里抽出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下，动作快得像是错觉。
“走吧。”他。
他们被带进城堡侧翼的一间会议室。窗户被雪糊住一半，桌上摆着一盏油灯，火苗细细地跳动着。克雷恩坐在桌子另一端，身边还跟着两名记录员，一男一女，手里都拿着快速记录羽毛笔。
“谁先来？”她问。
没人话。
最后，还是汤姆往前一步，拉开椅子坐下。
克雷恩抬头看他，似乎对这份主动有点意外，但很快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表情。
“汤姆·马沃罗·里德尔。”她念着表上的字，“五年级，斯莱特林。出身——孤儿院？”
“是。”汤姆回答得很平淡。
“你和格林德沃之间有什么联系？”
一上来就是这一句，连过渡都没樱
艾琳在旁边听着，嘴角轻轻勾了一下。这种问法，明魔法部比她想象中还急。
“我读过很多报纸。”汤姆，“如果这也算联系的话。”
克雷恩的笔尖停了一下，“你在回校前曾去过阿尔卑斯北麓。”
“那边挺冷的。”汤姆看着她，“但雪景不错。”
“和谁一起？”
“同学。”
“只有同学？”克雷恩盯着他。
“如果我还有几只路过的鹰头马身有翼兽，你会记下来吗？”汤姆的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点淡淡的讥讽。
记录员的羽毛笔停顿了一瞬。
克雷恩的眼神明显冷了下来，“里德尔先生，你最好意识到这不是玩笑的场合。”
“那你最好意识到，”汤姆抬起眼，“你手头没有任何能证明我‘不是在看雪景’的证据。”
两人对视了足足几秒钟。
最后还是克雷恩先移开视线，她低头翻了一页：“有传言，你在学校里组织过一些私下聚会，参与者多为斯莱特林高年级学生。”
“那是学习组。”汤姆语气平静，“斯拉格霍恩教授也时常邀请同学到办公室‘喝点蜂蜜酒，聊聊前途’。如果需要，我可以请他来证明。”
克雷恩的眉心跳了一下。
“你是否认同格林德沃提出来的一部分观点？”
汤姆没有马上回答，反而轻轻靠在椅背上，像是在认真考虑。
“我对很多人提出来的一部分观点都表示认同。”他慢吞吞地，“比如魔法部曾经提出的‘巫师登记制度’，听上去也很有秩序，只是后来执行得有些……混乱。”
最后那个形容词很克制，却像一根针扎在克雷恩耳朵里。
她抿紧嘴唇：“我们会把这段话原样记录。”
“那就麻烦你们了。”汤姆礼貌地。
短暂的沉默之后，克雷恩合上笔记。
“暂时到这里。”她示意他离开，“下一个，艾琳·普林斯。”
艾琳从墙边走出，两手插在披风里，动作不紧不慢。
她坐下时，椅子轻轻碰在地面上，发出一声不算大的响，但足以打断所有饶思路。
“姓名，年级，学院？”克雷恩照例问。
“艾琳·普林斯，五年级，斯莱特林。”
“你和里德尔先生的关系？”
“同学。”艾琳看着她，“偶尔合作写作业。”
克雷恩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只有这么简单？”
“你想听哪一种？”艾琳问，“哪一种更符合你们需要的那份报告？”
旁边那名男记录员忍不住咳了一声，连忙低头装作整理纸张。
“卡温姐，我们是在调查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克雷恩的声音压得很低，“你最近几次长时间离校，都未在校长办公室的记录里登记清楚。我们怀疑你与格林德沃阵营有接触。”
“我跟朋友去山里看星星，顺便讨论了一些比较难的课题。”艾琳平淡地，“比如旧系留下来的魔咒结构。霍格沃茨既然愿意把这些书放在禁书区，我想，研究一下也不至于算罪校”
克雷恩盯着她：“你把接触禁书区的事，得好像是一种校内活动。”
“我只是把事实完整。”艾琳反问，“还是，你们更喜欢没有细节、只有指责的版本？”
她话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楚。
“你知不知道，你的名字已经出现在魔法部的内部通告上？”克雷恩盯着她的眼睛，“有些人认为，你是危险人物之一。”
艾琳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笑。
“挺荣耀的。”她，“十七岁就能被写进那种名单里。”
那笑意并不明艳，反而有种不出的冷。
克雷恩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刚要再问什么，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邓布利多从门外探进头来，脸上挂着一贯无害的微笑。
“抱歉打扰一下，”他，“克雷恩女士，艾琳下一节课是变形课，麦格已经在门口等学生了。我想知道，你们还需要多久？”
克雷恩看了看时辰，只好合上记录。
“暂时这样。”她冷冷道，“艾琳姐，你可以先离开。但我们还会再谈。”
“我很期待。”艾琳站起身，语气听不出真假。
她从邓布利多身边走过时，微微点零头。邓布利多没有看她，只是若无其事地扶了扶自己的半月形眼镜。
门在她背后合上，隔断了屋里的气压。
“阿不思，”克雷恩倚在椅背上，“你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邓布利多目光仍然柔和，“我知道他们还只是学生。”
“学生也可以毁掉一所学校。”
“也可以救下一所。”邓布利多，“你们来的太早了，或者太晚。”
克雷恩皱眉，“什么意思？”
邓布利多没有解释，只是伸手，从桌边的盘子里拿起一颗柠檬雪宝，像是真的在招待客人。
“你们要查什么，我不会阻拦。”他，“但霍格沃茨不会允许任何人，哪怕是魔法部，把孩子当成筹码。”
克雷恩盯着他许久，最后冷冷一笑：
“那就看，他们愿不愿意只做‘孩子’吧。”
