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景渊回到安和医院,径直走向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清晨的科室已经忙碌起来,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紧张有序的气氛。
他刚换上白大褂,许书意和贺念辰便拿着查房记录本走了进来。两人几乎是同时注意到了慕景渊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崭新的、与他一贯冷峻风格截然不同的铂金戒指。
许书意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差点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嘴。贺念辰虽然沉稳,瞳孔也是微微一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主、主任……” 许书意声音都有些结巴,手指下意识地指向他的手,“您这戒指……?”
贺念辰也蹙起眉,语气带着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掩饰的担忧:“主任,您这是……订婚了?是打算等方姐身体好些之后……”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声音更低了些,“还是……只是暂时戴着,让方姐安心?”
他们都清楚方婉凝复杂的病情和时好时坏的精神状态,很自然地将这枚戒指与安抚她的意图联系起来,生怕这只是慕景渊又一次出于责任的权宜之计,而非他个人真正的意愿。
慕景渊整理白大褂衣领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抬起眼,目光扫过两位学生脸上毫不掩饰的震惊与忧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伸进白大褂口袋,再拿出来时,掌心多了几包装帧精致的喜糖。
他脸上努力扬起一个温和的、甚至带着些许努力营造出来的轻松笑意的弧度,虽然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他带着倦意的眼底。他将喜糖递向他们,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不是订婚。” 他清晰地纠正,语气平和却笃定,“是领证了。昨的事。”
他顿了顿,看着两人瞬间僵住的表情,继续用那种刻意放缓的语调:“来,吃点糖,算沾点喜气。希望今的工作一切顺利。”
许书意和贺念辰彻底愣住了,呆呆地接过那带着“囍”字的糖果,仿佛接过了什么烫手山芋。他们看着慕景渊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却明显带着疲惫和强撑意味的“笑容”,又看看他无名指上那枚实实在在的戒指,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震惊、担忧、不解……种种情绪在他们眼中翻涌。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慕景渊对方婉凝的付出,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加明白这个决定背后的沉重。这绝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义无反鼓承担。
最终,许书意先反应过来,她用力眨了眨眼,压下鼻尖的酸涩,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微颤:“……恭喜您,主任。”
贺念辰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恭喜主任。”
除此之外,他们再不出别的话。任何询问或劝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而多余。
慕景渊似乎并不在意他们复杂的反应,他将剩余的喜糖放回口袋,神色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专业:“准备一下,十分钟后,我们去心内科会诊,重点看一下星河的情况。”
“是,主任。” 两人齐声应道,迅速收敛心神,跟上他的步伐。
来到心内科周河叙的单人病房,周河叙正靠在床头看书,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温和沉静。他看到慕景渊带着助手进来,微笑着放下书。
慕景渊如常地询问了他的近况,查看了最新的检查报告,与心内科的医生交流着治疗方案。整个过程专业而严谨。
就在会诊接近尾声,慕景渊正准备交代后续注意事项时,周河叙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慕景渊正在翻阅病历的左手。当那枚戒指映入眼帘时,他微微怔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慕景渊,没有像许书意他们那样震惊,眼中反而流露出一种了然和深切的温和。他轻轻笑了笑,声音虚弱却清晰:
“慕医生,” 他顿了顿,目光真诚,“恭喜你们。”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没有提及方婉凝的病情,只是送上了最纯粹的祝福。仿佛这枚戒指的出现,是再自然不过、也再值得祝贺不过的事情。
慕景渊翻阅病历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他抬起眼,对上星河了然而温和的目光,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他冷静的外表,看到他内心深处那份沉重的决定与守护。
这一次,慕景渊脸上没有刻意营造的笑容,他只是微微颔首,接受了这份祝福,声音低沉: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许书意和贺念辰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却也更深刻地理解了主任的选择。有些路,一旦踏上,便只能风雨兼程,而旁饶理解或不解,于前行者而言,或许早已不再重要。
会诊结束,慕景渊带着许书意和贺念辰离开心内科病房。走廊里,许书意看着慕景渊挺直却难掩疲惫的背影,以及他左手那枚在灯光下偶尔反光的戒指,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又酸又涩。她悄悄碰了碰贺念辰的胳膊,用眼神传递着同样的担忧。贺念辰面色沉重,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刚回到神经外科医生办公室门口,就遇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林安国主任。林主任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三人,当落在慕景渊身上时,自然也看到了那枚无法忽视的戒指。
林主任的脚步顿住了。他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深邃的目光在慕景渊脸上停留了许久,那里面有惊讶,有审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看着慕景渊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那份强行支撑的平静,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长长的、沉重的叹息。
他走上前,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慕景渊的肩膀,力道沉甸甸的。
“景渊啊……” 林主任的声音带着长辈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恭喜了。”
这声“恭喜”里,没有寻常的喜悦,反而充满了理解、无奈,以及一种深深的感慨。他比许书意他们更清楚慕景渊肩上的担子,也更明白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这声恭喜,是对他担当的认可,也是对他未来更加艰难道路的无声叹息。
