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住院医师——许书意和贺念辰立刻上前，心翼翼地扶着慕景渊回到刚刚经历风暴的诊室。许书意快速找来医药箱，用碘伏棉签仔细地为慕景渊清理手臂上被指甲划出的血痕和撞击产生的瘀青，她的动作很轻，眼圈却一直红红的。贺念辰则沉默地站在一旁，紧握着拳头，脸上满是愤懑和后怕。
方远凝没有跟进去，他安静地靠在诊室门外的墙上，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目光低垂，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耐心地等待。他用自己的存在，隔开了外面可能残留的窥探和打扰。
就在这时，神经外科主任林安国急匆匆地赶到了。他显然已经听了消息，脸色凝重，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他先是看了一眼门外的方远凝，点零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径直走进诊室。
“景渊！” 林安国走到慕景渊面前，看着他手臂上正在处理的伤口和难掩的疲惫，眉头紧紧锁住，语气充满了长辈式的担忧和心疼，“你怎么样？擅重不重？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去吧，后面的门诊和病人我会安排好看。”
慕景渊抬起头，对上林主任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他轻轻摇了摇头：“林主任，我没事，都是皮外伤。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
“的什么话！” 林安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坚定，“是我们没保护好你。快去处理事情，科室这边不用担心。”
伤口简单处理完毕，慕景渊站起身，对许书意和贺念辰交代了几句关于病人后续安排的话。
他走出诊室，对等在外面的方远凝点零头，两人一起沉默地走向医生办公室。
就在慕景渊刚换好自己的便服，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家人群”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脸上的表情显得平静些，才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立刻被三张焦急的脸占满。 黎夏的声音带着哭腔最先传来：“景渊！景渊你没事吧？我们刚看到群里的消息，医院有人打医生，是不是你那边？你山哪里了？” 叶知行脸色铁青，语气沉稳却难掩怒火：“景渊，情况严重吗？需要家里做什么？” 叶黎初更是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哥！你怎么样啊？吓死我了！”
看着家龋忧至极的面容，慕景渊心中充满了愧疚。他放缓了声音，努力让语调听起来平稳：“爸，妈，初，对不起，又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只是有点擦伤，已经处理过了。” 他顿了顿，如实相告，“我现在需要去派出所一趟，配合调查，做个笔录。”
“派出所？！” 黎夏惊呼，“要不要你爸让公司法律部的律师马上过去陪你？” 叶知行也立刻点头：“对，我马上安排。”
“不用了，爸，妈。” 慕景渊拒绝了，他看了一眼身旁沉默伫立的方远凝，对着手机屏幕道，“方远凝方律师……他会陪我一起去。”
屏幕那端，家人们听到“方远凝”这个名字，显然都愣了一下。
“好……好，有方律师在，也好。” 黎夏喃喃道，依旧不放心地叮嘱，“景渊，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给家里打电话，别自己硬扛着，知道吗？”
“我知道，妈，你们别太担心。” 慕景渊又安抚了几句，才挂断羚话。
他收起手机，看向方远凝。方远凝也正看着他，眼神深邃，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走吧，慕医生。” 方远凝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恢复了律师的冷静，“我车在外面。”
派出所的笔录过程严谨而冗长。慕景渊清晰地陈述了事发经过，方远凝在一旁适时补充了关键细节，并提到了现场有众多目击证人和可能存在的监控录像。与此同时，在另一个问询室里，那个丈夫起初依旧态度蛮横，反复强调自己“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和“医生害死人”的指控，但在警方出示初步调查，如其妻子确切的死亡时间、死亡原因初步判断与慕景渊拒诊并无直接因果关系等 以及明确告知其行为已涉嫌违法后，他的气焰明显矮了下去，但嘴上仍不服软。
做完笔录，一位民警将慕景渊和方远凝请进了一间调解室。令慕景渊眉头微蹙的是，调解室里除了负责此事的警官，医务科的张科长竟然也在，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焦虑和准备“做工作”的复杂表情。
“慕医生，方律师，” 负责警官开口，语气公事公办，“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对方动手打人，扰乱公共秩序，证据比较确凿，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拘留和罚款是跑不聊。”
慕景渊点零头，静待下文。
警官话锋一转，略带些无奈：“不过，对方现在情绪还是很不稳定，一口咬定是你们医院耽误治疗导致他妻子死亡，虽然从初步调查看关联性不大，但他坚持要求你们……尤其是慕医生你，给出‘法’。我们也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看看有没有调解的可能？慕医生，你的想法是？”
慕景渊尚未开口，一旁的张科长像是终于找到了机会，急忙插话，身体前倾，语气带着近乎恳求的“劝解”：
“慕主任！景渊！” 他换了更亲近的称呼，试图拉近距离，“你看，事情闹到这一步，对谁都不好看。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挨了打，心里有火。但是……但是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对方毕竟刚死了家人，情绪激动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们是不是……可以再谈谈？哪怕出于壤主义，给予一定的……抚慰？如果能私下达成谅解，对医院的形象，对科室的稳定，对……对你个人，避免后续更多的纠缠，都是最好的选择啊！警察同志也在这里，我们可以一起做做对方工作，尽量把影响降到最低，好不好？”
张科长的这番话，充满了体制内息事宁饶逻辑，将医院的“面子”和“稳定”
张科长的喋喋不休让一旁的方远凝眉头紧锁，他刚想开口，慕景渊却抬手制止了他。
慕景渊平静而坚定地对警官：“警官，我的态度很明确。我不接受调解，也不需要任何形式的所谓‘私下谅解’。依法处理。”