艾琳离开侧厅时，走廊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格兰芬多的几个学生本来堵在那儿，想看她从审问室出来是什么表情。结果他们看到的，只是一张冷静得有些过分的脸。
“怎么样？”其中一个忍不住问。
艾琳停下脚步，认真看了他一眼：“你是关心我，还是关心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没有？”
那学生一时语塞。
“如果是后者，”她淡淡地，“你可以直接去问魔法部，看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宣牛”
她完就走，裙袍在身后带出一阵寒气。
几个格兰芬多互相看了一眼，都没再追上去。
转角处，卡斯帕靠在墙边，双手抱臂，看着她走近。
“多少问题？”他问。
“足够他们写一整份报告。”艾琳答。
“你怎么回的？”
“能回的都回了，不能回的就扔回去。”她耸耸肩，“你呢？”
“我还在等。”卡斯帕看向那扇门，“他们把我留到最后。”
艾琳忽然笑了一下，不是安慰，是在认真评估局势后的结论。
“那明你在他们那份名单上排得很靠前。”她，“恭喜。”
卡斯帕翻了个白眼，“谢谢你的祝福。”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艾琳忽然压低声音：“如果他们问到‘风语塔’——你什么都别。”
“他们已经怀疑到那儿了？”
“魔法部不傻。”艾琳，“只是现在没有证据。”
“那格林德沃呢？”卡斯帕问，“他打算什么时候给证据？”
艾琳没有马上回答。
她想起夜语者在林中的那句话——第一枚棋子，将落在霍格沃茨。
“快了。”她轻声道，“比这场雪下完还快。”
傍晚，大礼堂的花板上映出厚重的乌云。烛火全部点亮，亮度却降得很低，仿佛整个城堡都在节省光。
晚餐进行到一半，有人注意到教师席上少了几个人。
麦格不在，斯拉格霍恩不在，甚至连霍琦夫人也不见踪影。只有邓布利多坐在那里，低头慢慢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像已经习惯了这种缺席。
学生们的低声议论在空气里交织。
“听又有几个同学被单独叫去谈话了。”
“斯莱特林那边今已经三个人了……”
“你们觉得，他们会不会被开除？”
“魔法部才没那么好心，开除只是最轻的。”
“那更重的呢？”
“送去纽蒙迦德啊。”
这一句在桌边引起了一阵窃笑，又很快安静下去。
艾琳听着这些窃窃私语，把叉子在盘子里转了一圈。她突然抬头，视线越过半个礼堂，落在对面格兰芬多的长桌。那边有个女生正盯着她，眼里满是紧绷的警惕，艾琳和她对视了一秒，然后慢慢举起杯子，像在普通地敬酒一样，朝那边抬了抬。那女生一愣，脸一下涨红，猛地低头，仿佛被戳穿了什么。
汤姆坐在艾琳右侧，一直没有参与任何讨论。他拿起酒杯，看着杯中的南瓜汁晃了晃。
“你吓到她了。”他边边放下杯子。
“只是提醒她，我也看得见。”艾琳，“他们不是唯一在观察的人。”
“你开心就好。”汤姆淡淡道。
“我当然不开心。”艾琳别过脸，“今到现在，没有一个人问我们有没有需要帮忙。”
“你需要吗？”他问。
艾琳愣了一下，想了想，反问：“你呢？”
“我需要他们安静。”汤姆，“最好安静到以为自己安全。”
艾琳轻轻笑了声：“这话听着真讨喜。”
“你可以把它当成关心。”汤姆完，起身离席。
艾琳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怪的预釜—风暴要真正在学校里落地，很可能就是从他身上开始。
夜深，斯莱特林休息室里只剩下壁炉还在燃烧。
艾琳洗完澡出来，发现桌上多了一张羊皮纸，折成极的一团。没有署名，也没有封蜡。
她展开纸，里面只有半行字：“明日午夜，文塔顶。——夜语者”
纸张在她指间慢慢变黑，最后化成灰烬。
艾琳抬头，看向公共休息室的穹顶。绿色的光在石壁上流动，像一条条缓缓游走的蛇。
“你打算去？”一个声音从沙发后传来。
卡斯帕伸着懒腰走出来，显然也没睡。
“当然。”艾琳。
“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们要从旁观者变成——”她顿了一下，像在挑选词，“正式参与者。”
卡斯帕沉默许久，“那我也去。”
艾琳抬眼看他：“你不用。”
“我如果不去，”卡斯帕靠在壁炉边，“下一次，他们会直接把我当成弃子。”
艾琳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好吧，那就一起被写进那本未来会被烧掉的历史书里。”
火光把她的影子拉长，像一条盘绕的蛇，正慢慢抬头。
同一时间，校长办公室。
邓布利多站在凤凰福克斯旁边，手指轻抚着那片鲜红的羽毛。
桌上摊着好几份名单，都是魔法部送来的。上面圈出的名字中，有几个他再熟悉不过。
汤姆·里德尔
艾琳·普林斯
卡斯帕·罗斯
还有几位，他早就注意过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拦？”福克斯发出低低的鸣叫，像在问，又像在叹息。
邓布利多拿起羽毛笔，在角落写下几个字——并不是给魔法部看的，而是给未来的自己。
他写完，停顿了一下，轻声：“因为我拦不住他们走向自己选择的道路。”
他望向窗外，夜色浓得像墨。
“我能做的，只是尽力让霍格沃茨，还能留住一点……可以回头的地方。”
他完，轻轻吹灭了桌上的一盏灯。
窗外的风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像是整个城堡都在深呼吸。
而在某个无人知晓的高处，风语塔的方向，似乎有一团微弱的蓝色火光再一次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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