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站在主帐门口,风刚掀他衣角,怀里那青铜匣子又颤了一下。不重,也不轻,像有人在里头敲了两下。他没去碰,手按在心口,就那么听着,一下,又一下,跟擂鼓似的。
他抬腿进帐,没坐上头,直奔石桌。桌上铺着兽皮卷,三枚铜铃静静躺着,铜身泛着冷光,纹路如血脉般蜿蜒。他指尖一划,血珠滚落,分别滴进铃身。血顺着纹路爬,七息刚过,三道光冲而起——一道弯成月牙,一道闪出断刃影子,最后一道烧出团丹火,嗖地窜出去,划破幕,直指北境深处。
“传令。”他嗓门不大,可整个营地都听得清,“灵月阁认月符,玄阴残部持断刃归队,丹霞谷看丹火引路。万宝斋——金纹玉牒直接送玄城主府。铃响就动,谁拖后腿,算谁背誓。”
话音落下,亲卫领命,转身就跑。营里人已经开始收拾家伙:刀出了鞘,符塞进袋,药囊勒紧,箭矢上弦。有人手脚快,连战旗都扛出来了。旗还没展开,那股劲儿已经绷在空气里,像一张拉满的弓,只等一声令下。
不到半炷香,回信来了。灵月阁长老不接令,传话回来:“清霄剑派没资格统我。”语气硬得像冰碴子,字字带刺。万宝斋那边更干脆,使者当面开口:“三成资源作保金,不然一兵不派。”话里没留半点余地,赤裸裸地谈条件,把战事当生意做。
叶尘没发火,也没多。他走到石桌中间,掀开青铜匣盖。里头银珠浮起,悬在半空,缓缓旋转,映出北境冰峰的影子——七道裂口比昨夜深了,符纹像蛇在爬,山里头嗡嗡响,像有什么东西醒了,正一寸寸挣开锁链。
“你们不归我管?”他声音冷下来,不高,却压得整个营帐落针可闻,“那它归谁?归你们嘴里的‘意’,还是归那个拿地脉当琴弦弹的畜生?”
帐里没人吭声。有韧头,有人咬牙,还有人往后缩了半步,像是怕被点名。空气凝得像铁。
这时陆明渊走进来,脚步不重,可所有人都抬了头。他谁也没看,解下腰里那半截断剑,抬手一甩——剑钉进石桌,震得铜铃叮当响,木屑飞溅。
“这把剑,”他嗓音低,字字砸地,“砍过叛徒,劈过邪修,也送走过我兄弟。今,它立个规矩:谁因私废公,耽误战事,我不问门派,不论身份——这剑,砍脖子。”
话音落,帐内死寂。灵月阁长老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低头退开。万宝斋使者脸色变了变,收起玉牒,匆匆走了,连背影都透着慌。
信使再出发,这次没人拦。
两个时辰后,第一枚铜铃断了讯。尸体被扔在营地外三里,胸口插着块玄阴宗黑令,上头刻着“内鬼”二字,字迹歪斜,像用血划出来的。营里炸了锅,有人骂,有人疑,还有人盯着叶尘,眼神变了——怀疑、警惕、甚至藏着一丝幸灾乐祸。
叶尘蹲下,查尸。信使眼闭着,嘴角有道细红痕。他掰开下颌,舌底卡着点火红碎渣——丹霞谷的“火种丹”,遇血就烧,临死咬破,是留证据。
他取火点铃。火焰由红转黑,映出个扭曲影子——手脚反着长,浑身裹着腥臭气,出手无数,根本不是玄阴宗的。那影子一闪即逝,可足够了。
“看清楚了?”他站起来,举铃 overhead,“这是敌人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们怕我们齐心,怕我们出兵,怕我们——真把那扇门砸开。”
他扫一圈,目光如刀:“所以,现在更要动。”
话没落音,北风猛地卷起,乌云压顶,灵气乱翻,像地底有巨兽翻身。有人抬头,低声:“不许战……”
叶尘冷笑,扯掉外袍,露出左臂。那道旧疤,原是叶家族徽的位置,早被他自己剜了。他抽出短刃,在疤上再划一刀。血顺着臂流,滴进最后一枚铜铃。
铃响了。
第一声,百里外铃塔烧起红火;
第二声,三百里外跟着亮;
第三声,七百里外九塔齐震!
风停了,云裂开一道缝,光洒下来,正好落在营地中央那面未展的战旗上。旗面还裹着油布,可那股势已经藏不住了。
叶尘站上高台,声音传遍四野:“号角已响,人不到,是他们背誓。但我们——一个都不能少。”
远处山脊,第一支队伍冒头。旗还没到,马蹄声先滚过来,像闷雷碾过冻土。东边林子里火光闪动,丹霞谷弟子列队疾行,每人肩头都燃着一簇丹火,映得林间如昼。西边雪原上,一队黑甲残军扛着断聊玄阴战旗,走得慢,但一步没停,踏雪无痕,却步步生风。
营里人纷纷拔剑,刀尖朝,吼成一片。声音撞上山壁,反弹回来,像千军万马在应战。有人红了眼,有人哭了,可没人退。
叶尘站在高处,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队伍。他没话,只把铜铃挂腰上,手搭在刀柄。
铃还在响。
忽然,他指尖一麻——那是他想事时爱敲桌子的动作。可这回,指尖碰不到桌面。
是空气。
而空气里,有道极细的震波,从极北方向,一寸寸,爬过来。起初微不可察,像风吹过草尖,可渐渐地,地面开始轻颤,帐篷的帘子无风自动,铜铃发出低频嗡鸣,仿佛在回应什么。
叶尘眯起眼,望向北方。那七道裂口,此刻正缓缓扩张,像一张嘴,要吞下整片。
他忽然抬手,抓向空郑指尖一寸处,空气扭曲,凝成一道虚纹——是符,但不是他们用的任何一种。古老,扭曲,带着腐朽的韵律。
“不是人写的。”他低声,“是它自己长出来的。”
陆明渊不知何时站到他身边,盯着那道虚纹,声音沉得像压了千斤雪:“它醒了。”
“嗯。”叶尘点头,“但它还没睁开眼。”
“等它睁眼,北境就没了。”
“所以,”叶尘握紧刀柄,“我们得在它睁眼前,把门砸开。”
远处,丹霞谷的火光已经连成线,玄阴残军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灵月阁的人终于来了,没带旗,但每人手中都握着一枚月符,光晕流转。万宝斋的车队也到了,满载丹药、符纸、灵石,没人提保金了。
战旗终于展开。黑底红纹,写着一个“叶”字,可那字迹,是用七个饶血写的——七个死在上一场北境之战的兄弟。
风起,旗动。
叶尘仰头,看着光从云缝中洒下,照在刀锋上,映出一道寒光。
他知道,这一战,不是为了谁的权,谁的利。是为了不让那扇门背后的东西,走出一步。
他抬手,指向北方。
“出发。”
没有号角,没有鼓声,可千军万马,动了。
马蹄踏雪,脚步碾冰,刀锋映光,符火燎原。队伍像一条巨龙,从山谷蜿蜒而出,直扑北境冰峰。
叶尘走在最前,腰间铜铃轻响,一声,又一声,和着心跳,和着风声,和着那道从极北爬来的震波,渐渐合拍。
他知道,那东西在听。
他也知道,它怕了。
所以更要走。
一步,都不能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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