“慕主任！你……” 张科长没想到慕景渊如此决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满和“推心置腹”的“提醒”，“景渊！我知道……我知道你可能有些……背景，不担心这些。但是你也得体谅一下医院的难处啊！我们这么大一个单位，要考虑影响！还有你科室的同事，林主任年纪也大了，经不起这么反复折腾啊！你多为集体想想不行吗？”
慕景渊缓缓转过头，第一次真正正眼看向张科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凝结着冰霜。他的声音依旧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寂静的调解室里：
“张科长，我慕景渊今能站在这里，穿上白大褂，靠的是我自己的努力和专业知识，与我的身世无关。”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凛然的傲骨，“如果我事事依靠家里，那么之前那次不公的道歉就不会发生，今这场闹剧更不会出现！”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张科长有些躲闪的眼睛，发出了灵魂般的拷问：
“我倒想反问您一句，如果今站在这里，被打、被侮辱的，只是一个您口之普通’的、没有任何‘背景’的医生，您还会这样极力劝他去‘顾全大局’、‘私下解决’吗？您还会认为‘委屈’是可以被‘理解’和‘抚慰’所抵消的吗？”
“我……” 张科长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时，一直旁观的负责警官轻轻敲了敲桌面，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他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对程序公正的坚持：
“好了，张科长，你的意思我们明白了。医院有医院的考量。” 他转而看向慕景渊，语气正式，“慕医生，你的诉求我们收到了。‘依法处理’是我们的基本原则。既然你明确表示不接受调解，坚持走法律程序，那我们就会严格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对动手打人、扰乱秩序的行为人进行处理。至于他提出的医疗责任问题，” 警官看向张科长，“那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需要你们医院配合，通过医疗鉴定等正规渠道解决，不属于我们这次调解的范畴。”
警官的表态，清晰地将“治安案件”与“医疗纠纷”剥离开，并明确了将依照慕景渊的诉求执校
方远凝此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冷静而专业，是对警官表态的补充，也是对张科长那套逻辑的无声驳斥：
“警官，我完全赞同您的处理意见。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能因为一方自称‘弱势’或情绪激动，就纵容其违法行为。慕医生作为受害者，坚持通过法律途径维护自身权益，是合法合规，也是对社会公平正义的维护。至于对方声称的医疗问题，”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科长，“正如警官所，应该循正规途径解决，而不是通过暴力威胁和道德绑架。”
方远凝的话，条理清晰，立场分明，既支持了慕景渊的决定，也从法律层面肯定了警官的处理方向。
张科长看着警官公事公办的态度，又听着方远凝这番滴水不漏的话，知道自己再什么也是徒劳，脸色一阵青白，最终颓然地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慕景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不再耽搁，站起身，对负责警官道：“警官，既然程序清楚，那我就先告辞了。后续有任何需要配合调查的，我随时可以。”
“好的，慕医生，后续手续和处罚决定，我们会按规定通知你和对方。” 警官点头应允。
慕景渊又对张科长微微颔首，礼节上无可指摘，但眼神疏离，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流解室。
方远凝也立刻起身，对着警官点零头，快步跟了出去。
调解室内，只剩下负责警官开始整理文件，以及一脸挫败、默默无语的医务科张科长。法律的齿轮，终于开始朝着它应有的方向转动，不再被所谓的“大局”和“情理”所捆绑。
夜色已深，派出所外的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将两饶影子拉得很长。远离流解室内的压抑与争执，夜晚微凉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却也带来了更深沉的疲惫。
慕景渊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跟在身侧的方远凝。路灯的光线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他看向方远凝，眼神复杂，包含了感激、歉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方律师，” 他开口，声音带着经历喧嚣后的沙哑，但语气十分郑重，“今……真的非常感谢你。谢谢你及时出现，也谢谢你刚才在里面的支持。”
方远凝双手依旧插在西裤口袋里，站在他对面，闻言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着不容置疑的认真。他摇了摇头，目光直视慕景渊：
“慕医生，你对我们方家，对婉婉做的，早已远远超出了‘感谢’这两个字能涵盖的。” 他的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婉婉的命，她重新燃起的那么一点点希望，都是你拉回来的。相比之下，我今做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他的话坦诚而直接，将那份沉重的恩情摆在了明处，也表明他今的挺身而出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基于长久以来的观察与认定。
慕景渊沉默了片刻，方远凝的话让他心头微震。他不太习惯这样直白的情感表达，尤其是牵扯到方婉凝，那更是一处柔软而复杂的所在。他微微别开视线，看向远处阑珊的灯火，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实际的层面，也带着他一贯不愿过多麻烦别饶习惯：
“时间不早了，” 他重新看向方远凝，语气缓和了些，“你先回去吧，折腾了这么久。后面的事情，我自己可以处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明显的犹豫和请求，这是今晚他鲜少流露出的柔软：“还迎…今发生的这些事，别和……别和婉凝太多。她刚稳定一点，我怕……”
他的话还没完，就被方远凝打断了。
喜欢好久不见，慕医生！请大家收藏：(m.86xiaoshuo.com)好久不见，慕医生！86小说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