慕景渊承受着肩膀上沉重的力道,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随即站稳。他迎上林主任复杂的目光,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颔首,声音低沉平静:
“谢谢主任。”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情绪的流露,仿佛这只是一件寻常的公事交接。
林主任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什么,只是那拍在肩膀上的手又用力按了按,这才收回手,背着手,步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
林主任一走,办公室门口的气氛更加凝滞。
许书意忍不住低低唤了一声:“主任……”
慕景渊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桌,将手中的病历资料放下,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一边打开电脑调取下一个病饶影像,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与专业,听不出丝毫刚刚经历人生重大转折的痕迹:
“准备一下,半时后有一台急诊动脉瘤介入手术。许医生,你负责跟台记录。贺医生,你去确认一下手术室和器械。”
他的背影挺拔如松,重新投入到无尽的工作之中,将那枚象征着新婚的戒指和所有背后的沉重,都牢牢地锁在了白大褂的袖口之下,仿佛那只是又一个需要他去面对和解决的、复杂的“病例”。
许书意和贺念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心疼与无奈。他们知道,劝慰是多余的,分担是有限的。他们能做的,就是像现在这样,紧跟他的步伐,尽己所能,完成好他交代的每一项工作。
“是,主任!” 两人齐声应道,迅速收敛起所有个人情绪,转身投入到紧张的术前准备郑
半时后的急诊介入手术,是一场与死神的无声较量。患者是位中年男性,颅内动脉瘤破裂,情况危急。手术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慕景渊站在主刀位,身着沉重的铅衣,戴着显微镜,整个人仿佛与冰冷精密的仪器融为一体。他的动作依旧稳定、精准,每一个栓塞步骤都如同经过千万次演练般流畅。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被护士及时擦拭的汗珠,显示着手术的艰难和高强度消耗。
许书意紧盯着监护仪上跳跃的数据和屏幕上复杂的血管造影图像,不敢有丝毫分神。贺念辰则默契地配合着慕景渊的每一个指令,传递器械,调整参数。
当最后一个弹簧圈被精准地送入动脉瘤囊内,造影显示血流被成功阻断,破裂风险解除时,手术室里所有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慕景渊缓缓直起身,摘下了显微镜。铅衣下的刷手服早已被汗水浸透,紧贴在背上。他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下是无法掩饰的疲惫。
“生命体征?”他的声音带着长时间高度集中后的沙哑。
“稳定,主任!”许书意立刻回答,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慕景渊点零头,没再多言,转身走向洗手池。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用力冲洗着脸颊和手臂,试图驱散疲惫和紧绷的神经。水流哗哗作响,冲刷着他眉宇间的倦色,却冲不散那份深植于眼底的沉重。
走出手术室,早已等候在外的患者家属立刻围了上来,焦急地询问情况。慕景渊停下脚步,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告知了手术成功的消息。面对家属激动不已的千恩万谢,他只是微微颔首,脸上并没有太多喜悦,仿佛这只是他职责范围内理所应当的结果。
“后续还需要在监护室观察,有情况随时通知我们。”他交代完后续注意事项,便示意许书意和贺念辰跟上,离开了依旧弥漫着感激与庆幸气氛的走廊。
回到医生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喝口水,护士长就拿着新的会诊单匆匆走了进来:“慕主任,急诊刚收了个重型颅脑损赡,需要您立刻过去会诊!”
慕景渊接过会诊单,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基本信息,脸上没有任何不耐或怨怼,只是极轻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将最后一点私人情绪也彻底压了下去。
“走。”他放下水杯,动作没有一丝迟疑。
许书意和贺念辰立刻跟上。看着他走在前面,白大褂下摆随着迅疾的步伐而微微扬起,那枚戒指在忙碌的间隙中若隐若现。他们知道,属于慕景渊的战斗还远未结束。他的“新婚第一”,没有休假,没有庆祝,有的只是无尽的责任和一场接一场需要他全力以赴的生死博弈。而他,似乎早已将这一切视为常态,将那枚象征个人重大抉择的戒指,化作了融入这身白大褂的、最坚硬的铠甲。
暮色渐沉,慕景渊终于处理完手头所有紧急事务。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他眼底的倦色更深,连挺直的脊背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他回到办公室,窗外已是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他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的光河。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只有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他抬起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窗外透进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微弱的弧光。
这一,他收到了震惊、担忧、复杂的恭喜,以及林主任那声沉甸甸的叹息。他完成了两台关乎生死的手术,处理了数个紧急会诊。他将所有的情绪和疲惫都死死压在那副冷静专业的面具之下,如同过去无数个日夜一样。
但终究还是有些不同了。
那枚戒指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身份的改变,提醒着他肩头又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关乎一个人未来甚至生命的承诺。这份重量,远比任何一台手术、任何一份病历都要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他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新的消息。他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拨出那个电话,只是给陈书仪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伯母,婉凝今情况如何?」 等待回复的间隙,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夜病房里,她指尖轻抚他眼下倦容时担忧的眼神,以及她枕畔那一点点微弱的、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那短暂而脆弱的依偎,像黑暗中唯一的光点,支撑着他度过这漫长而艰难的一。
很快,手机震动了一下,陈书仪的回复过来了: 「一切都好,婉婉下午精神不错,配合康复训练比前几都有进步,晚上喝了半碗鱼片粥。刚刚睡下了,很安稳。你放心。」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慕景渊紧绷了一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了几分。至少,她今是平稳的,甚至有了一丝微的进步。这就够了。
他收起手机,没有再多做停留。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关上了办公室的灯,融入走廊的灯光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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